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芹菜朋友·修车工的追妻日记》普忒头泥

49、监控

　　江赦本以为闵修鸿肯定不会善罢甘休，然而过了好几天，也没有动静，不知道是放弃了，还是在想别的办法。江薇的离职计划也顺风顺水，完全没有被阻挠，她拿着满打满算足足三个月的工资，拉上几个关系好的大学同学去岱山周围的旅游城市放松休闲。
　　含辛茹苦跑了好几家汽车品牌的朱敬拉到了一笔不菲的赞助，在几个用户活跃的小程序上投放了广告，业务量剧增，二手车行暂时停业扩大店面，搞装修。
　　韩泽文又出差了，云川事务所接了个f市的损害股东利益责任纠纷案，为了确认实际经营情况，韩泽文带着几名实习律师过去实地考调。
　　只有江赦闲下来，无所事事几天后，到江薇租的房间帮她喂那几条饥肠辘辘的小金鱼。

　　喂完几只小鱼，江赦帮妹妹把屋子上上下下打扫了一遍，给门口换了个瓦数高的灯泡，又把卫生间松动的水阀边螺丝拧紧，甚至还帮她清理了下水道口缠绕的一小撮头发。
　　整理完，江赦想着把上次和文哥一起弹奏的那首钢琴曲录音导到电脑上备份，省得以后手机丢了，找不到这份意义非凡的百日礼物。
　　由于电脑知识匮乏，江赦不太清楚下一步该怎么做，他百度了一下，翻出一条数据线连接电脑手机，又按教程的步骤一步步来做。

　　万一电脑坏了怎么办？
　　江赦忧虑地想，还要再找个地方备份一下才好。他在书桌上找了找，翻出一个崭新的U盘。
　　U盘里只有一个命名为“万太林坊0821.mp4”视频文件。
　　江赦从来不会去窥探妹妹的隐私，但这个视频预览图标，是一个和妹妹背影很像的女孩被两名服务生架着。
　　这个视频里，或许有那天晚上江薇如此古怪的答案。

　　他的手指犹豫了一秒，还是点开了，进度条缓冲了一段后，清晰的监控画面开始显示，监控角度对准一条宽阔的走廊，地上还铺着暗金祥文的地毯，走廊尽头窗外黑沉沉的没有一丝光亮，不知道是楼层太高，还是附近没有建筑物。
　　女孩不省人事，毫无反抗地被送进这一层唯一一个套间，然后半分钟后两个服务员都毕恭毕敬低着头后退出来。
　　服务员走后没几分钟，刘秘书出现在画面里，他敲了敲门，没有反应，又改为用手拍门，过了很久里面才有人出来。
　　监控没有声音，江赦听不到他们在说什么，只能从肢体语言看出他们交涉内容并不怎么友善，门内的人似乎被激怒，在门口就动起手来，身体惯性下几次冲出门框遮挡范围，身上还穿着浴袍，几次挥拳都被刘秘书挡下。
　　又说了两句话，门内的人似乎妥协了，刘秘书整了整皱皱的衣领，走进去将女孩抱了出来。
　　画面里的人走向电梯，正对着摄像头，江赦看清了他怀里那个披着男士外套的女孩，正是江薇。
　　监控对着空荡的走廊继续拍摄了十几分钟，一个男人衣冠楚楚地走出房间，边打电话，眼神阴鸷地瞥了一眼监控的方向。
　　竟然是他！
　　江赦没想到时隔多年，竟然会在这种情况下再次碰见他。
　　时间虽然过去了七年，但这个恶劣的顽徒面容却并未大变，随着年龄增长，愈添几分不好惹的气质。
　　江赦不确定对方有没有认出小薇就是当年暗巷里那个少女，他更倾向于没有，如果对方认出来，肯定不会如此轻易地放她轻松离开。
　　七年前，两人被路过的城管拉开的时候，少年暴虐的哀嚎还在耳旁回响。
　　“傻b……去你m的，你给老子等着，看我不整死你…… ”
　　……
　　难怪小薇对那天晚上发生的事守口如瓶。

　　刘秘接到江赦的电话时很意外，他完全摸不清这位凭空出现的闵董私生子的套路，毕竟能在短短两三分钟内决绝地舍弃顶级豪门的家世地位和百亿家产，不是一般人能做出来的决定。
　　“万太林坊那天晚上，江薇房间里的那个男人你认识，他是谁？”没有开场白，江赦劈头盖脸地地抛下质问。
　　刘秘知道江薇对此讳莫如深，决计不会主动告诉江赦，不知道他究竟由何得知，但闵修鸿事先早已交代，任何人必须三缄其口，绝口不能再提及此事，所以刘秘只能选择隐瞒：“我不清楚。”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道：“是你们公司的，是吗？”
　　“抱歉，江先生，这件事涉及到公司的利益，恕我无法告知。”
　　言外之意那就是了。江赦不明白为什么闵修鸿明明私下调查过自己，为什么还会放任这个伤害过自己亲生女儿的人，甚至还替他遮掩，江赦闭上眼强行压住怒气，道：“我要见闵董。”

　　萧瑟的冷风无情地打击着光秃的树干上仅剩的几片残叶，锈迹斑斑的秋千链条上坑坑洼洼，座椅上的白色漆皮在时间的摧残下一片片地剥落，露出内里熠熠生寒裸露的钢面。
　　冰凉的阳光透过崎岖的树枝撒在闵修鸿略显沧桑的脸上，没有带来一丝暖意，他静静地靠坐在秋千上，双手交叠在腿上陈旧的童话书上，注视着面前由于季节更替，天气突寒而蔫蔫的一大片洋桔梗。
　　他眯了眯眼，遥遥听见耳边似乎有孩童的咿呀笑语，那个面庞依旧清丽温婉的女人坐在秋千的另一端，捧着一本书，轻声细语地为孩童诵读书中的故事。
　　“小睿，怎么跑这么快，过来妈妈这里。”
　　女人的脸上是他很久很久都未曾再见过的微笑，柔顺的黑发侧放一边肩膀，不施粉黛却依旧难掩姿色，抬起头一双乌墨般沉静的瞳孔里，倒映着温柔的亮光。
　　“阿鸿。”女人说。
　　闵修鸿一瞬间屏住呼吸，害怕打破这美好的幻境，近乎痴迷地伸出手想去抚摸那触手可及的、依旧年轻的脸庞。
　　笑容持续不过一秒，他听到铁门开启冰冷的锁链声，那个他暌违已久的笑容蓦然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女人漠视与防备，警惕与惧怕的表情。
　　“闵修鸿…放过我和小睿，放我们走，求求你，求求你……”画面一转，女人跪在坚硬冰冷的板岩地板上，无助地凄求。轻盈的裙摆沾湿浇灌园木的水，泥泞地垂铺下来，秀发随主人近乎疯魔的动作伴着泪水混乱地缠在脸上。
　　“……阿鸿，放过我，也放过你自己，好吗……”
　　“再等一等，不要离开我，”闵修鸿呢喃，却只抓到一片虚空，“你休想离开我，休想，谁也不能……闵氏很快就是我一个人的了，只要再过一阵子，很快……”

　　“闵董？”
　　刘秘推开铁门，见到一身单衣的董事长颓然地坐在他经常待着的秋千上发愣，尽管是正午，但室外的温度不到十度，并且前不久和江家兄妹见过面后，闵修鸿一夜之间仿佛苍老了许多，本就不佳的身体每况愈下，几次董事会到后半程都不得由他勉强代替董事长把要点流程走完。
　　刘秘想将搁置在一边羊绒大衣帮董事长披上，却被闵修鸿摆摆手拒绝了。
　　“董事长，杨主任那边建议，最好在年底前再进行一次复查，以便他们制定最佳的治疗方案。”
　　闵修鸿却仿佛没听见似的，出神地盯着树梢上枯黄得蜷缩成团的最后一片叶子。
　　寒风刺激得四肢冰冷麻木，他感觉浑身的血液粘稠地在血管中蠕动，胸口闷着不安乱窜的心脏，五脏六腑都在震颤。
　　他病态享受地感受着身体的疼痛，神色没有异常，任由它覆盖过几乎四分五裂的窒息心情。
　　“小刘，”闵修鸿缓慢地眨了一下浑浊的眼，身体上的疼痛让他几乎无法顺畅地说完一句话，他缓缓抬手揪住心口的衣服，“背叛，是什么感觉？”

　　也会这么痛吗？宛柔当初走的时候，也像现在这么痛吗？
　　痛到活不下去吗？
　　就算有年幼的儿女牵绊，也撑不下去吗？
　　为什么要对自己这么一个自私的爱人念念不忘？值得吗？
　　如果当初那场慈善讲座散场时，没有捡起那条发带多好……

　　刘秘犹豫了一下，一向机敏的他没有办法对董事长这个深奥的提问做出解答，毕竟他并没有体会过那种感觉。
　　但闵修鸿像在自言自语念咒一般，“我以为她走后会慢慢放下，没想到她七年的日日夜夜都在煎熬苦痛，即便如此，她也没有想过要回头来找我，她一定是伤透了心，对我失望至极，以至于半分挽留的机会都不留给我……我知道她，她看起来柔弱，没什么脾气，其实心里认定了一件事就不会轻易妥协，事实上，她比谁都要倔……”
　　闵修鸿弯下腰剧烈地咳嗽，刘秘这才反应过来他的嘴唇已经乌紫，慌张地从一边羊绒大衣掏出药盒，取出几颗药让闵修鸿含服在舌下，又将大衣披在他身上。
　　“……江先生刚才打电话过来说，想和您见一面。他在电话里提到了万太林坊那天的事情。”
　　“咳咳…咳，你…和他透露闵武的身份了吗？”
　　“没有。”刘秘为难道：“他只以为是我们公司的人。”
　　“也好，”闵修鸿苦涩地笑道，“本来想瞒着他的，不过，我这个父亲已经做的够不称职了，再多一项也没什么关系，安排下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