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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第 13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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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叩叩———”
班主任站在宁鸟黎的课桌前,面无表情地用手指敲敲她的桌面,而后扬扬下巴,示意她和自己走。
宁鸟黎抬眼看她,而后又垂下眼,在一片诧异不知所以的视线中,迈开步子,跟在班主任身后,去了办公室。
宁鸟黎和贺以林都请假了。
但班主任特意打电话,通知宁鸟黎到学校一趟,那通知时的声音冷淡漠然,但能让人感觉到,班主任说那些话时,是皱着眉头的。
宁鸟黎被叫出去后,蒋诺虞就一直盯着门口看,看那个空荡没有人影的门口,到底有几时会再次出现宁鸟黎的身影。
但五分钟过去了。
十分钟过去了。
一节课过去了。
宁鸟黎还是没回来。
蒋诺虞倏地去看宋东然,发现对方正盯着自己看。
蒋诺虞就站起身,走到他桌子旁,说了声:“谈谈。”而后便率先出了班级。
“你知道怎么回事吧。”蒋诺虞紧盯着宋东然的眼底,问他。
宋东然却摇摇头,说:“不知道。”
闻言,蒋诺虞扯扯嘴角,笑得讥讽,她说:“常思远要做什么你会不知道?我不信宁鸟黎这几天没来的原因不是常思远,而且贺以林也请假了,能和他俩沾上边的,也就常思远那么一个畜生。”
宋东然垂了下眼,看着地上两人影子的重叠部分,说:“蒋诺虞,你总是怀疑我。”
“你那样不对,蒋诺虞,你那样是违背常理的,是,是不符合一个人基本的心理底线的。”
宋东然的眼睫颤了颤,说完这些话之后,他抬眸看了眼窗户外面的世界,说:“蒋诺虞,我们应该当个正常人。”
蒋诺虞听见这话直接喊了声:“宋东然!”
“所以你就是知道的对不对,宋东然,你他妈的就是我们之中那个拔腿奔向常思远的那个恶心的人!”
蒋诺虞上前两步,用手指点着宋东然的胸膛,一次比一次用力,情绪一次比一次激动。
“宋东然,你觉得常思远就他妈的是正常的了是吗!我哪里不正常?你说啊,宋东然,你他妈的除了性取向之外你比我正常到哪去!”
蒋诺虞说完这句话,胸膛剧烈地上下起伏,她被宋东然说的那句“不正常”气得不轻。
停顿两秒,蒋诺虞见宋东然仍旧沉默,便接着说:“你以为我不知道吗?宋东然,你也是和常思远他们一帮在一起玩的,你不过是更会当双面人,在他们面前你笑得开心,在我们面前也不差几分,除此之外,你不也和他们一样恶心?”
“你敢说之前常思远说那些恶心的话的时候,你不知道吗?你敢说吗?”
蒋诺虞的眼底红了一片。
宋东然抬眼看向她眼底,“嗯。”他的声音很轻,像是应声了,又像是没有,宋东然在蒋诺虞又要开口时,说:“是,我都知道,我和他们一样。”
听见这话,蒋诺虞略带讽刺得笑。
她敢保证,如果宋东然知道那些话,那常思远把那些话说给他听时,他肯定还会笑着附和。
这就是宋东然。
和谁都能打成一片。
无论别人说什么,他都能毫无底线地应声。
“…..畜生。”
蒋诺虞骂完这句,就听见宋东然轻声说:“蒋诺虞,所以我也不正常,可宁鸟黎很快就会走了,你很快就能变得正常了,你爸不会再打你了。”
在宋东然心里,蒋诺虞被打的一切原因,都是因为她身上那些与俗世中格格不入的“不正常”。
他只是想让蒋诺虞变得正常些。
她别再被打了。
听见这话,蒋诺虞再也忍不住,她抓着宋东然的胳膊问:“走?宁鸟黎为什么要走?宋东然,你说清楚!”
可宋东然却挣脱她的手,转身离开。
那个原因,蒋诺虞以后就会知道的。
那时候,她会正常的接受一切。
宋东然心底想。
窗外的风吹着,吹得窗户都有些发颤,一路吹到了办公室的一隅,吹到了宁鸟黎的耳边。
“宁鸟黎,你知道你这是犯法的吗?”
班主任的声音严肃,话里话外都是批判。
宁鸟黎抬起眼看她,反问:“老师,请问我犯什么法了?”
班主任的视线犀利,她说:“散播不实传言,你这种行为实在是太恶劣了!”
她重重地拍了下桌子,引得办公室里另一位没课的老师看过来。
见此,那位老师也舔舔唇,打算离开这是非地。
“老师,你确定这些事情都是我做的吗?”宁鸟黎问她,紧盯着她的表情,眼底有股倔劲。
宁鸟黎不懂。
她已经跪地认输,她任由他们的肆意揣测。
可他们还是要紧跟着逼上来,甚至把所有事情颠倒着交代给班主任。
宁鸟黎从来不知道,世界是要反过来看的。
他们为什么敢啊。
班主任再次开口,这次,她显得语重心长:“鸟黎啊,你也是个好孩子,我也知道。”她叹了口气,“但是为什么要做这种事呢?”
说完,她顿了顿,接着说道:“而且你和贺以林的情况我也知道,你俩一起长大,所以关系好也正常。”
她皱起眉头,“但是你们也不能好到一起走上弯路啊。”
班主任把话题转到贺以林身上:“你就说说贺以林那样的人,他怎么会想不开去做霸凌的事呢!”
宁鸟黎扬声直接否认:“不是的!”
她想。
常思远真是太懂得怎么毁掉一个少年了。
或是将暴力的拳头与辱骂直接对准他,或是将施暴者的帽子直接冠在他头上,让罪名直接刺穿他的头颅,插入他的脊背,让他这辈子都———
直不起腰。
宁鸟黎笑得很苦。
“老师,贺以林从来没做过霸凌的事,我也没做过造谣的事。”
宁鸟黎垂在身侧的手紧紧攥住衣服,接着说:“老师,真正做这些事情的就是那群人,他们贼喊捉贼,老师您难道看不出来吗?”
班主任摇摇头,看着她的视线颇有几分恨铁不成钢的意思,她说:“宁鸟黎啊!你这孩子怎么是这样的人呢。”
“不诚实,现在了还在嘴硬。”班主任扫了眼办公室里,见没有其他老师在,便扬大些声音,更显严厉地说:“我都看见前几天的监控了!”
“就在男生厕所里!”
“贺以林手上的伤是怎么回事?常思远又为什么被搀扶出来?宁鸟黎!你别因为自己学习好就理所应当地认为我会包庇你们!”
宁鸟黎死盯着她,身体止不住的颤抖。
又出现了。
那声音。
“鸟。”
“骚。”
“鸟。”
“骚。”
宁鸟黎觉得眼前一阵眩晕,她稳了稳身子,而后用力晃了下脑袋,想晃走那些声音,但只是徒劳。
她便任由那声音持续性地响下去。
此时,班主任再次开口,说出的话如同惊雷,“鸟黎,刚才常思远的妈妈给我打电话了,说你们这事就算是校园欺凌了,已经可以立案了!”
班主任别过头。
“…….常思远他妈说要报警,刚才给我打电话来问我打算怎么解决,她那话里话外的意思就是想讨个说法,鸟黎,真做了就要负责任。”
宁鸟黎紧紧牙关,缓了下心底的酸涩和委屈,忍住那几乎要决堤而出的眼泪。
她开口说:“……老师,你听了那些谣言了吗?你知道那话有多恶心吗?你觉得那会是我自己说出来的吗?”
班主任视线更加犀利,直看进她心底,“鸟黎,你这话什么意思?”
她其实不知道那谣言到底是什么,只是听着常思远他妈态度强硬,而且说的话确实都能找到证据,她才直接找了宁鸟黎。
她本来也给贺以林的家长打电话来着,但贺以林的家长听了这事直接就决定要赔礼道歉,然后将贺以林转走,她这才只有机会逼问宁鸟黎。
现在一听。
这是另有隐情?
班主任皱着眉头。
宁鸟黎的一字一句都吐的十分艰难。
“老师,您知道常思远说…..女生胸部大都是男生的功劳吗?”
“您知道常思远说校服夏装透出来内衣的痕迹就是故意展示自己的内衣吗?”
“………”
“您知道常思远给班级里的女生排了个胸部大小的排名吗?”
“您知道常思远见到女生谈恋爱,就会问别人她是不是已经干了…..那种事吗?”
“……….”
“您知道他那天晚上带着带着二十多个人去小巷子里堵我和贺以林吗。”
“老师,您知道……如果那天晚上真的发生了很糟糕的事,我和贺以林都会死在那个没有光的暗里吗。”
“老师,您知道吗?”
宁鸟黎说完这句,耳边的声音越来越大,她觉得自己整个人都要被那声音无休止地笼罩,被那声音化作的镣铐锁在牢狱里。
“鸟。”
“骚。”
这两个字不停地重复着。
还时不时伴有麻雀报喜的尖锐鸣声。
“鸟。”
“骚。”
宁鸟黎捂住耳朵,她的嘴唇被她咬出来一层血痕,堪堪便要破出来个口子。
泪从她的眼眶涌出。
那泪不是水做的,像是粘稠的苦楚。
宁鸟黎摆脱不掉的苦楚。
她倏地觉得,人生即尽苦。
恶心的反胃感涌上脑袋,冲得她头晕。
宁鸟黎踉跄两步。
班主任连忙伸手去扶她。
听完这话,班主任神色凝重,她摆摆手,说:“你先回去吧,我再给常思远他妈打个电话。”
宁鸟黎不知道自己最后是怎么出去的。
她只知道,她很痛苦。
比在孤儿院里当蜷缩在角落里的孤儿,还要痛苦。
这是她踏入十八岁前,从少女变为成人最痛苦的绞刑。
宁鸟黎觉得,她可能不适合这个世界。
这太恶心。
*
“鸟黎。”蒋诺虞在走廊里三步并作两步地跑,嘴里喊着宁鸟黎。
宁鸟黎却听不见她的呼唤。
此刻,宁鸟黎的耳边仍旧是那些刺耳的声音。
“鸟叫的好欢啊。”
“是在求偶吗?”
那“鸟”字渐渐含糊,在一声又一声戏谑的声音中逐渐被替换成她的名字。
“鸟黎叫的好欢啊。”
“是在求偶吗?”
“宁鸟黎叫的好欢啊。”
“是在求偶吗?”
“不,不是。”宁鸟黎倏地用手撞击自己的耳朵,想砸走那些恶心的声音,她觉得眼前一阵恍惚,她好像看见了贺以林就站在她面前的不远处,正浑身是血的笑着。
而贺以林的身侧正站着黑压压的一群人,他们叫嚣着,让贺以林交出那只爱求偶的鸟。
宁鸟黎觉得自己被剥夺了呼吸的权利,她感到一阵昏天暗地的窒息。
“鸟黎!”
蒋诺虞拍了拍宁鸟黎的肩膀,声音充满担忧,宁鸟黎在对上她的视线那一刻,世界恢复正常。
恼人的声音仍在嗡嗡嗡地响。
但那不重要了,宁鸟黎至少觉得自己和这个世界又重新融合了,她眼前浑身是血的贺以林消失了,像一个可怕的梦一般,消失了。
蒋诺虞紧盯着宁鸟黎苍白的脸,她皱紧眉头,说:“鸟黎,你没事吧,老师找你干什么?是和常思远有关的事吗?”
宁鸟黎仍呆愣着,过了两秒,她才像刚听见声音一样,摇摇头,应声:“我没事,你别担心。”
蒋诺虞又重复着追问:“是和常思远有关的事吗?鸟黎,你回答我啊。”
宁鸟黎嚅嗫了下嘴唇,就在她刚要开口回答时,身后传来宋东然的声音。
“鸟黎。”
宋东然喊她名字时,声音显得平静。
蒋诺虞拽着宁鸟黎的手更加用力,她向前踏两步,把宁鸟黎护在自己身后。
宋东然见她的动作,笑了一声。
他就看着蒋诺虞的眼底,但话是和宁鸟黎说的:“鸟黎,贺以林要转学了,你知道吗?我很担心他,想问问他的情况怎么样了,为什么要转学呢?”
宋东然这些话说的很轻,不像是在关怀一位朋友,反而像是在葬礼上手里拿着草拟好的稿子,轻声地逐句去读,去讲述这位去世者的平生。
可没人听得出来。
宁鸟黎正被这消息砸得头晕。
而蒋诺虞则正死盯着他,只等着他一靠近,自己就会毫不犹豫地动手驱赶他,驱赶那个口口声声要“治疗”她的“正常人”。
“…….转学?”宁鸟黎喃喃。
是啊,转学。
刚才班主任说话时其中一个字眼的口型分明就是转学两个字,她怎么没看懂呢。
成了个被锁住的聋子也就算了。
怎么还瞎了呢。
宁鸟黎扯扯嘴唇,苦笑了一声。
看来以前孤儿院的孩子说得没错。
她就是个没办法做任何事的废物。
宁鸟黎紧闭了下眼睛。
她绝望地想。
宋东然此时再次出声,他说:“鸟黎,你的状态看起来不太好,需要帮忙吗?我们或许可以帮助你?”
他分明连宁鸟黎的一个衣角都看不见,却毫不心虚地说出这句关切的话。
宁鸟黎听见他的话,嘴唇翕动,说:“不用了,真的,不用了。”
帮助。
怎么帮助呢。
一起被打了之后抱头痛哭吗。
还是让那些恶心的话再次传到更多人渴探消息的耳朵里去。
宁鸟黎觉得,让贺以林走吧,远走高飞,离开这个烂到不行的漩涡里,离开她这只只会鸣叫的鸟。
她转过身,朝着另一个没有人影的方向走去,背影寂寥。
*
宁鸟黎去找了常思远。
在上课铃刚刚响起的操场上。
学生们都陆陆续续勾肩搭背地朝着教学楼的方向走去,只有宁鸟黎和常思远站在原地,他们面对面。
宁鸟黎没有表情,说:“常思远,你想怎么样,玩弄别人很让你自豪吗?颠倒黑白的时候你是不是觉得自己特别厉害,像个翻云弄雨的造世主?”
常思远有些胖了,脸浮肿着。
他眯着眼睛笑了笑,说:“宁鸟黎,你是来找我道歉的吗?”
“那就开始吧,你的道歉,上课了,也得早点回班级,你说是不是?”常思远笑着问。
宁鸟黎死盯着他,就在常思远以为她再也不会开口时,她才吐出一句话:“常思远,狗急了还会跳墙。”
一瞬,常思远的思绪便被拉回到那天晚上,拉回到贺以林冷静的视线里,他有些发毛。
但他上下扫视了下宁鸟黎,才把悬起来的心放下。
一个女的而已。
没多大力气。
而且她被造谣了就哭了,这点儿能耐,还能把他怎么样?
常思远再次笑了下。
他扬起声音说:“鸟黎啊,你别这么说自己,真的,我非常不喜欢听见别人把自己比喻成狗,那实在是太卑微了,像是在玩某种特殊游戏一样,对不对啊?”
宁鸟黎笑了一声。
那笑不是讽刺,不是苦涩,只是笑,看不出任何意味。
她的声音甚至都很平淡,就像是平时闲聊一般,她说:“常思远,从来没有人用那种话说过我,或许你觉得那些话没什么,但那话都是压在我脊梁骨上的。”
“而且,常思远,你真的觉得霸凌是一件很轻巧地就可以安在别人身上的事情吗?分明是你自己做了千次万次的事,现在你直接把脏了的帽子戴在别人头上,你睡得着觉吗?”
常思远应她:“睡得着,现在,打人的就是贺以林,没错啊,做坏事的也是你们,不是我。”
他抬起手指点了点宁鸟黎,“你,是你到处散播谣言,说我说了那些话,其实我根本没说过,不是吗?”
常思远摊开手,理所应当地这样说。
宁鸟黎说:“张颜雅呢,常思远,你真的无所畏惧吗。”
听此,常思远僵了一瞬,但很快恢复,他抬头扫了眼周围的环境,确认校园里这片区域没有监控,才开口说:“宁鸟黎,张颜雅确实听见过我说那些话,但那没用,她那双耳朵记录不下来声音,她要是站出来指认,她也是在造我的谣。”
学校里每天上学都会检查电子设备,所以他也不担心宁鸟黎会不会到时候再拿出来个录音笔。
这不切实际。
顿了顿,他自觉好心地补充了一句:“而且,大家都知道我俩高二之后就不说话了,像个陌生人一样,说句实话,估计在他们心里,我和张颜雅早就是仇敌了,既然是仇敌,那张颜雅造我的谣也很正常。”
最后,常思远摊开手,一锤定音:“我还是个很无辜的受害者。”
无辜。
宁鸟黎觉得这两个字都被染黑了。
太讽刺了。
造成一切痛苦的根源,正站在她面前,诉说着自己的“无辜”。
宁鸟黎紧紧牙关,点点头,说:“常思远,希望你一直都这样恶心下去。”
常思远无所谓地应了一声。
*
下午,班主任再次找到宁鸟黎,挑着个办公室里没有其他人的时候,带着她去了办公室。
“鸟黎。”班主任招招手,示意宁鸟黎站得离自己再近一些。
“鸟黎啊,我刚才给常思远的妈妈打电话了,她一口咬定就是你们的责任,嗯…….刚才我也去看常思远了,他确实生龙活虎的,不像是他妈嘴里被霸凌或者是被造谣后浑浑噩噩的那种状态。”
“但是证据确实充足。”班主任的语气明显照上午缓和了不少,她说:“他妈妈的态度很强硬,你要好好跟我讲讲到底是怎么回事吗?”
宁鸟黎敛着眸,说:“老师,就是我跟您讲的那样,常思远传谣言,很恶心的谣言。”
“贺以林确实跟他去了男生厕所里,但是老师,贺以林什么都没干,他手上的伤就是打到墙上了,他没有霸凌,贺以林没有,是常思远,常思远带着二十多个人堵了我们。”
听此,班主任沉思了一会儿。
“这样吧,你把这些都和常思远的妈妈讲,我现在让你们通话,你把这一切都说得清楚一些,可以吗?”
宁鸟黎点点头。
“嘟嘟———”
“喂?”电话那头传来常母的声音。
“老师啊,是惩罚他们了吗?这事我的要求也不过分,只要让那两个无法无天的孩子退学就可以了,只要退学,我就把这件事压下来,我就不报警了,毕竟我也知道要是报警的话对咱们学校的名声也不好,说不准您还会受处分,您说是不是?”
常母这一串话看似是通情达理,实际就是在施压。
“老师?听见了吗老师?”她又说了声。
宁鸟黎此时缓缓开口:“…….阿姨,您好,是我,我是宁鸟黎,您口中那位造谣的女生。”
常母听见这话,明显呼吸静了一瞬,而后迅速恢复正常,她的声音有些尖锐:“我知道你,你有什么事?拿老师手机给我打电话干什么?老师知道你这么做吗?回话。”
她的声音很大,直接穿透手机,坐在一旁的班主任也听的清清楚楚。
班主任皱了下眉头,她在一旁提高声音说了句:“常女士啊,常思远那事或许有隐情,我刚才给您打电话也都说了,但是可能说得不清楚,所以现在让宁鸟黎亲自来说,您也耐下心来听。”
宁鸟黎明显听见常母笑了一声。
常母说:“嗯,你说吧。”
宁鸟黎把刚才同班主任说的那些话又重复了一遍。
常母却刚听到一半,就出声打断她:“停停停,你怎么回事?你现在说这些谁知道是真是假?”
她清了清嗓子,说:“而且小姑娘,我告诉你啊,常思远他爸是警察,你别想糊弄我们,你要是再这么敢做不敢当,我可就让他爸从外地回来了,到时候,就让他亲自把你和那个贺什么的抓起来。”
“你这种小女生实在是太没完没了,我说报警就会真的报警,我老公就是警察!我报警简直不要太容易!我现在没报警,也就是因为看在班主任的面子上,我也不想因为这事就让她背处分什么的,要不然啊,我直接就报警了!”
“您报警吧。”宁鸟黎轻声说:“让叔叔回来吧,让他亲自逮捕我,让他亲眼看看到底谁才是那个恶心到底的坏人。”
常母的火一瞬就燃了起来。
她声音扬起得更加震耳:“你这小姑娘,你到底是怎么敢的,你简直就是没完没了,你是不是———”
她话还没说完,手机就被班主任抢去。
但那声音太大了。
一字一句还是传进了宁鸟黎的耳朵里。
“你是不是没教养啊!我听常思远说你没父亲,但是有母亲啊!”
“你母亲呢?她就是这么教你的吗?”
“她到底有没有尽一个母亲的责任去把你教成个真正的人啊!”
班主任接过电话连忙开口:“您先冷静,我知道您作为家长很担心自己的孩子,但是您也不要这么激动,先平静下来,好吗?”
她却得到了常母劈头盖脸的一顿骂:“你这老师是怎么当的?你教育出这种学生你难道没有责任吗?你知不知道常思远考试的成绩突然一落千丈,你敢说这和她那个没教养的丫头没关系吗?”
“而且你为人师表,你怎么做的表率啊?我知道那个姓贺的和那个丫头他俩学习好,但是学习再好有人没用,连个真正的人都称不上,再好的成绩也是白废!”
“我看啊,就你这样的人,也不配称为老师,他俩学习好的你就庇护着,我家这个成绩稍微差一点儿的你就置之不理是吗?”
“我告诉你,我和常思远他爸我俩当年也是好学生,但可没遇见过像你这种老师!”
她字字诛心,一连怼得班主任心里窝火。
班主任脸都气得发红发紫,她忍耐着说:“这位家长,我知道您心急,但您也应该以合适的方式去急,而不是一口咬死,什么也不愿意去听,您至少该听宁鸟黎把话讲完!”
常母冷哼一声,说:“你知道我心急还在这里墨迹?你现在是想怎么着?就推出来这么个没教养的丫头来一个人担罪?我听说那个男生上次考了第一是吧,所以你这是舍弃了一个稍微差一点儿的?”
“我告诉你,他俩一个也别想跑,你不联系那个男生的家长是吧,那我就让常思远他爸好好查查,我倒要看看是什么样的家庭,能教出来个爱搞霸凌的小混混学霸!”
说完,常母干脆地挂断。
班主任的火彻底忍不住,她呸了一声,说:“连个是非的真假都不愿意耐心听完后再辨别,真不知道他家的家教到底是个什么样。”
她再想想常思远那个整天嬉皮笑脸的样子,和早有的传闻,真不知道常母到底是真傻还是装傻。
而且她早就联系贺以林家长了,也把对方的回复都一一转告,现在怎么在常母嘴里就又成了包庇了?
简直就是蛮横无理。
班主任本来觉得这事的真假两边各占一半,现在再重新衡量一下,哼,宁鸟黎他俩至少占百分之九十的无辜。
班主任长舒了口气,缓了缓刚才被骂的时候心底堆起来的气愤,她扭头看着宁鸟黎,摆摆手,说:“你先出去吧,等我给贺以林家长再打个电话。”
宁鸟黎此时张了张嘴巴,却又闭上,沉默半晌,在老师的注视下,她终于问:“…..老师,贺以林是要转学吗?”
班主任此时心情欠佳,便随口敷衍了句:“好像是吧,听他父亲话里的意思应该是,你先出去吧,别多想。”
宁鸟黎嗯了一声,转身出了办公室。
她关好办公室的门后,就站在走廊里,安静的,偶尔还能传来不远处别的班级的读书声,声声平和,声声如梦。
*
“嗯,好的。”贺父应了声电话那头的话。
贺父站在客厅里,刚接了通来自常母的电话,那头常母的声音不似与班主任通话时的咄咄逼人,反而轻了许多,像是疲惫。
“贺先生,您说常思远他爸就在外地工作,他风吹日晒的,工作那么辛苦就是为了给常思远做个好榜样,让他一辈子正直向上,以后也不求他出人头地,但至少一生顺遂。”
“而我也不容易,我一个人在家照顾常思远常思远的补课费不便宜,一个小时就一百块钱,但他学习成绩确实是在补习里面有所提高,我每天打两份工,就为了赚钱,有足够的钱把他的成绩给堆起来。”
她话音一转:“可现在呢?”
“现在他就被您家孩子霸凌,您知道这有多可怕吗?常思远的身体不好,他最近的血压都高了,您知道这如果变得严重了,是会危及生命的吗?”
常母停顿半晌,等着贺父应声。
贺父此时才开口:“嗯,知道。”
闻此,常母才接着说:“贺先生,所以您能给个交代吗?毕竟这一切是您家孩子造成的不是吗?我也给班主任打电话了,她那话里话外的意思都是要混淆黑白,您觉得这是我这个受害者家长想要看到的吗?”
受害者。
贺父听见这三个字时,扫了眼楼梯转角的阴暗处,表情不变,依旧冷漠。
他直接问:“赔多少?”
常母听见这话,觉得人要气炸了。
什么叫赔多少?
感情在他心里她就是想讹钱的?
她差他那两个破钱?
她要的是态度!
常母再次开口:“贺先生,您这是什么意思?打算用钱来堵住我的嘴,来粉饰太平是吗?您觉得霸凌所造成的伤害是钱能补偿的吗?这创伤会跟着常思远一辈子的!”
贺父听此,抬起手腕,垂眼看了下时间,说:“你想怎么样。”
常母说:“贺先生,我就想要一个态度,您只要让你家孩子给常思远道个歉,好声好气地鞠几个躬,再赔点儿小钱,这事,咱就过去了。”
贺父应下:“行,晚上八点吧,在城南的世纪饭店。”
说完,他直接挂断电话,简单理了理身上的衣服,打算出门。
毕竟到时间了,他还有事情要谈。
“我没做。”
贺以林的声音从楼梯口传来。
贺父淡淡应声:“知道。”
贺以林或许会冲动,但绝对不会霸凌。
如果动手了,只有可能是有人侵犯到他的底线,这很容易看出来。
而且当年把贺以林从孤儿院接回来之后,他比以前要更加省心了,去孤儿院前,他还会偶尔到贺父的身旁说两句话来讨他的注意,但从孤儿院回来后的这些年,贺以林主动开口说的话不超过十句。
贺父很满意。
但拿满意到今天结束。
贺以林沾上了霸凌的名声,那实在是太讨嫌了,解释起来难得要命,那何必再去解释。
贺父摁下门把手,留下句:“晚上跟我一起去道歉。”然后便离开。
贺以林站在楼梯口,想着他方才隐约从电话里听到的几个字眼,敛着眼,回想着把它们串联到一起。
………鸟黎。
贺以林倏地抬起头。
鸟黎回学校了?
他此刻才察觉到,贺父根本就是在骗他,根本没有什么把所有的事都挡在他这里,把宁鸟黎守在家里,贺父根本就是对宁鸟黎置之不理。
贺以林觉得,他真是太天真了。
居然认为一个和他仅仅靠血缘关系来维系的人能够对他说实话。
贺以林向门口跑去,打算去学校,但摁下门把手,他发现,门被反锁了,锁的死死的。
与此同时,贺以林拔腿便往楼上跑,却发现所有的窗户外面都被铁帘门给围住,不见阳光,不见外面的世界。
贺以林彻底被锁死了,锁死在这个房子里,被不见形的镣铐锁住了。
“…….鸟黎。”
他瘫跪在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