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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风铃岛4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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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围的侍从正欲上前擒住风铃魔主,只见他们家公主慢慢放下手,“对不起。”
公主道歉了?
所有人都还在震惊的时刻,风铃魔主踩着那条手绢从大家面前走过去。
侍从为公主鸣不平,她从没受过这种委屈。
可当事人罔若未闻,俯身把手绢捡起来,叠好放进怀里。她也不闹东洲魔尊了,转身跟在风铃魔主后面。
整个东洲都知道风铃魔主身后有了个小跟班,是曾经不可一世的公主。
东洲魔尊不可能让女儿受这种委屈,他几次三番借着视察的名义到风铃和公主交谈。
从小被娇惯坏了的公主根本听不进去。
“君父,我要嫁给他。”
公主在魔主府外蹲着。她成日里听在魔主府作工的下人嚼舌,说魔主体贴温柔,府里差个女主人管事……又说没有人能配得上他们魔主。
“您是魔尊,您的话他一定听,娶了我也不算亏待他。”
公主摇魔尊手臂,“求您了。”
她从没有这样低三下四,魔尊叹了口气,把想说的话咽了回去。
女儿自己惯的,好话歹话都说了个遍,她不听。有些苦头,只有吃腻了她才会明白。
东洲魔尊下旨把公主许配给风铃魔主,不日便为他们安排了婚礼。
公主身着青绿销金裙,配以同色大袖长衫,一脸娇羞地躲在纨扇后面,雀跃又羞涩地望着她的夫郎。
风铃魔主面无表情,机械地行完一整套流程礼,他自顾自地回房睡觉了。
宾客们低头吃席,他们害怕引火上身,各个噤若寒蝉。
东洲魔尊面子上挂不住,大手一挥让来客随意,牵了公主下去继续谈心。
公主坚信她的夫郎会对她好,会回心转意。
她认为自己做错了,只要肯改,他一定会好好待她的。
东洲魔尊见怎么劝她都不听,火气上来,回彼州去了。
公主一个人,在风铃日日夜夜,孤苦无依。
“啊,你好可怜。”无姜眼泪都要出来了,这个魔主听起来就不像好人。
他觉得女孩可怜,连带着对东洲魔尊的讨厌都减少了点。
“你逃跑吧。”无姜想拉女孩的手。
女孩摇头,“我会让他喜欢上我的。”
风铃魔主自从娶了东洲公主,在事业上是如鱼得水。东洲魔尊为了让女儿日子好过一些,什么有的没的都会先想到这个便宜女婿。
风铃魔主虽然算不上什么体贴相公,但是工作能力确实不容小觑。
风铃岛在他的治理下也日益富裕。
公主越来越温柔,当好贤内助,给风铃魔主做后盾。
她经常布施。每逢初一十五,粮食、魔力……大伙需要什么,只要她有,都可以得到。
风铃岛民都在传,魔主几世才能修来,这种好福气。
名声越大,带来的痛苦和灾难就会越多。
因为控制这一切的,是心。
风铃魔主第一次出现在公主房门前,二话不说就甩了她一巴掌。
公主满怀欣喜地开门迎他,被他这巴掌打得云里雾里。她发蒙,趴在地上,但还是抢先道歉。她说对不起。
风铃魔主厌恶地斜对着她,“我就见不得你这下作模样。不过就是有个好爹,装什么装。”
东洲公主从来不知道他对她的恨意这么大。她嚅嗫着,向前去扒他的鞋子,她祈求她的原谅。
风铃魔主踢开她,又上前补了几脚,“你就在这好好待着,我什么时候找你,你必须在。没我允许,别想出去。”
公主听话地在房内待着,一待就是好几个日夜。
风铃魔主从未出现过,隔壁屋子倒是笙歌不断。
终有一日,笙歌停了。
风铃魔主胡子拉碴,跌跌撞撞地从屋内出来,闯进公主房内,又是一阵拳脚相加。
此后,他经常半夜潜入公主房间。
东洲魔尊不忍爱女受此侮辱,正逢有间泽水患,他明升暗贬,让风铃魔主前去治理,即刻出发。
若是不愿,服个软认错他就派旁人去。风铃岛有能力的也不止一个。若是……东洲魔尊心寒,不论怎样,都得让女儿逃离这魔掌。
他听了安排在魔主府的侍从回报,捏碎了手里上好的青瓷。
风铃魔主无所谓,带着细软佳人,连招呼都不与公主打一声,一个神行咒消失得无影无踪。公主得知消息,第一反应是追出去。
她又不知道目的地,怎么找都是徒然无功。
公主坐在池塘边哭了好久。
无姜一边给她递手帕一边安慰她,“下……一个更乖?你别哭了,好男人怎么可以打女生么。他不好,不值得你为他难过。”
他手足无措,举着手不敢替她拍背,干看着她扯着手绢抽泣,不停打着哭嗝。
“你这手帕倒也粉嫩。”东洲公主好像稍微缓过来了些,居然有心思开玩笑。
“后来呢,听起来还有下文呢。他打你,偷腥,人都跑了,你还会……原谅他么?”
东洲公主没理他,自顾自地继续讲故事。
公主知道是君父把自己夫郎弄走后没有感激,反而埋怨他。
她认为魔尊和旁人一样,见不得他们夫妻恩爱。
魔尊吹胡子瞪眼,又被气走了。
魔主不在,公主仿佛失去主心骨,她也不布施了,初一十五,只坐在池塘边,静静的地等风吹过枯叶。
东洲公主指指门边那棵树,“你看得到吧。那是阿瑶为我种下的。你们只知道我粘着他,可当初,明明是他要跟我好的。”
风铃魔主确实吸引到了东洲公主,从来没有人对她那样不在意。但与她而言,他毕竟只是东洲乃至整个魔界中微不足道的一人,她没有特别上心。
东洲公主丢了面子,也没心思与她君父撒娇,捡了帕子就回自己住处去了。风铃魔主在前面走,她发现和他同路,一起走了一段。
在那时,他同她道歉,言明自己没顾及小女儿家脸皮薄,还请她宽恕则个。
风铃魔主变小蝴蝶逗她开心,嬉皮笑脸地哄她,让她一下子忘记那些不快乐的事情。
后来,他一直悄悄来找她。起初还会借着商讨事务的由头,后来来得勤了,同她关系好的侍女都打趣,说公主有了新人,她们要失宠了。
他会在月下跟她拥抱,在山洞里按住她的头接吻……
明眼人都看得出来,风铃魔主有意同东洲魔尊攀亲戚。
公主也是这么想的。
但她忽视了,他从来没有对她说过喜欢。
没有明确说过喜欢就是不喜欢,更惶乎爱了。
可公主不懂。她被东洲魔尊保护得太细致了,以至于只要有不顺心,就一定是对方的错。
而风铃魔主从不会这样惯她,她越来越卑微,越来越彷徨。在这种畸形的认知里,她越来越手足无措,无法自拔。
她认定那是她的爱人,觉得自己苦心经营,假以时日,铁定能换回他的真心对待。
年年岁岁,公主遣了仆从,独自一人待在魔主府。
“你这故事保真么。”无姜想了想,觉得耳熟,“后面是不是要唱歌了。”
跟鲶鱼魔讲得有点像。无姜记不清了。
这是正主,总不会说假话吧。他想。
故事被谣传得乱七八糟,还是得听原版的。
女孩又没理他,仍在自说自话。
“我等了他这么久……他从没回来过。我恨啊……他要是不喜欢我,那石窟里的约定算什么。”
公主半推半就,在风铃魔主又一次变出蝴蝶哄正和君父闹脾气的自己的时候,同他去了那天拥吻的山洞。
山洞一环套一环,风铃魔主把公主带到深处的一个石窟。他牵住她的手,十指相扣,放在两人鼻尖。
两人之间的距离也因此缩短。
那夜之后,东洲公主更信任且依附他了。
无姜打着哈欠,故事太长了有些无聊。
他本以为会有些好玩的场面,耐着性子听到现在。
“公主姐姐,我可以骂你么。”无姜双手张开,撑住下巴,甜甜地对着东洲公主,真诚发问。
东洲公主不甘示弱,“不可以哦。你们是第一个让我有兴趣说这么多话的人哎。”
“那你要多出去看看啦,总是把自己囚在这里算怎么回事。我们一起出去吧,我大哥估计找我要找疯了。”无姜星星眼,悄悄向阿若和靠近,去确认他的状态。
“没有哦。”无姜听见重复的两声,有男有女。
他正疑惑。
“我没有发疯地找你。”流光出现在池塘远处开得最盛的青莲上。
同样惊讶的还有东洲公主。她瞪大眼睛,片刻间恢复冷静。
“你是怎么进来的呢。”
流光回手把无姜捞到身边,确认弟弟安然无恙,“对哦,我是怎么进来的呢。你说这个烂水塘?扔了个石子就破了。”
东洲公主气结,她设定的幻境,被人这样瞧不起,“你——”
“哦,对对对,还得谢谢他。”
流光一甩袖子,鲶鱼魔掉在地上,扑腾几下,变成人形。
“哎哟。”
公主紧抿嘴唇。
“自己说,还是我帮你。”
鲶鱼魔在无姜等人离去后慢慢吞吞地从地上爬起来。
他看着魔主府的方向,阴阴地笑。
人心特别不可思议,越是恐惧的事物越容易产生好奇。
听他讲了那么久,想也不用想他们会去什么地方。
主子的目的达到了。
鲶鱼魔洋洋得意,哼着小曲。他大摇大摆,拖着腿,晃晃悠悠朝反方向走。
无姜他们第一次来不知道,风铃岛内围呈环形,以魔主府为圆心,他们无论在哪里,一切动作都能被他的主子尽收眼底。
鲶鱼魔在客栈门口转悠,打探无姜等人的动向。
被在大堂打扫的流光撞个正着。
无姜和阿若和进魔主府后,他闲来无事,又把客栈从上到下清理了个遍。
没想到网住了大垃圾。
流光心下暗喜,面上不露声色。弟弟和那人去了约摸有半柱香时辰,魔主府一点动静都没有,正好让他去打探打探。自己跟在后面,先溜进去。
见招拆招呗。
鲶鱼魔被流光控制,威逼利诱不为所动。
流光思索片刻,架锅生火烧水,自言自语说今晚可以饱餐一顿。
鲶鱼魔看着那口黑咕隆咚的,跟瓮似的东西,怕他把自己变回原形,扔进去炖了,为求自保又说出一个版本。
白发老妖婆,就是东洲魔尊的女儿。
他洋洋得意,生怕流光不知道:她就是他的主子。
“都是她的主意,我就是打打下手。”
流光点头,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哎呀,我们就是……请点朋友回家坐坐,跟他们玩一玩。”鲶鱼魔毫不在意。
“跟你熟么。”这就是骗。如果不是自己拦着,无姜不知道会被他带到哪里去。
鲶鱼魔面上一哂,转移话题回到魔尊女儿身上。
东洲公主嘛,嫁给了风铃魔主,婚姻生活吧,那是一个如胶似漆、幸福甜蜜……
鲶鱼魔见流光要发怒,闭上嘴巴。
“您老到底要听什么。”
流光不应答,回头给锅下填柴。
他烧了一会,嫌慢,吹了口气用魔力补充。
“我全说,全说,不骗你。”
鲶鱼魔慌了,他呼吸急促。
东洲公主婚后得了种怪病,从来不出门见人。
“整日门窗都是闭得死死的,只晌午让人送一次餐。还是魔主府里下人送饭时看见她的头发又长又白。”鲶鱼魔抚摸胸口,意图压下外在强势的热气,“后来,这个下人就不见了……魔主府好多干活的都不见了。”
流光抬手,火焰小了些。
鲶鱼魔舒一口气,谄笑,“大概就是那个时候,对对,就是初一,有人发现了那两具……哎哟,那叫一个狼狈。”
他看了看四周,探头探脑,凑近流光。
流光往旁边偏了偏,敲敲锅边缘。
“魔主要去魔后生辰宴,为了节省人力?把家中仆从都遣散了,就留了公主一个人在家。哎哟,说是这么说啦,不就是抠么。公主又不用他花钱。我就是那时候遇见她的。她坐在池塘边,自己不吃饭也要给我喂食。”
“怪不得你这么……丰腴。”流光挑着说了个词。
鲶鱼魔蹦跶两下,挺了挺肚子,“是吧,我也很喜欢我这身材。”他见流光又做思考的样子,手心里的火有加强的趋势,马上改口,“公主一个人在那么大的魔主府,怪可怜的,我就想找些人去陪陪她。我说的都是真的,你不要吃了我呀,我不好吃。”
谁要吃你了……流光灭了手里的火,拧了汗巾拾捣桌子。
我一个人哪吃得下。他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