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造物主》佞蜀

23、吞东西。

　　这里面是封闭的，他们又没有三头六臂或者金刚不坏之身，打出另外一个出口基本是不可能的。
　　唐阮当然听见了。

　　可有些话分开都听得懂，合起来就听不大懂了。
　　——这漩涡内翻，哪里是能冲出去的样子阿？！
　　“你疯了！？”

　　淮袖稍微放缓身体肌肉，把速度和身体惯性结合起来，动作扭转躲得飞快。

　　在唐阮眼里，他都是险险避开怪物的利爪。
　　若是缓慢一点，那家伙的爪子就会直接拧掉他的脑袋或者胳膊。

　　淮袖大脑还在飞速转动。
　　他半个人几乎都在贴着墙运动，那东西在地上的腿多长了几个，把他身前的位置占满了。

　　这怪物也低沉嘶鸣着。
　　它那不在线的反射弧像终于传了回来，身上的墨绿色鳞片微微颤动。
　　——恶心玩意儿的耐热性实在太强。

　　明明身体表面都已滚烫不已，那迟钝模样应该是之前并没察觉到。

　　“靠它！”淮袖的黑衣服湿透了，贴在身体上。
　　他身体的耐磨能力是很强的。
　　现在的温度不过是把外面没有防御的暴热扯来了这个鬼地方。

　　少年热得脸色红烫，缺氧使他都能明确地感受到自己动作的缓慢。

　　人类还是太脆弱了啊。
　　无论怎么改造，还是很容易被一个不小心碾死。

　　脑袋里迟疑了不到一秒，他便顿觉后脑勺被那怪物的手指头磕碜了一下。
　　这下好了，不用看都知道被戳了一个血洞。
　　痛觉还没来袭，少年发晕的脑子和被凝滞的发条一样停转了。

　　唐阮瞳孔猛缩，他肤色也泛红，没有近距离和怪物肉搏，省下一些体能。

　　“喂，你干什——”
　　话还没说完，唐阮已经虚脱了。
　　他倒在地上，眯着眼瞳紧紧盯着那两团朝最后一个蛋扑去的影子们是怎样纠缠的。

　　他瞳孔猛缩。

　　半骑在绿色怪物身上的少年被衬托得有些羸弱。
　　他双手扯住那东西的双臂，肤色胀红，半张脸给血迹染了。

　　淮袖用一种极致的角度扭转着自己的腰，双腿极有力地夹在怪物的两腰侧。
　　然后他把头往后甩，长大嘴，朝最后那个蛋猛咬上去。

　　入腹的感觉是冰凉的。
　　他全然不觉自己此时的模样，只是像开了个无法合并的魔口。

　　身体已经到了极致，他倒弯腰的角度选得很巧。
　　那个嘴咬破蛋壳的洞偏下面，里面的东西顺着他嘴边流出来。

　　怪物忽然停了。
　　唐阮浑身猛抖了一下。
　　他看见少年那还不明显的喉结连翻滚动，是在大口吞咽着什么。

　　直到他被少年那双红色竖瞳盯着，一把拽在怪物怀里，双人报团从入口卷弹出去的时候，还发着懵。

　　这破机器在最关键的时候停了下来。

　　唐阮感到身边的人身体骤烫又骤冷。
　　连被怪物抱着都忘记惊恐了。

　　一团墨绿色混着血红的东西从这个小口一发蹦出，连带着滚了几圈才停在负九十层的地面上。

　　机器是白厌知喊停的。
　　外面那群丢了安魂灯的白痴看见安魂大厦自启模式都吓傻了。

　　应谌野最先下来，他那黑色袍子抖得淅淅索索，还戴着口罩，跟在他身边脚步快速的人也淅淅索索。
　　这些人提着灯，还搬着几个临时氧气驻口。

　　“怎么回事？谁触动了大厦的清理模式？”他语气粗重，眼神摸不见底。
　　他快速捕捉到那团庞大恶心的东西。

　　墨绿色的怪物被强大的冲力拧丢了一半身体，露出削了一截头发的唐阮。
　　另一半墨绿色还裹着东西。

　　这血腥味太扑鼻，口罩都防不住多少。
　　应谌野连连皱眉。

　　他身边的人吓得浑身冷汗，赶紧鞠躬回话：“报告，不是人为的，应该是应该是……”
　　他当然说不出个所以然，支支吾吾半天抖得更厉害了。

　　“我们找到了蛋……但是孵化了。”青年踉踉跄跄地站起来，咳嗽几声，大口大口呼吸。
　　他动了动手臂和下肢，赶紧弯腰去掀另一边的墨绿色。

　　那另一半墨绿色的物体扭动起来，淮袖仰了头，一把掀开怪物死死捂住他脑袋的手掌。

　　应谌野脸色难看，盯着地上那散乱的残骸，凭各种奇异特征都能脑补还原出这怪物原来什么样。

　　“这就是你想搞出来的东西？”他眼色沉沉，扭头盯着刚被人直降下来的白厌知。

　　男人坐在轮椅上，几缕发丝被刚降下来的速度冲乱。
　　可眼神并没有过多施舍给他“辛辛苦苦”操练出来却被搅了个碎片的绿怪物。

　　“有待勘察。”
　　白厌知长睫微抬，视线锁定着被唐阮拉起来站直的淮袖。

　　少年之前那一头扣在头上的金毛早就不见了，白发上湿漉漉、混合着蓝绿红色，不知道染了什么。
　　他稍低着头，一只手擦去在嘴角旁的血迹。

　　“应先生，白医生。”少年轻喊。

　　淮袖脸色还微泛红，他有些贪婪地吮吸着他们提来的临时氧气驻口。
　　呼吸顺畅让他的肤色迅速缓下，并不像唐阮那样咳。

　　“受伤了？”白厌知的音线平稳得不像话。
　　这些人调亮了提着的灯，映得少年艳色的嘴角着实刺眼。

　　淮袖眯着眼瞳，另一只手挥走脸上别的污秽。
　　他早就习惯了这浓重的腥味。
　　像不察到情形的严重似的：“没什么事，只是磕破舌头了。”

　　他皙白的面孔上这下连红晕都少了，竖瞳藏起来，灰蒙蒙的。
　　这更衬得他那两瓣唇色过分鲜艳。

　　“通知下去，这三天都不要有人再来探访了，安魂大厦关闭三天。”应谌野的脾性也不是极差。
　　他看清地上那东西，就领人往里面去了。

　　唐阮一言不发，时不时在白厌知和淮袖两人之间看。

　　他从前以为白厌知很是关心淮袖。
　　可今天不论是应谌野不尊重的言语还是刚才丝毫不慌乱的表情都不大像是……

　　淮袖可没唐阮那种自带滤镜的技能。
　　他一直很清晰地知道，白厌知对他的那些态度，从来另有原因。
　　不论是什么，但决计不会是对他有利的。

　　而且每每和他相处的时候，那种不适感就愈发明显。
　　他轻轻把舌前的位置送到上下牙中间。

　　果不其然听见白厌知稍透凉的声音问：“只是磕破了唇舌吗？”
　　男人优雅地翻折了两圈膝盖上的花色毛毯，声音低沉又柔和：“袖袖，给我看看。”

　　淮袖没动。
　　其实这种事情发生过很多次了。
　　他不明白，为什么自己什么都没做，白厌知却从来没信任过他一样。

　　“袖袖？”男人的耐心很好，他甚至都不曾加重语气，眉眼也跟着柔和起来。
　　白厌知微微扬脖：“和我认识这么久了，还对我的话有迟疑吗？”

　　那深邃带着点点星光的眼睛被他黑色的碎发扰了个乱。
　　可里面透着的强硬丝毫不少。

　　在场的别人连呼吸都减轻了。

　　少年抿了抿唇。

　　不知道为什么。
　　明明之前很多次都立刻遵循了。
　　听到这话还是特别、特别不舒服。

　　淮袖闭了闭眼睛，敛去眼底的思绪。
　　他三两步朝白厌知走去，单膝跪在他的身前，像是礼仪周全的绅士。
　　这样的动作他都记不清做过多少次了。

　　少年微昂着头，扯开嘴唇，将舌尖坦然铺开。
　　鲜血止不住地从他的嘴角滑落。
　　那红色的线条很快划过下颌，滴落在地上。

　　白厌知盯着他的动作。
　　那条本应该平坦的嫩色舌头上一个血淋淋的窟窿。

　　淮袖跪得很近，男人一伸手就能触碰到他的发顶。
　　可白厌知并没有触摸他那还混着血腥味的脑袋，只是两根手指轻轻撵动他翘起来的白色发丝。

　　那粘稠的液体沾到他的指腹上。
　　身边人很快给他递上很多纸巾。

　　“怎么这么严重，下次不要追这么死了……”他借过纸巾，还没擦自己的指腹，先把淮袖的下颌全擦动了。

　　“我知道了。”少年把口腔合上。
　　说话的时候他连眉梢都是纯净的，那双眼睛又迷蒙又清澈。

　　“辛苦了。”他随便捡了个话接过淮袖的答词。

　　对这个人的不喜愈发浓烈了。
　　他鲜少有这样明显的感情倾向，甚至无数次宽恕别人的可恶事情也不少。
　　但对这个人，就是很难看平。

　　“总都餐厅那边的筛查结果也出来了，很多人感染上了病毒，不过治疗及时……”

　　淮袖身体再硬朗，此刻也有些吃不消了。
　　他那巨痛的舌尖轻轻舔舐了一下刚才为他掩盖出了大力气的上牙。

　　他很聪明。
　　吃了龙蛋，就不是吐出来这么简单了。
　　研究院喜欢拿继承产品去解剖实验。

　　他虽然不知道自己乱吃东西有没有影响，可也不觉得自己能有多特殊。

　　绿怪物的能力他是亲眼见过的。
　　白厌知的眼力他也是亲眼见过的。

　　“这次感染的源头是它，你们和它发生的事既要保密也要向内部人员坦白……”
　　“它的能力有利……”

　　白厌知叽里呱啦的话淮袖早就听不进脑子了。
　　他身体一歪，昏死过去。

　　白厌知的话一停。
　　他的手掌切实地抚摸到了淮袖的后脑勺。

　　小孩儿身体的剧热温度隔着皮发都传达得一清二楚。
　　还有……一个血洞。

　　白厌知手掌一挪开，果不其然满手的红色粘稠物。

　　他还半跪着，身体这样一歪直接半张脸贴在男人的腿上。
　　那些血渍瞬地染脏了白厌知轮椅毛毯的花色。

　　唐阮吓得手忙脚乱地去扶淮袖，还没碰到人就被白厌知手势喊停。

　　男人轻轻触碰了一下少年的脸蛋。
　　他微低身伏下，将脸凑在少年眼前，看了两秒才拖动淮袖的上半身。

　　“……先回去吧，他发烧了。”

作者有话说

　　白· 凭本事刷负分的男人·厌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