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时牡丹》玉岭北

51、益城一

　　楚晏春似乎逃脱在整件事情之外。
　　这天，楚晏春还一样在人界说书，书说到一半，他心中隐隐觉得不安。

　　“对不住各位听众，我这心口忽然有些抽痛，恐怕不能继续讲了。”

　　说罢两只手就撑着桌子，他原是站着的，这会子倒是弯腰扶着桌子了，撑着撑着就捂住心口，春江夜楼的伙计机灵，一看到白须灰发的楚晏春快要站不住了，他一个疾跑就溜地一下到了楚晏春身边，扶着他的胳膊说道：“空山先生可是累着了？”

　　楚晏春很无力似的，说道：“是有些累了，我这心口忽然疼了，我担心家里妻儿。每每这样，都是我妻儿病了。”

　　小伙说道：“好，您先坐下来歇会儿，我去请示掌柜的。”

　　春江夜楼的掌柜也闻声而来，一看见楚晏春孱弱的样子，就担心起来：“空山先生要不要紧，我请大夫来给你瞧瞧？”楚晏春拜拜手：“不用不用，歇会儿就好，今天就讲不了，下回我再补上，实在是对不住掌柜的。”

　　掌柜的显然是觉得缺一场是没什么大不了的事：“无妨。好好好。”转身对听众说：“今日是对不住大家了，这场次的费用减半，待会儿结了账的，到账房那儿退钱，祝大家吃好喝好啊。”

　　台底下的和楼上都欢呼着叫好，有不少声音说“没关系”，来听书的都是老主顾居多，毕竟故事是连着的，今儿说一段明儿又是一段儿，连起来才成个故事，早听过楚晏春说了好几回书了，楚晏春的性情他们也清楚，这会儿楚晏春从这儿脱身出去了，也无人起疑，只当是个上了年纪的老人身子不舒服。

　　楚晏春出来的时候，他还捂着胸口，是被店小二搀着出来的，掌柜的还叫了一辆走路平稳的牛车送楚晏春回家。楚晏春不好推脱，坐车到一半就说到了，提前下车，到人少处，闪身去六客栈门口。

　　这六客栈是他开的。人不知道，妖是十分清楚的。

　　楚晏春上楼，关门，恢复原身，就遣来妖问，妖界出了什么事。

　　那妖答：“回将军，雪寒林有异动，具体的情况属下打探不出。”楚晏春眉头一皱，说：“知道了，我回妖界一趟，有事找铎云联系我。”妖答：“是。”说罢楚晏春就回妖界了。

　　楚晏春心里不安，因为刚才的心口痛是真实的，只不过痛得没有演的那么长。
　　楚晏春一回到妖界便往潭明宫去。
　　潭明宫内，江潭落在等他。

　　楚晏春踏进花厅，看到江潭落坐于东边的靠椅上。楚晏春直戳了当：“谁出事了？”

　　江潭落答道：“天华。”

　　楚晏春走过来站到她对面：“怎么回事？雪寒林还能有什么事？”

　　江潭落冷静地答道：“丙芷田神官莫竞伤人，癸杏田神官荼荟昏迷，癸杏田护法庄函与罪妖桃桃失踪，尧天华被莫竞于三丈高的地方摔下三次，然后带走，生死不明。”

　　楚晏春听完气得怒目圆睁，叉腰着急地来回走了几个圈，他骂道：“畜生东西，什么狗屁神官，他这样摔天华是要做什么？！带走天华要干什么！！！”

　　江潭落说道：“暂时不知道是什么情况，莫竞人已不在雪寒林，我已呈报天庭了，神界回复说三日后会派两位新神官来接任癸杏田与丙芷田的神官之位。”

　　楚晏春：“她们的事我不在乎，我就在乎天华去哪儿了，死了还是活了。这事明丘宣知道吗？”

　　江潭落答道：“还不知道，但是他四天前刚来问我，能不能三十一号去看看尧天华，我答应了。”

　　楚晏春张大了嘴愣住：“完蛋了。这怎么瞒得过啊。”

　　这边正说着，明丘宣就外边回来，呈报今日的公文。

　　明丘宣在门外就听到楚晏春的声音，他是见惯了楚晏春来去自如的样子，他如往常一样敲门笑道：“姨姨。”

　　“进来吧。”

　　“王君，今日的公文已经处理好了，我已经放你桌子上了。”明丘宣已经提前送去她的书房，现在是来找她说一声。交代完了工作，剩下的就是家人闲聊。明丘宣笑道：“刚刚在门外听到楚将军说话，很着急的样子，说什么‘这怎么瞒得过啊’，楚将军若有困难，何不说出来，让我也听听。”

　　楚晏春：“……”

　　楚晏春干笑道：“不过是我一些风流事哈哈，不值得说，不值得说。”

　　明丘宣打趣道：“楚将军的风流事竟然敢跟姨姨说。”

　　江潭落想看他怎么圆这个谎。

　　楚晏春看一眼江潭落，想让她帮忙说话，但是江潭落只是看着，嘴角还有点笑意，于是又皱眉转过脸来：“我活该挨骂，我活该。不要紧的。”

　　明丘宣笑道：“什么尴尬的事说给我也听听，我听了，过几天一起说给天华听。”

　　江潭落笑不出来了。嘴角往回收。

　　楚晏春想完了，千防万防的伤心处就是这两个字了，楚晏春情急之下就想到扮黑脸这一个方法，他正色道：“罪妖罢了，看她做什么？”

　　本来明丘宣觉得没什么事，然而楚晏春说了这句话，问题就大了。楚晏春平时虽然不爱搭理尧天华，但是他也是最疼尧天华的。

　　明丘宣冷下脸来，道：“楚将军，你们是不是有什么事情瞒着我？”

　　江潭落冷静地回道：“没有。三十一号吾准你去看她，准了就是准了，不反悔，你按时去就是了。”

　　明丘宣还是觉得有些不对。
　　“有王君的话，我就放心了。那我就先回去了。”

　　江潭落温柔笑道：“嗯嗯，好好休息。“

　　明丘宣出去，等他远走了，江潭落对楚晏春说道：“你别说漏嘴。”
　　楚晏春道：“我知道。”其实他早就说漏嘴了，明丘宣早知道会有这么一天，江潭落却想继续瞒着明丘宣。

　　“你最近别回来了。”
　　“？”
　　“我怕你说漏嘴。”
　　“他想找我我也躲不掉啊。”
　　“总之先避一避。”

　　楚晏春突然心底咯噔一下：“如果他找陶灵，怎么办？”
　　江潭落说道：“我跟灵儿说过了，叫她瞒着。”

　　“万一瞒不住呢？”
　　“一定瞒不住。瞒不住便罢了。”

　　楚晏春翻了个白眼：“你这女人心真恨。”
　　江潭落陈述着：“没别的办法。天华失踪就是事实。”

　　楚晏春不喜欢她这样：“瞒住一时也是一时，他现在应该已经发觉不对了，瞒得久一点，他的心理准备就做得更足，瞒着总好过什么准备也没有，突然听到噩耗惹他伤心欲绝。”

　　楚晏春的话刚说完，忽然感受到外面有一道很急的法力传进来，是传达紧急军情的羽令妖兵用的。这法力江潭落与楚晏春再熟悉不过，这是战场上常用的紧急军令，这军令已经有数万年没见到了。

　　“急！报———急！报———”

　　羽令妖兵跨进门槛，速度太快，以至于扑着滑跪到地上，又迅速爬起来，跑到江潭落面前。

　　江潭落抬手示意她不用下跪。

　　她手里拿着急报的信，她站着躬身喘着气说道：“益城——益城急报，昨夜益城北山处有藤类异族妖兵涌入，迅速——攻围主城，妖兵数约有一万，益城主将赵贵连夜反攻守城，现已将敌军打至四里外，我，我军伤亡过半，粮草医药妖兵不足，急需支援，另，今日日出已撤出大半城民，往诺城、骒城、季城去，望王君再向此三城紧急庇所支援粮食、医药及生活所用物。”

　　楚晏春走到她身边，伸手，羽令妖兵便把急报信双手呈递给楚晏春，楚晏春一只手托着急报，另一只手捏住另一个角的边缘，看着像单手接的，实际上是双手接过。

　　楚晏春看着急报之时，江潭落轻声喊道：“景蝶。”景蝶从门外进来，江潭落对羽令妖兵说道：“你的消息很及时，一切都来得及，益城的事你放心。你的左手臂，后背，和双膝，要好好医治，你在潭明宫修养吧，寝殿待会儿景蝶带你去，医士马上就来，一切有我，放心。”

　　羽令妖兵双眼含泪，一连说了数声谢谢。让她感动的是江潭落的肯定和她独有的细心，就这么几眼的功夫，她能完完全全看到她身上的伤，也丝毫不怪她的失仪的鲁莽，反而对她尊重有加，这楚晏春和江潭落，丝毫没有传言中的冷漠与高傲，果真天生一对儿。

　　楚晏春看完了递给江潭落。

　　这是赵贵写的亲笔信，字迹潦草，虽然信纸是被好好保护着的，但是信上存着各种凌乱的灵气，这是她穿越战火，于硝烟与各种灵力法力攻击之中拼命送出来的信的证明。

　　那信上写道：
　　“敌方有茶家人
　　藤兵与浊气毒藤相似
　　怕火，净化术慎用”

　　江潭落看罢，复制了一份两个副本，原件用法术将它存入随身携带的小本里，信一贴到本子上，就隐没了，江潭落手指一挑，那本子就凭空消失了。她把一个副本推给楚晏春，楚晏春收下，手一挥也不见了。剩下一件则浮在空中。

　　江潭落写了个语令传给淞元宫，将急报消息传给苍涧年一份，传唤伯青和裴琰过来。

　　“你觉不觉得，这两件事太凑巧了？”江潭落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