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犹见蝉露泣秋枝》崖枝无方

24、第 24 章

　　胡不思道：“大人没在这儿，在家里养伤呢。”
　　幽兰紧蹙着眉，胡不思以为她是担心，又道：“没事儿，伤得不算厉害，你要是想去看……”
　　“胡大人帮我传个话吧。”幽兰紧咬着下唇，“就说……就说我闯祸了……求他救命。”
　　胡不思脸上的笑意垮了下来，忙问：“出什么事儿了？”
　　“你就跟他说长公主三个字，他一定明白的。”
　　一听到“长公主”三个字，胡不思的脸色也变得难看起来，看了一眼四周，低声骂道：“不是让你老实点儿吗？”
　　见幽兰垂头不语，他立刻又道：“我马上去跟大人说，至于救得了你不，你就自求多福吧！”
　　胡不思跨马疾驰而去，幽兰站在平坦空阔的镇抚司大门前，只觉连胸腔里的空气都被抽走了。呆愣地站立许久，直到暮色渐浓，她才拖着疲惫的身体朝着凝香苑走去。
　　眼见到了胡同口，突听有个轻柔的女声在身后喊：“幽兰姑娘。”
　　她一回头，后颈一阵剧痛，整个人眼前一黑，只觉一双手将自己拦腰抱起，紧接着便什么也不知道了。

　　胡不思进屋时，大夫正在给秦时安换药。手臂上一道长长的疤痕一直划到胸口，看起来狰狞恐怖。
　　大夫将染血的纱布换掉，重新敷上药。胡不思一直耐心等着，等大夫走了之后，才急忙道：“幽兰姑娘刚才很着急地来找大人，没见到大人，让我传个话。”
　　他吞了口唾沫，道：“只说了三个字：长公主。”
　　秦时安穿衣的动作一顿，神色一滞，随即加快了穿衣的动作：“先去凝香苑让人把她给我扣起来，就说还有案子要审。”
　　“是。”胡不思夺门而出。
　　秦时安脸色阴沉地看向天际，夜色已经开始笼罩着整个京城。
　　他穿上飞鱼服，驾马朝着凝香苑的方向奔去。
　　还未到凝香苑，就见胡不思带着几位锦衣卫从胡同里驾马出来，见到秦时安立刻勒住缰绳道：“她没有回去！”
　　秦时安立刻道：“你现在立刻去公主府，想办法打听她在没在那！打听到了后，立刻到凝香苑来见我。其他人，先回镇抚司。”
　　胡不思调转马头，朝着公主府方向直奔而去。
　　秦时安刚到凝香苑，柳妈妈便迎了出来，紧蹙眉头一脸委屈道：“大人，幽兰真的不知道哪儿去了，刚从东阁大学士府上回来的时候都好好的，吃晚饭的时候人就找不到了。”
　　秦时安快步走进了凝香苑：“跟她一起出局的还有哪些人？”
　　柳妈妈几乎是一路小跑才能跟上秦时安的步伐：“流霞和浮香，您要问的话，流霞平日关系与她不错，我马上让她下来。”
　　秦时安已经跨步上了楼：“带路，我上去问她。”
　　柳妈妈哪儿还顾得上什么客人，赶紧敲了敲流霞的房间，大声道：“流霞，镇抚司的秦大人有几句话要问你，你给客人解释解释，先出来一下吧。”
　　话音刚落，秦时安就推开了房门。
　　流霞房中的客人一见身着飞鱼服的锦衣卫，半句话也不敢多说，立刻起身，先行退了出去。
　　流霞未曾见过如此阵仗，一脸错愕，胆怯地看向秦时安，躬身行了一礼，刚要说话，就听秦时安对柳妈妈道：“你先出去。”
　　柳妈妈瞥了流霞一眼，立刻出去将门带上。
　　秦时安径自问道：“今天在东阁大学士府上，你们见了哪些人？”
　　流霞稍缓了一下紧张的情绪，答道：“很多内阁大学士都来了，奴婢认识得不多，还有……”
　　“长公主来了吗？”
　　流霞立刻点头：“来了，跟驸马一起来的。”
　　秦时安高挺的鼻梁下，薄唇紧闭，好一会儿才又问：“幽兰回来后，跟你说了什么没有？”
　　流霞的双手不自觉地揉搓着，回忆道：“我们回来的路上买了糕点分给大家吃，也没有说……对了，她回来之后，问了我一个问题。”
　　她眼底透出一丝光亮，继续道：“她问我，她被东阁大学士府上的丫鬟叫出去的时候，浮香有没有出去。”
　　秦时安面容冷如冰霜：“你怎么回答的？”
　　“幽兰出去后，浮香就说要去讨一些水喝，跟着也出去了。幽兰问我，我就如实跟她说了。”
　　眼见秦时安的眼神更加阴郁与冷冽，流霞不敢开口，只听秦时安问：“浮香在哪个房间？”
　　“左侧第二间……”
　　话音刚落，秦时安已经跨步走了出去，片刻就听到门被突然撞开的声音。

　　浮香的后背紧贴着墙，看着眼前银晃晃的剑尖，吓得几乎站不住脚。举剑之人眼神宛如深邃不见底的寒潭，盯着她道：“你跟长公主说了什么？”
　　浮香的手紧紧扣着墙壁，带着哭腔道：“奴婢……奴婢什么都没有说啊！奴婢怎么可能会和长公主搭上话……”
　　“我再给你一次机会。”剑尖抵在了浮香的脸上，只需再近一点儿，她的脸就会被划破。
　　浮香的眼泪不断流下来，呜咽着道：“奴婢真的没有……啊！”
　　剑尖刺破了她的肩膀，秦时安的手腕一扭，剑尖在浮香的肩头一转，痛得她惊声尖叫，浑身颤抖。
　　“想来镇抚司的牢狱你没有体验过，跟东西两厂相比，也差不到哪儿去，你要是想去体验一下，我大可以正大光明从这儿将你带走。”
　　浮香痛得满头冷汗，呼吸急促而紊乱，终于失声道：“奴婢知错了，奴婢见到幽兰和驸马见面，便让人给长公主递了信息，上面什么都没有写，只写了幽兰和驸马的名字……啊！”
　　那剑尖又是一挑，浮香整个胸口被鲜血染红，秦时安一把抽出剑身，对身后站着瑟瑟发抖，不敢劝阻的柳妈妈道：“去拿笔墨来，重新写一份。”

　　幽兰是被一盆冰冷的水泼醒的。
　　她从地上支起身子，便见长公主宁华倚靠在太妃椅上，一手抚着肚子，冷眼瞧着她。
　　幽兰茫然地环顾四周，惊慌地叩头道：“幽兰见过长公主殿下。”
　　长公主微微动了动身子，一脸温柔地笑道：“说说看，什么时候跟驸马好上的？”
　　幽兰愣怔着，脸上写满了困惑与不解：“殿下说什么？”
　　“啪！”一个耳光狠狠扇在了她的脸上，幽兰耳朵里嗡嗡作响，脸颊如火烧一般疼痛。
　　幽兰俯身跪地，带着哭腔道：“奴婢真不知殿下说的是什么？”
　　长公主长长叹了一口气，对一旁的婢女道：“去把驸马叫过来。”
　　说话间，身边的嬷嬷突然从一个竹篓里掏出一条青色的蛇来，幽兰尖叫着退后几步，被身后的婢女牢牢按住。
　　幽兰嘴唇不由自主地哆嗦着，身体不受控制地打颤，蜷缩在地上。
　　长公主的笑意全无，脸上带着怒意道：“我再问你一次，你是什么时候跟驸马好上的？”
　　“奴婢和驸马没有什么私情。”幽兰挣扎着，一旁的丫鬟将她的衣袖捞开，就见嬷嬷手中的蛇吐着信子，朝自己闪电般咬了过来。
　　一阵刺痛传来，幽兰尖叫着，痛哭出声。
　　林萧慌忙从屋外走来，看着被丫鬟压制着，手上还缠着一条青蛇的幽兰，跪下道：“公主，有什么事情您先调查清楚了再说，若是真有什么，我任凭你处置。”
　　“你心疼了？”长公主斜眼瞧着他，笑道；“放心，这条蛇无毒，不过嘛，下一条蛇，可就真的有毒了。”
　　她“咯咯”笑了两声，朝着幽兰道：“说吧，说了的话，免你一死，要是不说，我这儿可有的是法子折腾你。”
　　幽兰像是一只被围困住的猎物，眼里充满了绝望与无助，哭得一张脸上全是泪痕，摇头道：“我和驸马真的没有私情。不过曾在凝香苑见过一次，当时也未知他是驸马，只当时一贵客。是今日在东阁大学士府中才知道是驸马，中途休息的时候，东厂督公大人给我拿了三块饼子，当时驸马正在寻督公，便与我见了一面，未曾说过什么，更别提什么私情了。”
　　“真的？”公主换了个坐姿，伸手看了看自己的指甲，又道：“叶瑛一个阉人，点你出局做什么？”
　　幽兰的呼吸变得急促，内心慌乱不安，强撑着道：“奴婢不过是个官妓，柳妈妈让我出局我就得出局，没得选。”
　　“还有宋逢玖那老东西，一把年纪了，请你去府上干什么？过过干瘾？”
　　幽兰双肩耸动，抽泣道：“宋通政使只是听我弹曲子罢了，并未有做其他的事情。”
　　“还真巧，都是驸马的朋友。”
　　驸马在一旁道：“公主，您不能凭着这个就断定我与这位姑娘有什么啊？”
　　“这位姑娘？”长公主冷笑一声，突然对周围的人喊道：“来人，给我把她衣服扒了！”
　　幽兰无力反抗，任由身边的人将自己扒得干干净净，赤着身子蜷缩在地上：“长公主，求您了，我真的没有和驸马有私情，真的没有，您若不信，可叫嬷嬷验身，我如今还是完璧。”
　　“你这样的女人我见多了，有的是办法装贞节烈女。既然是完璧，那更好。我府上几个家丁正是壮年，不如叫他们也尝尝教坊司培养出来的姑娘。”
　　驸马紧咬下颌，却只埋头不敢看向任何人。
　　幽兰渐渐停止了哭泣，原本颤抖的身体突然紧绷着，呼吸变得急促而深长。
　　她突然扒下头上的银簪抵于脖子，双眼赤红而绝望：“不如长公主直接杀了我的好，只是我这血溅在公主府里，怕是今后怨气四扰，公主府不得安宁！”
　　长公主的手在贵妃椅扶手上一拍，一名嬷嬷立刻从幽兰手中夺回了银簪，一把扔了出去，又将她捆住，死死压在地上。
　　“来人！去把阿福给我带过来，先让他尝个鲜……”
　　话音刚落，就听得外面有人传话：“长公主，锦衣卫指挥同知秦时安求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