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如初见》洛木萧萧

5、项目组成员

　　院里开会布置了一个新任务，有个医疗项目需要和计算机学院合作，开发一个小程序。教授希望蓝初和项北去对接。
　　我最近项目挺多的，蓝初苦着一张脸和教授抱怨。
　　我的只会更多。项北答。
　　教授压根就不想听多一句的解释。
　　都别抱怨，给足补贴！这是计算机学院的对接人，你们和她对接一下。
　　教授一边说着要开会一边让项北拉个微信群。
　　所有人都拉进群，方便工作。
　　供应商都懒得找吗？这都嘚找我们学校的学生做？项北牢骚满腹。
　　供应商水准未必能赶上我们本校生呢！别抱怨了，时间紧任务中，院里要求一个月就要看到初步的成果。
　　项北挠了挠头，一个大夜后，头发油腻到变了型。教授走后，项北学会了教授那一套，硬塞给蓝初。你来对接吧，你来做。
　　我想回去睡觉，困死了，今晚大夜再说吧！
　　十一点多了，刚接完急诊转过来的一例三踝骨折，蓝初和师兄瘫倒在办公室的座椅上。
　　咖啡要吗师兄？
　　加糖加奶，谢谢。还是不了，牛奶吧，补钙。
　　蓝初白了他一眼，项北师兄能睡、能吃。你能快点找个女朋友吗？别让我天天管你吃喝了！
　　对。绿巨人在没变身之前都是吃草的。项北嬉皮笑脸。
　　蓝初烦躁地揉了揉太阳穴。学校、医院、项目糅杂成一团。已经连续几个晚上头痛到睡不着。实在不行，今晚吃点褪黑素好了。
　　M市四季分明，每年只刮两次风，一次能刮小半年。
　　蓝初组建了项目组以后，教授突然又好像不是那么着急了。时间节点往后一推再推，需求变更也一遍又一遍覆盖。原本对接的一个计算机博士因为临时出差到国外，物理距离变得遥远导致项目工作无暇开展，鞭长莫及。
　　剩下的一个项目负责人，论文和科研压力山大，直接在群里@教授再加一个人进来。教授指望着剩下的几个博士生积累点力气冲一冲他自己公司的其他项目，再耗进来一个博士怕是浪费资源吧？
　　大概是经过了反复思量，计算机教授最终决定，上卒吧。
　　临时又拉进来一个女生。
　　女生进群后礼貌地和所有人打招呼。
　　大家好，我是陈佳墨，我将会辅助宋教授做一些助理性的需求对接和基础的数据搭建工作。请各位教授和学长多多支持。最后还俏皮地发了两个狗狗表情。
　　一看就是个要耗到地老天荒的项目啊！宋教授还是开源节流了，直接安排了一个计院研一的女生。
　　项北原本是要把这条消息发给蓝初的，不小心发到了项目群组，发现以后已经迅速撤回了。还是来不及了，被小墨发现了。
　　师兄，更正一下，我们我们学院的全称是计算机与信息技术学院。
　　群内顿时鸦雀无声......彼时蓝初刚处理完一个交通事故的病人，腰酸背痛，看到这则消息后忍俊不禁。
　　蓝初拿出手机拨通了项北的电话。师兄，小师妹@你呢，你又不答？按照这套逻辑发展下去，他怕是连教授也敢硬刚。你我都说不出口的话，后面也许她能替我们说出口。 我可什么都不想说，是不是你想说什么？
　　蓝初确实想说。她想说自己精力有限，无瑕顾及到这么多的项目。她想说她还是有点欣赏这个素未谋面的小师妹。
　　自从小墨加入项目组，项目框架搭建有了一定的进展。蓝初推测小墨是个既努力又专注的学妹。
　　蓝初把这个推测告诉项北。项北给可儿发微信，可儿说这不就是我室友吗你之前又不是没见过！
　　好不容易捱到周末。感恩节这天，不到八点，蓝初一早就被教授的电话声吵醒。她睡眼惺忪还夹杂着点哭腔，教授，求求你放过我吧。
　　放什么放？痛快点！你师兄早醒了，你快点，八点半到102，项目阶段会。
　　哪一个项目阶段会啊教授？要不你和师兄先去开好不好啊？不睡觉我真的会死啊！
　　不行！你师兄不一定能想得到你那些鬼点子，别迟到！说罢就挂断了电话。
　　蓝初僵硬着身体，挣扎着从床上坐了起来，两眼空洞地看了看窗外。
　　初雪。鹅毛大雪。北方的雪从不不磨磨唧唧，看这厚度，大概绵密地下了一夜。
　　蓝初不禁一哆嗦，还没出门就已经能感觉到冷了。她端起床头的水杯，满满一杯水，一边欣赏雪景，一边慢悠悠喝着，脑袋沉淀了五分钟，喝光了一整杯水。
　　简单地洗漱后，蓝初穿上羽绒服外套和白球鞋，用梳子抓了抓头发就出了门。下楼才发现眼镜忘了戴，又跑上去取了眼镜来戴。
　　睡眠不足啊！记忆力都减退了！
　　早餐没来得及吃，好在医学楼旁边就是三食堂，蓝初跑去食堂买了一份中式三明治，面包煎蛋火腿生菜，原材料和西式差不多，妙就妙在厨师挤了一大堆甜味沙拉酱放在里面……致死量。
　　到了医学楼以后还是晚了。
　　雪下得太大了，蓝初的身上头发上全是雪花，他在教授刀死人的眼神中迅速找了个座位坐了下来。
　　对不起对不起大家，教授我有点低血糖，能吃吧？
　　教授狠狠地瞪了蓝初一眼，悔不当初，逆子啊！自己的逆子自己丢脸也要宠啊！
　　蓝初职业性地朝参会的陌生教授和师兄师妹傻笑。笑了一圈，总算能吃点东西。乐极生悲啊！蓝初咽喉干涩，突然被三明治里的面包碎屑卡到了嗓子眼儿。
　　糟了！忘记买水了！要不现在出去买？教授能杀了我！
　　对面有人给她递了一瓶水，小声说，干净的刚打开，我没喝。
　　蓝初有些不好意思，谢谢谢谢点着头。
　　女生小墨微笑着摇摇头说不客气。又指了指大屏幕导上的PPT，示意蓝初边吃边听。
　　蓝看了看小墨，心生感激，微笑着点头回应。
　　一个ppt的时间，蓝初就已经了解了这个项目的整体设计思路和需要改进的方案。
　　这是一个假肢模拟佩戴的小程序。患者可以通过上传患肢照片，在线试戴。在对假肢选型后，模拟假肢的活动程度，选择相应的材质，磨损寿命。还可以通过模拟运动后观察佩戴假肢的视觉感官。小程序提供在线的咨询窗口，附带假肢的制作过程，云参观假肢工厂，在线咨询假肢的价格和附件课程等。
　　院里的出发点是好的。既能提升医院在患者心目中的形象，同时也能给患者带来更好的服务和体验。是个一举多得的项目。
　　缺点是院里想要的太多，资金条件却很有限。
　　蓝初一阵见血地当场指出我们不能既要又要，可以先针对性地重点做一个模块模拟看看大家的反应，再确定接下来的项目走向。争取第二阶段还能再拿到一定数量的经费，把更多的人拉进来，提升项目效率和产出。
　　两位教授一致通过蓝初的提议，就这么办！
　　教授们布置了重点呈现的效果和意图后，安排几个学生留下来对接细节。
　　师兄喜出望外，小师妹是你啊，还记得我吗？
　　还记得。项北师兄！
　　你们认识？蓝初歪着头，从金属边的眼镜里意味深长地打量着师兄，好像在看什么好戏。
　　我倒是见过学姐的。小墨笑着说。
　　这次倒是换成项北像是在看八卦一样看着蓝初。
　　我们？什么时间见过？蓝初轻拖着下巴，若有所思。
　　你来食堂找项北师兄的时候，我见过你。刚开学的时候。
　　师兄学姐你们一会做什么？我还没吃过早饭，要不我们去吃饭边吃边聊吧。
　　也好。项北答。
　　我吃饱了，还想回去补觉，要不师兄你和小墨边吃边聊，我先走了。
　　学姐！蓝初！
　　他们哪里知道，好不容易下的一场雪，蓝初只是想着出去踩踩雪。
　　周日加班已经让她烦躁不堪，但凡有人可以帮忙对接，蓝初求之不得。
　　北方的雪和南方的大有不同。
　　北方的雪花可以绵绵延延从午夜落到白天。
　　蓝初生在冬天，小时候她很讨厌冬天，农村的煤炉子烧水很困难，她从未得到过充足的热水洗澡。洗头发也是一种奢侈，恼人的虱子在头发上跳得乱七八糟，即便如此，面朝黄土的农人的孩子也不会得到恩赐，脏了就洗洗头发。
　　人无法洗澡，狗更不可能。
　　大黄刚出生就被抱到奶奶家，是一只标准的中华田园犬。刚出生的狗崽子免疫不好，刚来就倒下了。不吃不喝。奶奶当时用的是柴火灰烬。把柴火燃烧后淬炼成的灰烬收集起来，银色的黑色的粉末状，和狗子的食物一块搅拌。大黄吃了两次就生龙活虎了。
　　大黄似乎没洗过澡，蓝初夜夜搂着大黄入睡。那些跳蚤大概是从大黄的身体上流窜到了蓝初的身上。
　　但如果让时间倒流，重新来过，蓝初不后悔。她依旧会选择拥抱大黄，也从容接纳大黄的跳蚤。
　　蓝初哈了一口气，哈出来的气体，在太阳光线的照射下，释放出一个又一个小水珠。
　　水光氤氲中，雪下得又密又急。蓝初冻得满脸通红，搓着手在公寓楼下团了一个手掌大的雪球。她把雪球拿到房间里，小心地放在了花盆里，手机调到静音状态以后，整个人像被下了诅咒一般倒头就睡。
　　蓝初是被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惊醒的，她痛苦地睁开眼睛，条件反射似的批了件外套，蓬着个头。
　　哪位？
　　是我，学姐，小墨。
　　蓝初打开房门，对看到门卫站着的小墨一脸问号。是项目有什么着急的事吗？
　　学姐你没事吧？
　　我有什么事吗？
　　我给你发了那么多微信打了那么多电话你怎么没接？
　　蓝初请小墨进入房间，从书桌上拿起手机，果然，手机上不同的时间段，七八个未接来电。
　　蓝初睡得晕头转向，原来已经晚上七点多了！
　　北方的冬天，天黑得格外早。蓝初上午团了一团的雪球，早已在花盆里化成了一滩雪水。
　　蓝初揉了揉眼睛，拿起桌子上的眼镜，人清醒了，神儿也回来了。
　　说说你的事儿，蓝初揉了揉惺忪的睡眼。
　　学姐，其实也没什么着急事儿，就是想告诉你我和师兄讨论的进展，给你发微信不回，打电话也不接。我担心你是不是有什么事，就问了师兄你的房间，我们反正也是住在同一个公寓，我就想顺便上来看看你。
　　小墨乖巧地向蓝初汇报工作一般说了一大通，蓝初点点头。
　　谢谢。蓝初微笑着对小墨说。连上了几个大夜，有点累，早上回来就睡着了，中间也想醒过来，但每次身体都挣扎着不让我那么快醒过来，给你们添麻烦了。
　　项北师兄也说你应该没什么事，你们经常这样，一睡睡掉很多个小时。
　　原来小墨知道我们经常这样，知道了还要来敲门。蓝初心里嘀咕，倒也没想太多，只是觉得这女生贴心，是个不错的后辈。
　　学姐，那我就不打扰你了。小墨微笑着说。
　　好。
　　学姐你没吃晚饭吧？那我就不打扰你了。
　　不等蓝初回答，小墨就站起了身说着拜拜，乖巧地关上了房门。
　　真是个莫名其妙还有点神经质的学妹。蓝初摸了摸肚子，确实饿了，雪还在下，不想去食堂，也不想叫外卖。打开电磁炉，想着给自己煮几个水煮蛋来吃。
　　又打开一罐香草味的苏打水，一饮而尽。
　　小墨离开以后，她坐过的座位上有一股很好闻的洗发水淡淡的香味，最近总能闻到，同一款洗发水吗？蓝初神经质似的揉了揉太阳穴。
　　蓝初的每一根汗毛，在脑神经的控制下，统统站立了起来。
　　同一款洗发水，同一个人。
　　这是蓝初能得到的唯一的结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