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和夏》开开open

4、虐我千百遍（二）

　　教室里，夏淳回到座位，沈春和把《果壳中的宇宙》还给他。
　　“还看得懂吧？”夏淳笑。
　　沈春和没看他，“切”了一声：“当然，又不是第一次接触这种书。”
　　“那你也不是第一次接触物理书啊……”
　　“你走。”沈春和对他挥手说再见。
　　“诶诶，上次你问那道题啊，没讲完呢。”说着夏淳就拿出物理书放她面前。
　　沈春和安静地听他讲，看他拿笔写下一串公式，又飞快地计算。
　　他的声音清亮爽朗，这样的嗓音，不知道唱起歌来怎么样？他在草稿纸上运算如飞，字还是那么好看。
　　初中时有一回政治考试，她差一分就满分，因为自我感觉答案都很完整，她就去找老师问这少掉的一分。老师说，隔壁班那个女生啊，从小练书法，你是因为字不够好看所以挨扣分，人家的卷子答案好、字又好看，根本就没有扣分理由啊。
　　沈春和后来就去买字帖回来练，练字的效果不知道显现出来没有，可她的政治到底也没有得过满分。

　　“你走神了。”夏淳无奈地说。
　　“明明是你讲太快我跟不上，老实说从你讲到用动能定理我就开始听不懂了。”
　　“你咋不早说呢，没事我再讲一遍。”
　　这个时候又是许闲情从外面进来了，她抱着一叠下午课上要用的卷子，低头看着路面，让人看不清她的脸。
　　沈春和用余光去看她。
　　每次看到许闲情，她就忍不住揣测一下她和夏淳有什么过往。因为夏淳对大家都很热情，可对许闲情却特别冷漠——总归是不正常的事情。
　　夏淳停下了，等着同桌说话。
　　沈春和叹一口气：“你是不是觉得我很蠢啊，‘啊这题已经够简单了为什么要讲啦’？”
　　“对啊，啊不对，不是啊。”
　　沈春和一脸失望与不爽。
　　“哎呀你别担心这个，一次听不懂我就讲两次，两次听不懂我就讲三次，包教会的！”夏淳一脸真诚。
　　沈春和心中一阵感动：这是何等伟大的、百折不挠无怨无悔的精神啊！

　　* * *
　　图书馆橙色外墙映着的耀眼阳光，被反射入拐角的一扇落地窗里。窗外的树上叶子悉悉窣窣，在窗玻璃上摇出斑驳的影子。
　　“……又是这个梦。”沈春和揉揉眼睛。
　　人怎么能在十分钟课间做三个梦……
　　上课铃响起前，夏淳已经把重新写了完整过程的物理小测放到她桌上。
　　半个学期来还真没发现他有什么毛病，果然是大众男神。
　　“对了，我生日快到了。”他笑眯眯地说，“要不要来我家吃顿饭？”
　　“噗——”正在喝水的沈春和没忍住一口水喷出来，一边努力平复咳嗽一边大概懂了他的意思，“生日聚会？你过生日这么隆重吗？”
　　“其实是我爸妈比较重视，反正他们没课的时候也挺有空的……倒也没有多隆重啦，就是惯例地会请些好朋友过去。”
　　好朋友吗。沈春和心里斟酌这个词。
　　要是晚一点，到了课间，看见夏淳邀请了几乎全班同学，她就不会纠结这个词了。
　　“就这么说好啦，下个月月初，第一个周日中午。”夏淳心情很好的样子。
　　沈春和被这种孩子气的、带些强制性的邀约弄得有些哭笑不得。但是他好像真的因为她答应要去而感到很愉快。
　　她第一次去同学的生日聚会，说起来给人过生日要带礼物的吧，送什么好呢？不知道夏淳家是什么样子的，不知道夏淳爸妈又是什么样的人，不过应该也会是很温柔友善的吧，毕竟能把孩子教成这样和善的家伙。
　　沈春和放飞想象时，夏淳递过来一张便利贴，时间和地点都写在上面，还有电话号码。
　　好认真啊。
　　沈春和看着那好看的字，把便利贴贴在桌角。
　　“贴在这里会掉啦。”夏淳拿起沈春和的英汉词典把便利贴夹进去。
　　“放在显眼的地方不会忘记啊。”沈春和看他把砖头一样的词典放好。
　　“这都能忘记啊。”同桌对她扬扬拳头。
　　沈春和作被威胁到的咂舌状。
　　“嘶，我上面写的是213号还是312号？”夏淳突然脑子不太灵光。
　　“这都能忘记啊。”沈春和啧啧道。
　　她又费九牛二虎之力把词典抽出来，翻回那一页。万千少女想要的信息就在这里了，沈春和甚至有那么一刻思索起了贩卖信息赚钱的违法勾当。
　　“看吧，2-1-3，有错不？”沈春和把书举到两人正前方。
　　“好了没错。”夏淳满意地笑笑，然后低头正经地投入学习。
　　从开始到现在，沈春和都一直在想，他怎么总是笑着呢，到底是什么好脾气的笨蛋啊。
　　不过他笑起来确实让人感到很亲切，好感倍增。他自己一定也知道自己的武器吧，那种元气满满的笑——沈春和突然发现这个她原本认为的形容女孩子的词语，好像也能用在阳光少年身上。
　　把她当做好朋友的同桌，其实有很多的好朋友，他跟年级里一半以上的人都互相认识。
　　沈春和想起不知多久以前，她身边同样是好友成群，也同样有那么三五个挽着手臂一起回家的人，说把她当做最好的朋友。
　　终归不能长久。

　　放学后轮到他们做值日，但是夏淳的小姨突然入院待产了，他被急召回家。沈春和是大手一挥让他走，打算自己一个人搞定。
　　夏淳背包起身：“黑白双煞呢？”
　　“不知道，大概是……”
　　“我去把他俩抓回来替咱们值日，”他做作地撸起袖子，“你先回家吧。”
　　当然只是换值日了，沈春和本来就习惯晚走，于是依旧在教室里坐着等黑白双煞倒垃圾回来。
　　她向窗外看去，在那里可以看到学校的围墙内外。靠近学校的马路，在下班高峰期车水马龙，人来人往。
　　有个穿着红白校服的小胖子在过马路。那是沈春和小学的校服，她不禁留意起来。小胖子大概三四年级吧，自己一个人等红灯。绿灯亮了，他小心地快跑到对面。沈春和一直看着，直到他过完马路，身影消失在视线中。
　　一对母女过马路。母亲很高，牵着扎双马尾的女儿的手。
　　一对情侣从马路边上走过，男的站在车驶过来的那边。也许是兄妹呢。
　　有店铺已经亮起招牌上的霓虹灯。
　　“上一次去我妈还说油菜花都开了很好看，你一去就什么都没了你是不是人品有问题啊哈哈哈哈！”
　　“你才人品有问题呢笑什么笑……”
　　黑白双煞说笑着回来，发现沈春和还在。
　　“啊？你怎么还在，还以为你已经回家了。”黑煞同学问道。
　　“没有，等一下回去，谢谢啦。”
　　“没事没事，那我们先回去咯。”白煞背起包。
　　“天有点黑了，你自己回家小心咯。”黑煞同学又加一句。
　　“好。”沈春和望望天色。

　　校门口有很多小摊贩，卖蛋堡烤肠麻辣烫啥的，饥肠辘辘的学生们在回家之前能垫垫肚子。
　　沈春和出校门时，生意最好的烤肠摊前还挤着几个高大的男生，都没有穿着校服，放肆地大声说笑。
　　随着她跟他们的距离变近，少年们已经陆续散开，在绿化带边或蹲着或靠着，只剩下最后一个肩搭着校服外套、个子很高的男生，走向靠在墙角的自行车。
　　沈春和对这样的不良少年说不上害怕，但总归不想惹他们注意。
　　她静悄悄地从他面前的大路走过。周围人很少，很安静。
　　他好像在吹口哨，轻细的声音断断续续传到沈春和耳朵里。
　　经过他前面的时候，沈春和听清了他吹的曲子。
　　——《哆啦〇梦之歌》，《哆啦〇梦》的主题曲。
　　沈春和一个踉跄差点摔倒，长长的头发甩过肩头。
　　个子高高的不良少年看了她一眼，她连忙加快脚步，心里忍不住想：最近碰上的怪人还真是多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