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霞与热带鱼》Iiion

5、小丑鱼与坏渔夫

　　SUNSHOWER：SALTWATER-2.2

　　眼前的奇特景象让朝霞一时之间还没有反应过来，大脑因为这个突发状况而短暂宕机。

　　小丑鱼不见了。

　　这个人又是谁？

　　直到他面前这团莫名漫出的浓雾彻底消散，那道模糊不清的身影才在视野中变得清晰，尽数显现在他望去的目光中。

　　首先映入他眼帘的是一头在部落里很罕见的火红的美丽卷发，这艳丽的颜色比他此前见过的所有盛开的玫瑰花还要鲜红漂亮，也找不出其他的红色来和那惹人注目的绮丽红发相提并论。再顺势往下看去，一双海蓝色如同倒灌的海水被灵巧瞳孔盛满的大眼睛忽闪忽闪地眨动着，与他相对而视，神情里装满了同他一样的震惊和茫然。小巧玲珑的脸颊上点缀着细密的浅淡雀斑，从左脸颊沿着高挺鼻梁来到右脸颊，在这张洁白干净的脸庞上却并不显得突兀，它们随着眼睛的眨动在雀跃地跳蹦着，衬添得他看起来更为呆萌可爱。双颊点缀着粉嫩的淡了颜迹的腮红，与那半张的樱桃般的水蜜双唇相契合。

　　深海般蔚蓝的眼睛，有着不能阻挠的魔力般，让朝霞忍不住靠近。

　　朝霞不禁望得有些出了神。在他的眼中看来，这个人像是某个爱贪玩的小精灵从天而降。

　　更让他诧异的是，这个好看的小男生竟然是全身赤裸，一丝/不挂地坐在地上。

　　朝霞这才从状况中清醒过来，他急忙移开不礼貌的视线。

　　这个闯进他屋里的男孩子朝霞之前并没有见过，朝霞脑海中一一划过部落里与他年龄相仿的人的面庞，却没有一个人能与他准确对照。朝霞确定了他与这个神秘少年是第一次见面。

　　是偷渡来的吗？

　　还是……

　　朝霞下意识抄起手边的工具，心想不能被这人的清纯外表迷惑。他提起防备心，沉声问。

　　“你是谁？为什么会出现在我的房间里？”

　　还处于茫然状态中的海芽并没有回答他的问话，只是低下头，懵懂地看向原本应该属于漂亮尾巴的部位就这样不可思议地变成了两只长长的，白白的腿。海芽难以置信地再抬起手，看到自己的鱼鳍也变成了和双腿一样白白的细长手臂。

　　他反复眨眼、抬起手、放下手……

　　在腿上、身上，左摸摸，右捏捏的……

　　触感好软……

　　来回做了好几遍，海芽才的的确确地确认了他眼中所看到的是现实。

　　不是做梦……

　　他真的变成人了！

　　他没有在做梦！

　　他也是有两条腿的小鱼了！

　　发现自己终于成功拥有了双腿的海芽激动地从地上胡乱地爬了起来，刚刚才从一条鱼变成一个人的海芽明显是不适应这具人类特有的沉重躯体。好不容易从地上挣扎地爬了起来直起身的海芽还有些不习惯使用这条双腿，他踉踉跄跄地分别朝着两边伸长胳膊好保持平衡，他尝试着先是左脚迈出，看到这只左脚平稳地支撑在原地后，海芽这才又迈出右脚，摇晃着身子掌管自己还不是很熟练的人类身躯，开始学走路。

　　海芽感受着脚下走过的一切事物，脚下的木板很凉，比海底的水还要冰凉，走过去时还有些扎脚心，很痒很麻，并不疼哎。

　　怕痒的海芽忍不住笑出了声。

　　朝霞没有得到这个人的回答，看这个不穿衣服的人非但没有羞耻心，还乐呵呵地在他的房间里绕圈走路，虽然说他的走路姿势看起来很是别扭和僵硬。

　　滑稽的场面让他想起村落里的初生的小婴儿学走路。

　　很笨拙。

　　“我会走路了哎！”

　　海芽来回走了几圈后，总算可以放下持平的手臂，自认为已经成功学会走路的他兴奋地抬头向在场的唯一观众高兴地说。

　　朝霞看他这幅求夸奖的乖巧模样也不好赶他出去，他放下手中的武器，捧场地给他鼓了鼓掌。

　　“很棒……？”

　　海芽得到这个凶神恶煞的人类的夸奖后，神色骄傲地仰起头，让这位观众再鼓掌给他听。

　　他以后一定要在博尔特面前大肆炫耀！

　　因为现在的他是他们家族里第一个会走路的鱼儿！

　　得意自满的海芽想到之后的博尔特和其他鱼儿们会怎样用羡慕的表情看他，恨不得将脖颈仰到朝天高。

　　“对了！我长什么样子啊？”

　　海芽结束了脑海中设想的荣耀时刻，他低下仰得酸疼的脖子。眼睛盯着他面前长相凶恶可怕的还在拍着手的坏人观众。

　　“你这里连个镜子都没有。”

　　海芽迫不及待地想看看自己现在的模样，他回望了一圈屋子，发现这里除了满屋堆积的木笼就是乱七八糟的杂物。他有了些失望。海芽抬起手摸摸自己的脸，他可不想成为眼前这个野人的模样，看起来凶巴巴的，肯定会吓走别的小鱼的。

　　他还想结交很多小伙伴呢。

　　朝霞看刚才还很开心的少年，现在正愁眉不展地抚摸他的那张脸颊。

　　这位少年疑惑地一会儿捏捏那两只珠白的小耳朵，一会儿在白皙脸颊上从上捏到下，直到摸得面色通红。时不时地还偷偷往他脸上看过去，边对着他的脸庞照本宣科地在细柳眉毛上，明亮的蓝色眼睛，小巧的鼻子，水润润的嘴唇上触摸，像是完全把他当成了镜子，只是表情看起来很紧张和难过。

　　“你怎么了……”

　　朝霞不免担忧地问他，他像是有什么难言之隐。结果话还没说完，就突然被这个身量很轻的少年猛扑在地。

　　海芽看了几圈屋子后，最后将眼神定准在这个人身上。飒然间他想到了个好办法，不等他问完话就将他扑倒，在朝霞还受惊的表情中直接捧起他的脸，并蓦地凑近。

　　那张看起来还不如他巴掌大的小脸跌进了朝霞睁大的眼瞳中。

　　一览无遗。

　　暂短的距离下，朝霞似乎还能闻到他身上若有若无带来的香甜味道，很像夏天的杂货铺里罗温爷爷特别售卖的水蜜桃口味的冰淇淋。

　　干活结束的朝霞每次路过那家商铺时总会停下脚步给弥嘉儿买一支带回去，只是无法抵挡头顶毒辣的太阳，融化得太快。再递到弥嘉儿手里时就只剩下了半个冰球，手上也被滴落下来的奶油弄得黏糊糊的，即使清洗过后还是能闻到沁入手心里的桃子味。

　　只是这次，他的眼睛也变得黏黏糊糊的，距他不过半尺距离的脸庞正定睛凝视着他的眼睛，鼻尖快要与他的鼻尖相触碰，若即若离的情形让朝霞感到极为得不舒服。心脏狂轰乱炸，与凌乱的呼吸一同浮动掠过二人逐渐逼近的身间。但在这位天使双手的束缚下，朝霞只能通过眨眼来缓解自己的无措和慌张。

　　他的手掌心好凉，和海水一样。

　　还是无可避免地，眼睛里装满了他的模样和气息。

　　海芽透过朝霞快速眨动的眼睛那两颗棕褐色瞳仁里浮现的他的面庞来分析自己的脸，看来看去觉得很是满意。

　　这个人……

　　是把自己当成镜子了吗……

　　朝霞终于搞清楚这人是在干什么，再是想要冷静下来也不能忽视这个全身赤裸的少年在他身上随意乱扭动。完全是把他当作不能活动的物件来用了，他的屋门并不能上锁，谁都有可能闯进来，如果被外面的人看到就糟透了。

　　“你的眼睛眨得好快，我都快要看不清楚了。”

　　海芽还没有看够自己的脸，不乐意地撇嘴控诉这个乱动的可怕脸。

　　“我好看吗？”

　　朝霞被他抛出的问题问住，他愣怔了几秒，看着还在他身上“作威作福”的少年。

　　“……啊？”

　　眼前的俊美少年就像是天堂掉落下来的圣光天使，让人光是和他对上视线，就黏着地看得入迷一般，挪不开眼。

　　朝霞不自觉地滚动着喉结，被天使直接抛出的问题也让他有些难以将回答说出口。明明可以说出的赞美话，朝霞竟然不知道该怎么说比较好。

　　脑中频闪过的词语不足够他的称赞。

　　“我问你我好看吗？”

　　海芽可不希望这个人不说话，难道自己的这张脸蛋还是不够好看吗？

　　“为什么你不说话了？”

　　小丑鱼想着就更加苦皱着脸，两边逗留的雀斑也被他的不开心搅得黯然失色。

　　“我长得是不好看吗？”

　　朝霞看少年突然垂头撇嘴，失去了笑容，话里的语气很是不高兴。他连忙支起身子，慌乱地解释。

　　“不是的，不是的……”

　　“那你为什么不说话？”

　　海芽抬起头质问，眼底冒上的泪珠都快要因为他猛然的动作，从眼眶里跑出来。

　　朝霞看他竟然是要哭了，意识到自己的行为可能让他误会了，手足无措地不知道该怎么办。

　　他嘴天生很笨，不善于表达，外表的原因也让他学会了寡言少语，所以那些赞美夸奖人的话他总是难以启齿。可是眼前的这位少年本就是清纯漂亮的，一哭反而添了些脆弱，泪水仿佛沉溺融化了一样在他血液里流入，让人不由得生出了怜爱感。

　　“好看。”

　　再是迟钝的朝霞见他眼眶红红的，眼泪被少年强忍着锁在眼角处，顽固地就是不流。朝霞连摆手对他道歉。

　　“对不起，让你误会了。我不太会说话，但是你真的很好看。”

　　“真的吗？”

　　海芽听他这么说了，惊喜地闪着亮晶晶的葡萄眼向他确认。

　　朝霞看他又恢复了见面时的朝气，眼角下的红色印记渐渐消褪而下，心下也松了口气，他重复着真心话。

　　“真的。”

　　得到了他的坚定回答后，海芽这便心满意足地从这位似乎是个好人的渔夫身上下来。

　　涌泄而来的海水逐渐退却，身上似乎还残留着海浪席卷过的余温，灼烧着他的全身。

　　炙烈的耀阳涂裹着在海里漫流的水蜜桃，朝霞的眼睛里和被他触碰的肌肤表面都留下了他的气味，浓烈又晕眩。

　　短时间的接触让朝霞意识到这位少年或许并不是小偷或者坏人，单纯、洒脱的本性让他也放下了之前的戒备。

　　朝霞从坚硬的木质地板上坐起来，他挠挠头，第一时间想要知道这名少年的名字，他不好意思地询问。

　　“请问……你叫什么名字？”

　　少年还在坚持不懈地走路绕圈，他笨拙地转过身子，脸上开朗的笑容让朝霞移不开眼，像是一层细细的薄纱柔和地氲氤上心间。

　　“我叫海芽。”

　　室外的阳光强烈，屋内的空间接纳了那片无处可去的亮光，因为少年的笑容积聚在他的四周。

　　“H-ei-rui-y……”

　　朝霞轻声拼写着少年的名字，手指不由自主地开始在地板上写下这个名字。

　　他……

　　真的是天使……

　　朝霞这样想。

　　“啊……”

　　朝霞侧头看到还在地上躺着的红色水桶，这才意识到自己忘记了一件很重要的事情。

　　“请问……你见过水桶里的那只小丑鱼吗？”

　　海芽顺着朝霞指给他的手看过去，那只水桶正对着他的方向，海芽爽快地回答了他。

　　“我当然见过了！”

　　朝霞倍感放松，他从地上站起来。

　　“那你知道它现在在哪里吗？”

　　海芽看渔夫期盼的目光，他大大咧咧地说了出来。

　　“他就在这里！”

　　朝霞听到他的答案后，准备扭头去找那只小丑鱼，结果面前的精致少年又开口。

　　“那条小丑鱼就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