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P】灼夜》早见祈绪

8、8

　　从书架中走出，一道身影在拐角处一闪而过。莱拉斜斜看见那人毛茸茸的棕黄头顶，并没有什么反应，目光一偏，拿着书去做借阅登记。

　　她从无数的书与人的围墙走过，一步一步在平斯夫人面前站定，低头在表格填上信息，动作流畅，心思却慢慢飘走。

　　莱拉·斯嘉丽·奈特利。

　　笔尖又慢变快划下一个飘逸的y，又在末尾洇开一个墨点。

　　莱拉垂下睫毛出神，直到平斯夫人敲了敲桌面，她才露出一个抱歉的微笑。

　　颔首接过书籍，她压低了小高跟的脚步声走出图书馆。

　　走廊的阳光刺眼却没有温度，她伸手挡了挡，近乎低喃：

　　“他是个蠢货，从小就是，只是我的纵容让他觉得我很好骗。”

　　鬓边的头发被她烦躁着别到耳后，偏偏还有几缕垂下。莱拉咬着后槽牙，魔杖一挥，发丝被切割开，慢悠悠飘到地上，无声无息，只是额角留下一道血痕。

　　她盯着羽毛般细小的发丝没有说话，缓缓靠在墙边。书是她随便拿的，翻开一页盖在了脸上，陈旧的墨香钻入鼻腔。

　　以赛亚也会死。没有任何根据，这就是个靠着了解得出的结论。

　　她此时无比痛恨对他的了解。

　　【冷静了吗？】

　　S耐心等待着她呼吸转平，再找说话机会。他的声音很平静，似乎没有什么可以真正意义上对他造成情绪波动——从他们认识的时候就是如此。

　　莱拉哼笑了一声，没有和s解释什么，不明朗的身份，似有似无的敌意，都在她们中间划出一道深深的沟壑。

　　她摸着乱糟糟的断发切面，道：【你要下达什么任务，boss。】

　　【我比较想知道你现在有什么想法。】

　　【你知道的，任务和奖励只是胡萝卜。】

　　他语气轻佻，莱拉翻了个白眼，却又遗憾地意识到他看不见。

　　【保护好我在意的人……】莱拉把书夹在胳膊，快步走向大堂，无数个人的身影在她眼前闪过。

　　她忽然想到了什么，笑了一声，说：

　　“再把局势搅得一塌糊涂。”/【再把局势搅得一塌糊涂。】

　　复杂难辩的音色和她的话语重叠，莱拉颤了颤睫毛，却没有放慢脚步。

　　她说：“你很了解我。”

　　面对肯定的语气，S不作回答，只是冒了一句有些莫名其妙的话，莱拉甚至从他语气中听出了熟悉的散漫笑意：

　　“我们的目标会始终一致，莱拉奈特利。”

　　莱拉走进闹哄哄的大堂，此时正是晚餐时间，再过一会，她就要去参加她最后一次的义务劳动。

　　【不要看见无数张灰白悲苦的脸才醒悟，不要摇摆不定到你我灵魂破碎才懂得取舍。】

　　莱拉甚至能听到S急促杂乱的呼吸声，她面色不改地走向餐桌，将长发利落地绑起。

　　“我不知道怎么样才能让命运脱轨，我唯一能想到的就是打乱整张星图。”

　　S笑了两声，听起来费劲又尖利，莱拉能感觉到他的伪装只剩最后薄薄一层，她就要抓住了。

　　撩开袍子衣摆，莱拉缓缓入座，心情极佳地用勺子轻轻敲了敲高脚杯，完全无视了罗齐尔一脸鄙夷的表情。

　　“晚上好啊，各位。”

　　不幸与大幸，选中与被选中。

　　S念叨声渐渐淡去，莱拉没时间思考，知道他也需要休息了。

　　而此时将要掀翻整个棋局的想法令她激动到战栗。

　　雷古勒斯、克洛艾、以赛亚、西里斯……

　　黑发绿眸是不是救世主标配。她搅动着茶杯里的圈圈泡沫，突发奇想。

　　不对，她扬起这么多天最真实的一个笑容。

　　我是难以预测的不可控因素。

　　——————

　　“…明天会有老节目吗，你知道我是指飞舞的……”詹姆将四指并起，与大拇指飞快碰了两下，贱兮兮凑到西里斯面前——他在模仿布莱克夫人的吼叫信。

　　少年歪歪靠在回廊的画像上，金色的框倾斜了几分，引得画中的骑士不满地挥舞剑锋作势要刺他。

　　“嘿！不懂感恩，我在帮你们做清洁呢。”

　　“是我在帮他们做清洁。”

　　高高的梯架上，坐着无奈的卢平先生。

　　“要不是费尔奇不让用魔杖……”

　　“要是你们忍一下，不在火车上就动手。”

　　一高一低的谈话有些滑稽，莱拉弯了嘴角，伸手扶住他的梯子，与忙碌得额头蒙上一层细汗的卢平对视了一眼。

　　“二位，不干活也别碍事好吗？”莱拉面露嫌弃地下达了逐客令，“布莱克夫人也不总是……呃。”

　　西里斯似笑非笑地看着詹姆模仿莱拉的“也不总是”，手里的抹布抛了抛，最终搭在了卢平梯子的横栏上。

　　事实上，曾经的布莱克夫人确实高贵得体。只是人总是一点点崩溃的。

　　“得了吧，你和伊万斯的单方面爱情游戏又好到哪去。”

　　詹姆语塞了一下，嘴巴张了张却只发出单个的音节。他挠了挠自己的鸟窝头，回头向卢平望了一眼。

　　“我们去擦那边。”

　　他和西里斯勾肩搭背地走了，莱拉看着他们的背影消失在拐角，松开了一只手，漫不经心地卷起自己脸颊边的发丝。

　　卢平擦拭画框的动作顿了一顿，手垂在膝盖上，看向她说：“你有话要和我说吗，莱拉。”

　　“我有说过你可以这么叫我吗？”莱拉眯起眼睛，似有似无的笑意搭在她嘴角，“你似乎确信我不会和其他纯血一样看不起你的出身……”

　　“为什么？”她紧紧凝视着他的眼眸。

　　卢平把头转了回去，继续机械擦拭着：“你和西里斯他们是朋友。”

　　“不一定，”她轻笑着抓紧了他的梯脚，木头的纹理粗糙蒙灰，“他们都是纯血，我与他们交好不亏。”

　　空气有一瞬间的凝滞，下一秒莱拉用力一扯，梯子上的人摇晃了几下，险些摔下。

　　“你看见了，对吧。”

　　似乎这是她第一次在卢平面前露出这么具有攻击性的一面，她像在吐着信子：“图书馆的角落，你路过了。”

　　卢平也意识到面前人的多疑，他正色道：“我注意到你很久没出来，以为你找不到想要的书，想要帮你。”

　　“我不是故意撞见你和你前男友……”

　　莱拉僵硬地从喉咙里吭出一声，她倒是没想到理由这么简单，脸上淡淡飘上了一层尴尬的薄红。

　　“我虽然不爱八卦，但是对于莱文斯同学的身世也听说了一点。”他继续说着，在寂寂的夜里，他的话像一片羽毛无规律地飘下。

　　“你们是很好的朋友，没有血统的歧视和偏见，我能看出来是因为我也拥有同样如此珍贵的友谊。”

　　他低着头把抹布展平，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你也是个很好的人。”

　　羽毛落在了心上。莱拉注视着他的侧脸，上面刻着深浅不一的伤痕。

　　他的睫毛轻颤，他的话让他不敢看她。

　　在西里斯那没有得到的肯定反而在一个并不熟悉的人那里得到了，莱拉心情复杂。

　　“我虽然没说过你可以这么叫我，但我也没说不可以。”

　　莱拉回过神来，卸了手上的力，表情又恢复到平常莱姆斯见她的样子。

　　“莱姆斯。”

　　她耍帅般将手指并在太阳穴旁向他边致意边后退着说：“其实我是想找你帮我……”

　　脚跟一个卡顿，莱拉才意识到她没注意自己放狠话的位置，一只脚卡在了梯凳的中间。

　　她仓皇后倒，梯子上的人也被她连累着带了下来。

　　完了。

　　莱拉绝望地看着同样神色慌张的莱姆斯和梯子，安详闭上了眼睛。

　　我才刚出院啊。

　　结果却并没有什么疼痛，她睁开一只眼睛，发现自己被莱姆斯定在了空中，两个人慢慢交叠着飘到地面，旁边的梯子因为无人问津发出惨烈的破碎悲鸣。

　　“呃……”

　　速度再慢，一个少年压在身上的体重也不容小觑。听到她的闷哼，莱姆斯慌忙支起身来。

　　“你没……你头发断了。”

　　莱拉愣了一会才意识到他在说自己因为泄愤随便剪掉的头发。

　　“啊，嗯……”

　　“你要我帮什么忙？”

　　他身材瘦削，在昏黄夜灯下也为她盖上一层阴影。莱拉饶有趣味地追踪着他躲闪的目光，说：“我最近惹祸了，斯拉格霍恩不会同意的。”

　　“我有一本想看的书，可惜是禁书。”

　　莱姆斯本想说可以和詹姆一样半夜去取，但是无论是他们看禁书的目的和方式似乎都不好说，只好点了点头。

　　“我会帮你要批准条。”

　　莱拉弯了笑眼。

　　有什么声音在拐角响起，两个人不约而同以一种奇怪的方式看去，直直撞上一道冰冷视线。

　　西里斯一手插兜，一手揽着同样震惊的詹姆。

　　“还舍得起来吗，二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