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栀遮骨》西瓜味阿梓

3、毒淬

　　初入药童房当夜，我佯装梦游打翻烛台。火舌舔舐地砖时，焦痕竟显出完整的七星潭舆图。指尖抚过东南巽位，砖下传来青铜铃的共鸣——与灭门夜凶手所持的铃铛震频完全相同。看来我来对地方了。
　　第一年：试药为刃
　　“丑奴，喝了这碗鹤顶红。”
　　王掌事的鎏金护甲叩着青瓷碗，我嗅出其中掺了三分孔雀胆。我佯装颤抖饮尽毒药，任剧痛撕裂脏腑，猛然蜷缩撞翻药架，任数十种药材倾覆在地。白芷粉混着朱砂沾满衣襟，在众人视线死角处，我蘸着嘴角溢出的黑血，在青砖上勾出《百蛊注》残缺的噬心阵。
　　"脉象已绝！"
　　李太医颤抖着缩回手指，王掌事金丝履碾过我痉挛的手背。
　　“这丫头晦气，扔去喂蛊池！”
　　待众人散去后，我抠喉吐出混着蛊虫尸粉的解毒丸——那是爹爹以前给我调配的。我被丢进地窖时，袖中偷藏的蛇莓汁已浸透衣襟。蛊虫畏酸，它们绕开我扑向同被丢弃的药人。借着一线月光，我抠下墙缝里的苍术粉，在掌心画出寒潭底见过的七星阵。
　　等我从蛊池出去后，王掌事惊讶不已，“留下试药罢。”
　　她甩开我时，鎏金护甲刮走半块结痂。我盯着她转身时晃动的孔雀补子，那金线走势与寒潭尸骸上的残片如出一辙。
　　第五年：借尸织网
　　腊月暴雪夜，我主动请缨收敛试药尸骸。乱葬岗的野狗刨出副白玉手镯，内侧刻着“云州进贡”的徽记。我将其戴在腐尸腕上，又喂了半颗黄栀蜜丸——三日后，这具“沈氏遗孤”的尸首将被巡城卫发现，足够让某些人寝食难安。
　　果然，三皇子府的马车连夜出城，车辙印里落下的香灰，正是《百蛊注》里提过的锁魂香。
　　第七年：毒医双绝
　　子夜药库，我蜷在苍术堆里嚼着黄连。月光穿透菱花窗时，我摸向第七排药柜暗格——昨日见王掌事在此停留三息，袖口沾了独活的粉末。
　　"喀。"
　　暗格弹开的瞬间，寒潭底的青铜面具气息扑面而来。泛黄的脉案册上，"永昌二十三年三皇子惊风症"的批注旁，赫然是爹爹的笔迹：
　　疑用七星潭水入药，脉象现蛊虫噬心之兆
　　廊下忽起脚步声，我迅速将晒干的蜈蚣粉撒向烛台。爆燃的蓝火中，王掌事的影子扭曲如鬼魅："小丫头可知偷阅禁册是何罪？"
　　"奴婢在捉药蛊。"
　　我举起爬满蛊虫的脉案，看它们在黄栀子汁里蜷成金珠："大人左肩旧伤每逢雨夜刺痛，是因着当年中的碎骨掌余毒未清吧？"
　　她瞳孔骤缩的刹那，我指尖银针已挑开她后领。那道横贯肩胛的刀疤边缘泛青，正是被爹爹改良的金疮药留下的靛蓝痕迹。
　　"你究竟......"
　　"奴婢愿为大人试新方。"
　　我捧出掺着蛊虫尸粉的药膏，溃烂的右脸在烛火下更显狰狞："三日后太后头风发作时，这味'七星引'或可换大人一顶貂蝉冠。"
　　太后寿宴前夜，我“误将”牵机散调入安神汤。众太医束手无策时，我跪献以蛊虫炼制的解药。金銮殿上，我顶着溃烂半脸吞下“毒药”自证，实则袖中早备好黄栀子汁化解药性。
　　赏赐的貂蝉冠被我换成查阅先帝脉案的资格。在永昌二十三年的记录里，“三皇子急症”旁朱批的笔迹，与当年屠府密令上的玺印出自同一块墨锭。
　　第十年：鸠占鹊巢
　　我成为太医院唯一活过十年的试药人。溃烂的右脸被称作“鬼面娘子”，却无人知每道疤痕下埋着蛊虫。
　　该我动手了，十年成长我有能力清算谷内叛徒，了却我娘遗愿了。
　　我跪在王掌事厢房外修剪黄栀枝叶时，檐角青铜铃突然齐声炸响。碎铃片擦过我耳际，在青砖上拼出半个"弑"字——这是三日前埋在她枕下的噬音蛊在预警。
　　子时，王掌事的尖叫撕破夜幕，我撞开门时见她十指深深抠进紫檀桌案。她精心保养的面皮爬满蛛网状血痕，每道裂痕里都钻出带倒刺的蛊虫——正是我掺在她胭脂里的"画皮蛊"幼虫。
　　"丑奴...解药......"
　　她脖颈青筋暴起，鎏金护甲抓向我咽喉的瞬间，我袖中弹出一缕黄栀香。香气触到她唇上口脂时，那些蛊虫突然暴长三寸，生生将她舌头扯出喉管。
　　院使带人赶来时，我正"惊慌失措"地跌坐在尸身旁。王掌事心口突然爆开血洞，钻出的蛊虫衔着半块鎏金鱼符。我假意绊倒扑向尸身，指尖银针挑开她中衣暗袋——
　　染血的密信露出"三皇子亲启"字样，封口的蜜蜡印着双头蛇图腾。我蘸着地上黑血在袖口速描图腾纹路，与七岁那夜凶手剑穗的纹饰分毫不差。
　　验尸官剖开她胃囊时，满堂惊呼。三百颗珍珠大小的蛊卵随血水涌出，每颗卵壳都浮着太医院禁药的名称。我趁乱捡起滚落脚边的卵，指腹轻碾便显出血字：
　　永昌二十三年七月初七，双生子祭
　　院使的乌木杖突然击碎瓷盆："太医院所有人押入蛊牢！"
　　我垂首掩笑——他官靴底沾着的七星潭泥，正与我昨夜撒在王掌事窗下的追踪蛊同源。地牢阴湿的墙壁上，我蘸着腐水勾画王掌事临终的瞳中影。蛊虫复现她死前所见的最后一幕：三皇子将药瓶塞入她掌心，瓶身龙纹与灭门夜凶手玉佩重叠。
　　牢门忽开，我捏碎袖中蛊卵。爆开的磷粉中，院使举着的烛台照亮他后颈——那片与王掌事同源的锁魂痣，正渗出和我腕间金纹共鸣的黑血。
　　"沈姑娘好手段。"他撕开人皮面具，露出寒潭底青铜棺里的腐尸面容："可惜药王谷的债，需血亲来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