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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第 6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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急促的脚步声接连起伏,在死寂的巷道显得格外清晰。
她一手紧紧捏着魔杖,一手按住藏在怀里的柠檬雪宝,手心渗出的汗打湿了包装边缘,好像即将滑落。
没有出路了。
莱拉自嘲地笑了一声,平静地望了望灰白的墙面,脚步趋缓;如果没有喉头呛人的腥甜,这对她可能并不是遥不可及。
她转过身来,注视着面前两个一袭黑衣面具的巫师。她嘴角的血淅淅沥沥滴落,在地上绽开滚烫血花。
“我已经活不了多久了,有什么必要呢?”
莱拉把背贴在墙壁,顺着它慢慢滑坐在地。她视线穿过两人间隙,好像看见了她一路拼杀过来的尸体。只是她眼皮沉重,看不清那些人的面孔,明明上一秒还是她陌生的年轻人样貌,下一秒就变成了父母、朋友、她曾有过一面之缘的某某,狰狞得让她心惊。
“嗬……”
莱拉想扯出一个笑容,张嘴声音却如拉风箱般难听。
我好像要被自己的血呛死了。她对此感到荒谬。
莱拉把糖塞进兜里,妥帖放好,望向奈特利庄园的方向。
她知道食死徒早就盯上了自己,她要把他们带离庄园,早已没了声息的庄园就会是克洛艾最安全的庇护所,她可以安心等到两天后开船。
可是还是不甘心啊。莱拉脸上的伤口感到烧灼的疼痛,是泪水的刺激作用。她想到以赛亚寄来的两张船票,被看了又看后慎重放在克洛艾的化妆盒里。
还有她抱着侥幸心理的想法:如果她能活着回去,就可以给克洛艾带糖。
明明就差一点。
追杀她的食死徒只剩面前两个了。
只可惜什么都差一点。
莱拉举起双手,魔杖还被握在右边。
“我说,”她喘息着,每一次呼吸都牵动着浑身的伤口,“给我个痛快的怎么样?”
“不要索命咒……”
她喃喃自语着,眼神却在一瞬间坚毅。
“那太疼了。”
一道绿光随着她话语从她魔杖射出,血污让她看不见自己有没有打中,紧接着就是发自骨髓的疼痛。
不一会就消解了。
挺好的了。莱拉闭上了眼,回想一个个在自己面前倒下的身影,惊叹自己高超的决斗技术。
绝对的大师水平,令人喝彩的落幕。
会有人发现我的尸体吗?莱拉迷迷糊糊地想,往事走马灯般倒映在她眼前。
原来人死了真的有走马灯,如果最后看见的场景没有那么狼狈就好了——随波逐流地加入了食死徒,发现不对后妄图逃脱,反倒落了这么个境地。
连死后的名声都是死于食死徒内斗,太难听了。
她将将合上眼睑,蒙了雾一般的双眼看见一个身影跌撞着走来,走向身边已经空无一人的她。
来不及看清来人,她的意识消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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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缓过来了吗?”
不带感情的声音响在莱拉耳畔,她抬头看向模糊的人形,和上次梦境不同的是,那个人的身形好像清晰了些。
“没有……”嘴里好像还有铁锈味蔓延,莱拉摸着似乎要跳出来的心脏,微喘着回答。
那个人踌躇了一会,似乎有些不好意思的开口:“我会逐渐降低我对自身形象的隐藏,你迟早有一天会知道我是谁。”
莱拉偏了偏头。
“我没有想到的,”他似乎在为自己开脱,“原来我会给你带来负担。”
这话说的莫名其妙,莱拉懵了一下,随即想到了什么,她深吸了一口气:“我晕倒……”
“用神过度,爆炸只是个诱因,一个人的身体怎么能承载两个人的灵魂,”他语气是先前没有的和缓,“但是晕倒也是个好机会……”
“下次让你多看一点。”他看莱拉又要开口,连忙打断。
莱拉默默不语,和他对坐,身临死亡的绝望感漫漫褪去,如潮水销声匿迹,潜伏在礁石下,伺机再次将她吞噬。
“最后那个人是…?”
“我不知道,”他坦然道,“我也不是全知的。”
莱拉揉着眉心整理思绪,乱的像一团稻草。
“怎么还没醒……”
突然,她模糊听见说话声音。
那人起身,将她拎了起来,态度又变成那种要死不活的感觉。纯白的梦境中突兀出现一个黑洞,大小刚好容纳一人。
“怎么会出现这种东西?”
“你该醒了。”
“你要干什么?”莱拉被他扯过去,脑子里敲响了警钟,上次列车上的梦境里,她摔下了台阶而惊醒。
那个人拍了拍她的背,“你知道失重是让一个人醒来的最快办法吧。”
没等她再挣扎,那人一把将她推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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猛地睁开眼,瞳孔急剧收缩的莱拉和打着小夜灯看她的西里斯互相吓了一跳。
她面色变换几下,扯出和往日一样散漫的笑容:“来看我啊。”
说完,莱拉挺起腰来往上撑了撑,找了个舒服的姿势看他。
西里斯张了张嘴,眼神飘向别的方向。
他纠结的样子让莱拉觉得有几分好笑,从他们关系缓和到现在,这人硬是没和她说几句话。
布莱克的高傲、专断、固执,流淌在他们的血液里。逃离也好,顺从也罢,他们会立场迥异,可态度和抉择又总在隐隐呼应。
就像西里斯只会伸出一小节和平的枝桠,而她要主动去攥紧。
但是也没什么,对于友情而言,莱拉从不在意自己是不是先低头那一个。
更何况,她瞟了瞟他在暖黄夜灯下更显立体的侧脸,包容帅哥是一件很轻松的事。
她哼笑一声,主动开口找话题:“你可以说说我晕过去以后发生什么了吗。”
他将脸正了回来,眉头因嫌恶而皱起:“穆尔赛伯坚持说是你突然捣乱,故意投入会使药剂爆炸的成分。”
“我和詹姆准备等他伤好再给他送回医疗翼。”
西里斯偏头示意了医疗翼最拐角的方向,苍灰的眸色压着山雨。
莱拉弯着眼笑了,“嘴这么硬,不如往他们嘴里塞个粪蛋。”
“桃金娘会乐意招待他们的。”
不知道是谁先笑出声,两个人在静默的医疗翼克制地笑成一团。
往日莫名其妙的芥蒂都暂时消散了,只有曾经熠熠生辉的过去穿梭时空而来,与此刻重叠。
等到笑声平息,莱拉轻声道:“无论他们怎么解释,我都会认下这次事故。”
她伸手抚平西里斯陡然皱起的眉头,阻止他反驳:“无论怎么样,我现在是奈特利,就不会因为你一言我一语的推诿破坏表面上的关系。”
这一连串都是他不爱听的话,“现在”这个限定词可能让他稍微宽慰一点。
也没有给西里斯过多的思考时间,她问出了她最想问的问题。
“你觉得这件是这样发生的吗?”莱拉垂下眼睑。
“伊万斯说她看见了……”
“我问你觉得。”
她一把抓住了西里斯的手腕,皮肤微凉的触感一直蔓延到心脏。
莱拉也不知道自己在执着什么。她可能只是一次接受了太多,提前看到了支离破碎的残酷未来,看到了杀伐果断的自己。
和现在的她像是两个人。
未来的她毫无疑问符合自己想象,可知道自己成为过食死徒的她,迫切地想要听到有人说:
我相信你不会滥害他人性命。
可西里斯只是轻蔑地笑了一下,莱拉甚至觉得他的脸和沃尔布加有一瞬间的重合。
“是你做的又怎么样呢,他们自找的。”
你和他们的想法是一样的啊,西里斯。
她一下泄了力看了看角落的无人床位,那里可能本要躺着伊万斯和卢平。
莱拉慢慢靠回枕头,有些疲倦:“斯拉格霍恩怎么说?”
“伊万斯拼命帮你辩护,她说自己当时目睹了全程,”西里斯似乎没有注意,或者说也懒得注意她的变化,“但没什么用,斯拉格霍恩给斯莱特林扣了五分,罚你伤好后义务劳动。”
她目送着西里斯起身,背影逐渐匿于凉薄的夜色中。他的影子被拉的很长,莱拉伸出手在上面挥了挥。
西里斯注意到了她幼稚的举动,轻笑着回头:“义务劳动见。”
莱拉微微颔首,目光紧紧锁在他离去的拐角。
他们的立场和看法从根本上就不一样,现在的和平像是一层玻璃。假使一方愿意一探究竟,就能发现他们已经走向不同的道路。
然后碎裂个干净,就好像从来不曾存在过。
她滑进药水味浸透的被窝里,将自己蒙在里面,矛盾与危机接二连三送到她面前,她维护奈特利的荣耀,也要清楚这些已经和她命运交织在一起的人生,究竟有没有生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