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谎言》邵贝玉

7、第 7 章

　　今天天气一直不是很好，临出门前甚至刮起了大风。呼啸的北风卷着落叶从园中穿过，杜俞乐看着窗外光秃秃的枝桠感觉有些发冷。
　　贺毓之用一件长及小腿的羽绒服把杜俞乐包裹得严严实实，直到进了酒会会场才允许他脱下来。
　　这是个S城商界的小型酒会，与会人员都是各行业内排名前列的企业负责人或者话事人。因为人员不多，所以贺毓之才带杜俞乐出来玩一玩。
　　厅内气氛已经很是高昂，人群三三两两地聚着，聊着时下的行业热点，打探着有没有新的投资机会，脸上的笑或真或假，总归都是一派喜气洋洋。
　　贺毓之牵着杜俞乐的手，出现在会场门口，众人俱是一愣，下意识地往场内的一处齐齐投去视线。
　　杜俞安，杜俞乐的双胞胎哥哥，杜氏财团的现任当家人，今天也在。
　　一年多之前，杜俞乐和贺毓之传出婚讯。杜家老爷子没有表态，反而是杜俞安这个哥哥跟杜俞乐大吵一架，坚决不同意杜俞乐与贺毓之结婚。兄弟俩差点因此断绝关系，S城的上流圈子里因为这事私下里议论了许久，最终以各家收到贺家和杜家的喜帖告终。
　　杜俞安和杜俞乐一母同胞，兄弟俩感情深厚。七岁那年，杜老爷子意外失去独子，转而费尽心思培养这对兄弟。
　　杜老爷子管教严苛，兄弟二人从小就是上不完的课程和听不完的规矩。同龄人的玩乐他们必不能参与，同龄人的教育他们领先一大截。长到叛逆期，杜俞乐的叛逆因子无限增长，逃课打架，跟三教九流的人混在一处，气的杜老爷子差点心脏病发。折腾了快一年以后，杜老爷子彻底放弃对杜俞乐的管教，转而将杜俞安看管得更加严格。
　　杜俞安不负期望，成为同辈人里的佼佼者，在杜老爷子彻底撑不住之前，接下来杜氏这个大摊子。
　　杜俞乐过了叛逆期以后，倒是安分了很多，本科毕业以后出国念了艺术院校，后来做艺术品生意也算是做的风生水起。如果没有后来跟贺毓之那一遭，兄弟俩应该能兄友弟恭地相处下去。
　　杜俞乐失忆一场，早已不记得自己与杜俞安的那些前尘往事。他立在贺毓之身边，看着迎面走来的这个年轻人，与自己一模一样的面容，精致到每一根发丝。即使贺毓之之前早有提及过这个双胞胎哥哥的存在，他依然觉得措手不及，无法反应。
　　杜俞安在两人面前站定，一身银灰色西服妥帖地包裹全身，手中一杯果汁递过来，“俞乐大病初愈，还是喝饮料更好一些。”笑意盎然神色温和，似是兄弟二人从未有过矛盾。
　　“哥……”
　　杜俞安闻言眉梢一挑，似笑非笑，意味深长道：“你失忆以后倒是乖巧许多……”
　　兄弟二人矛盾既存，又久未见面，打过招呼后便无话可讲。杜俞乐端着一杯果汁，尴尬地不知如何反应，扭头去找贺毓之，贺毓之已经被合作商拉走闲聊。
　　杜俞安晃了晃手中的红酒杯，上前轻轻碰了下杜俞乐手中端着的果汁，开口试探道：“你一点都想不起来了吗？包括亲朋好友在内的所有人，一点印象都没有？”
　　杜俞乐沉默地摇摇头，这几个月他努力回想过，可是脑海中一片空白。生活常识是忠叔每天花时间一点一点教给他的，有时候他会觉得忠叔讲的东西似曾相识，可是要他自己继续往下想，他想不出。
　　“或许哥哥可以给我讲一讲？”贺毓之避而不谈的人和事，既然杜俞安开了口，不如套一套。
　　“我对你那些朋友了解不多，直系血亲就只有爷爷和我了。贺毓之是你的另一半，当初你不管不顾非要跟他在一起，现在看来，或许也不是不行。”杜俞安顿了顿，似是很难开口，半晌接了句，“你被他照顾得不错。”
　　杜俞安一口闷了酒杯中的红酒，撂下一句“有空回去看看爷爷”，结束了兄弟二人的交谈。
　　杜俞乐下意识张望着，寻找贺毓之，却见他仍旧跟人在交谈，一刻不得空闲。
　　全封闭的阳台窗关的严严实实，丝绒材质的窗帘半掩着，隔开灯火通明的宴会厅和阳台的一方小天地，窗帘后摆了张单人沙发和小茶几。杜俞乐自行拿了餐点，窝在沙发里，就着小茶几一边吃饭一边看外面的江景。
　　没一会儿，紧邻的小阳台响起拉窗帘的声音。杜俞乐直起身，探头看了看，是两个年轻男人。
　　可能是因为这边离得远，两人没注意到角落里还窝着一个人，立在拉开的窗帘边上就大声聊了起来。从娱乐八卦聊到豪门秘辛，听着像是两个二世祖，不知道是跟哪个长辈混进来会场，脑袋空空，毫无建树。
　　两人聊着聊着就说到了杜家兄弟，听着好像跟杜俞安不大对付。他们嘲笑了一番杜俞安这几个月的所作所为，评价他能力大不如前，近几个月做的一些投资决策可谓是令人大跌眼镜，完全没想过自己甚至还不如能力大减的杜俞安。
　　“大概跟他弟弟出事有关吧，虽然出事之前兄弟俩已经闹得不可开交，不过到底是血亲，担心也是正常的，除此之外，我想不出他这几个月为什么这样反常。”
　　“说起他弟弟，是叫杜俞乐吧？能力不行，找男人的本事倒是一等一，不知道杜俞安喜不喜欢男人？杜俞安比起他弟弟可带劲多了，要是能搞上床……嘿嘿……”两人猥琐地笑出声，听得杜俞乐不自觉地皱紧了眉。
　　他刚准备出去喝止两人对杜俞安的下流议论，就听其中一人问起：“杜俞乐那个事故到底是怎么回事？我怎么听说不是意外，是有人蓄意谋杀？”
　　起身到一半的杜俞乐闻言停了动作，又坐回了沙发里，为了掩藏身形甚至还往暗处躲了躲。
　　“具体的我也不大清楚，只听说原本那车里应该是杜俞安。临上车前，杜俞安借口有事，让杜俞乐上了车。至于杜俞安是真有事还是知道有人要害自己故意不上车，又有谁知道呢？毕竟那时候，他们兄弟俩的关系都那样了，是吧？不过肇事司机一口咬定自己疲劳驾驶，不小心才出的事故，对谋杀的指控咬死不认。听说贺毓之暗地里查了很久，最后也不了了之。”
　　“你胡说八道吧就，连贺毓之都查不出幕后主使，那肯定就是意外。你刚刚还说杜俞安担心杜俞乐的伤势，在投资决策上都没那么上心了，要真有这感情，他还能故意去害他弟弟？”
　　“我什么时候说过他担心杜俞乐的伤势了？杜俞安从来都手黑心狠，他对我们两家公司下手可从没手软过，你这几年被他抢了多少生意了？他心不在焉也只能是怕他弟弟醒过来，给他使绊子好吧。不过现下这种情况，对杜俞安来说应该是最好的结果了吧，杜俞乐忘得一干二净，就算有什么腌臜事情，也没人能知道其中的详情了。”
　　二人议论完杜家兄弟俩，又耍了几句流氓，被旁人招呼走了。
　　杜俞乐绷紧的一口气，过了半晌才呼出来。
　　那两个二世祖语调轻浮，又带着私人情绪，道听途说的消息大概是半真半假，但是怀疑的种子还是开始生根发芽。杜俞乐转头看向远处谈笑风生的杜俞安，那张与自己一样的面容，此刻正挂着最标准的笑容，跟其他人言笑宴宴。
　　杜俞乐注视地太久，杜俞安似是察觉到他的目光，转过身来朝着他的方向举了举酒杯。
　　贺毓之注意到兄弟二人的互动，结束了交谈，往杜俞乐这边走来。
　　“怎么躲到这里来了？”贺毓之在杜俞乐身边空隙里挤下，拥着人亲昵地问。
　　杜俞乐往边上挪了挪，道：“太吵了，一个人都不认识，干站着多尴尬。而且吃饭也没个坐的地方，总不能站在餐台旁边吃。”
　　他吃完盆里最后一口蔬菜沙拉，偏过头去问：“你怎么不跟那些人聊了？”
　　“没什么意思，都是老生常谈，又不可能在这里签合同，打过招呼就够了。”贺毓之顿了顿，抬手擦去杜俞乐嘴边一点酱汁。杜俞乐下意识地跟着舔了舔唇，贺毓之顿时呼吸一紧。
　　贺毓之长臂一伸，半阖的窗帘完全合拢，杜俞乐尚未有所反应，昏暗中双唇就贴上了一处湿热。
　　杜俞乐心下一紧，下意识地就往窗帘缝隙处望去，担心有人发现。贺毓之却捏了捏他的腰，轻声含糊道：“专心点。”
　　杜俞乐索性闭了眼，眼不见心不烦。
　　几分钟后，贺毓之从杜俞乐唇上退开，轻喘着问：“回家吗？”
　　杜俞乐反应不及，眼前的窗帘已经被拉开。贺毓之牵着他的手，跟主办方打了招呼早退。服务生送来杜俞乐的外套，贺毓之重新把他裹得密不透风带出了会场。
　　性能良好的轿车在高架上风驰电掣，贺毓之神色有些焦躁，手指不停地拍打着方向盘。
　　杜俞乐心中有些预感，但是他这会儿却只想做个鸵鸟。他虽然已经习惯和贺毓之生活在同一屋檐下，但是却没有彻底接受跟他的关系。
　　车辆急刹在别墅门口，发出刺耳的摩擦声。忠叔闻声出来，只看到贺毓之横抱着杜俞乐大跨步上楼的背影。
　　贺毓之把人轻轻放在大床上，动作急躁地剥开外套，直视着杜俞乐的眼睛问：“可以吗？”
　　杜俞乐脑子有些木，他不知道该点头还是摇头。虽然早有预感，但是落到实处的这一刻，他还是觉得有些太快了。
　　贺毓之等不及他的回复，重新动作起来，却被杜俞乐下意识阻止了。
　　视线相交处，杜俞乐问出心中存了一晚的疑惑，“我之前的车祸是怎么回事？为什么说我是替代了我哥上的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