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玛格丽特的雏菊》小舟船

11、第 11 章

　　“所以最后你们买了什么给人家？”小女孩声音很低，快要睡着了。我刚才本来以为她已经睡着了，因为抱着她，半天没听见动静。
　　“我好像是买了一顶帽子，之后上体育课的时候还见她戴过，”我轻声说，怕赶跑她的睡意，“那个人送了她一个手表。他其实早就想好了，后面跟我说陈歌已经念叨这款手表很久了。”
　　小女孩一阵沉默，我说：“不讲了好不好？我们安心睡觉。”招致小女孩的强烈反抗，她在我的怀里挣动：“不——我还要听。”
　　“睡觉嘛，睡觉嘛，”我安抚她，“你很困了，不要撑着。”
　　小女孩安静了一会儿：“那到时候电梯修好了，我能去你家听完这个故事吗？”
　　我一本正经道：“不行哦，这个故事是坏掉电梯的限定。”
　　小女孩叹了一口气，用少年老成的口气故作遗憾道：“你这样我都不知道我以后是盼着电梯好还是坏了。”
　　我笑了：“傻瓜。”
　　她的头靠在我的手臂上，换了一个舒适的姿势：“那你继续说吧，我还可以再听一会儿。”
　　“好吧，”我打开手机看了一眼时间，按照上次的经验，应该快了。小女孩突然反应过来：“为什么你不能像上次那个哥哥一样，打个电话催他们快点。”
　　我无奈：“要是我像他那么有钱。”
　　小女孩：“我是不是要打个电话给家里人？”
　　我跟小女孩面面相觑，我突然意识到了这个严重的问题：对哦，我有手机，为什么当时没想到给她家里人报个信？我边给手机解锁，边问她：“你刚刚怎么没想到？”
　　小女孩道：“你给我的安全感太强了，我都忘记找妈妈了。”
　　第一次被人夸安全感强，小女孩拨通了妈妈的电话，开了免提，对面响了几声才接起来，可能是在犹豫是不是推销：“喂？”
　　“妈妈，是我！”
　　对面不等小女孩再开口，听见她的声音，瞬间成了喷火的恐龙：“甜甜？！这么晚了你还不回家？现在几点了？！你小姨去楼下找你都没找到，你跑谁家玩去了？！”
　　小女孩听见妈妈的声音才知道哭：“妈妈——我被困在电梯里面了……电梯坏掉了，我好怕——”
　　“什么？”妈妈的语气转为惊疑，“电梯坏掉了？甜甜，你跟谁在一起？”
　　小女孩的泪从脸蛋上滚落，像小溪一样。我适时开口：“阿姨您好，我跟她在一个电梯里面呢。这个电梯坏掉了，停在了九楼到十楼之间。我已经跟物业和维修打过电话了，他们应该快到了。”
　　妈妈的声音很焦急：“你是谁？我们家甜甜没事吧？”
　　“我是14楼的住户，甜甜没事，刚才我在哄她睡觉呢。”
　　“妈的！”对面爆了一句粗，我猝不及防的吓了一跳，“这里的电梯居然都能坏掉，每个月上千的管理费是白交的吗？我这就打电话给物业，你们别着急。甜甜，乖乖的啊，睡一觉就没事了。”
　　小女孩回了一句“好——”。妈妈还是很不放心，不断的叮嘱我道：“小帅哥，拜托你啊，一定照顾好我们家甜甜！”
　　我连连答应：“好的好的，别担心阿姨，甜甜很乖的。”
　　电话挂断，好像这次又收到了一张电梯故障维修的通行卡。我搂着甜甜，低声对她说：“甜甜？”
　　“嗯？哥哥……”她快要睡着了。
　　“我跟你讲的这个故事，”我在她的耳边用气声道，声音与周围冰凉的空气环绕在一起，轻飘飘的像风一样，“在外面不要跟任何人提起，好吗？”
　　小女孩像是明白了什么：“这是我们两个人之间的秘密。”
　　“对，没错，”我说，“这是秘密。”
　　.
　　买好礼物，夏重阳的司机在门口等我们。聚会的酒店离商城不远，夏重阳把给我买的衣服放在前座：“放在车上，待我送你回去，好吗？”
　　我点点头，只能这样了，不然还提着个大纸袋，大摇大摆的去人家的聚会吗？
　　下了车，我们坐电梯上3楼，陈歌在自助餐厅的门口迎接我们。她今天穿了一条粉色的晚礼裙，非常漂亮。我递给她装着礼物的袋子，她接过，递给旁边的管家。
　　“生日快乐。”我说。
　　“谢谢你，林冬天，好开心你能来。”出乎我意料的，她给了我一个拥抱。我赶忙肢体僵硬的轻轻回抱了她。
　　夏重阳也把礼物递给她：“生日快乐，陈歌，成年了。”
　　“谢谢，对啊，”陈歌看了一眼纸袋里面的东西。
　　“感觉怎么样？”
　　“感觉啊，”陈歌假意思索了一下，“感觉不是很想跟未成年人说话了。”
　　夏重阳：“好，那我进去了。”
　　陈歌大笑：“快进去吧，我们班女同学等你等得急死了。”
　　我跟夏重阳一起走进去。室内面积不大，周围撤下了原先的餐桌，换上了长桌，摆满了自助的菜肴。我跟夏重阳差不多是最后到的了，很快陈歌就进来，宣布聚会开始。班内小团体三三两两围成一桌，我绊住夏重阳，让他只能跟我一起。吃得差不多的时候，女生们都去外面小溪竹林打卡拍照，男生们围在一团打游戏。女生们玩玩了，陈歌便回来安排活动。最开始是唱歌，大家一起合唱，或者是有勇气的上□□唱。大家闹作一团，拍手叫好或发出嘘声，氛围一直很热闹。快到十点多的时候，有男生提议拿点酒出来喝，玩真心话大冒险，得到了班里同学的一致同意。我们盘腿而坐，围成一个大圈，陈歌背对着我们唱歌，我们传一把叉子，传到谁就谁输。
　　第一次是一名女生，选的大冒险是“亲身边的人一下”，她身边一男一女，没等众人反应过来，她就亲了身边那位女朋友一下。有人大喊耍赖，有人煽风点火，惟恐天下不乱。
　　“等一下，我觉得应该规范一下规则，”在这群情沸腾的氛围中，夏重阳突然出声，众人稍微安静了下来，“我觉得这种表白、接吻的大冒险，当事人有权pass掉。”
　　左良瞬间反应过来，拿空的可乐瓶子拍着地面：“耍赖！最大的耍赖头子！”
　　“他上次跟我们玩也是这么说的！”有人举报道。
　　“夏哥说这一套已经很有经验了，从小到大玩真心话大冒险，我就是听他这么一句话长大的！”
　　“你懂什么，人家夏哥的初吻还没给人呢。”申若念踹了身边的左良一脚。
　　“你不抽大冒险就好了嘛！”有女生道。
　　“如果有人抽到跟我相关的，我也可以pass掉，其他你们自己随意，”夏重阳道，“我们已经说好了，之后不准说我犯规。”
　　“那喝酒！”左良起哄，“不能就这么便宜你，自罚三杯！”
　　夏重阳喝掉了一小杯度数很低的鸡尾酒，游戏继续。刚才被抽中的女生站起来唱歌，陈歌坐下。金属叉子从夏重阳的手中递给我的时候，我仿佛从数人握住的这个叉子中，感受到了夏重阳手心的温度。我赶忙递给身边的女生，女生又传下去，歌声停下，被接到的女生大叫：“郭郭你停什么呀！你专坑我啊？！”
　　众人开始大笑，我也笑了。这样几轮玩下去，叉子传到了夏重阳的手中停了下来。大家都笑得特别开心，我也反手掩唇看着他。毫无意外，夏重阳道：“真心话。”
　　他自己走到中间抽了一张，停了半晌才念到：“你现在有没有喜欢的人？”
　　他把卡放回去最底下，平静道：“没有。”身边的几个女生不知是松了一口气还是惋惜，我不知道我为什么能感知她们的情绪如此清晰。
　　被抽中的男生都要喝酒，夏重阳又喝了一杯。接着他走到台上，角落里放着一把吉他，他试了试音开始弹，我们接着传了起来，他停的时候，叉子正好被扔在了我的旁边。因为夏重阳走了，我跟旁边的同学隔了点距离。旁边的那个女生又好怕，没递到我手上，叉子就被她吓抖掉了。我还没来得及捡起来，夏重阳好巧不巧的停下。
　　一圈的同学都没有什么反应，之前传到哪一个人的时候停下，全班都会大笑叫好，这次大家都很安静。毕竟他们也不知道我会怎么反应。我无奈地起身：“真心话。”走到中间，抽了夏重阳的下一张牌，一字一句地念出来：“你是不是同性恋？”
　　一阵沉默，还是陈歌打破了寂静，开了个玩笑想帮我蒙混过关：“啊？这是我能知道的吗？”
　　渐渐的有同学开口：“这真心话是谁买的呀？这问题有点缺德吧？”
　　“这种个人隐私……按照夏哥的标准，就pass掉吧。”
　　“对啊……”
　　我把手中的牌插到最底，“不是。”
　　传了几次，又传到了夏重阳的手上。他道：“怎么又是我，你们想听我弹吉他是吧？”
　　“对，对！”女生们起哄道。
　　“你上一次接吻是什么时候，”夏重阳念到，“怎么给我的都是这种无聊的问题？没接过吻。”
　　申若念痛心疾首道：“你好歹说你妈都行啊！回答问题可不可以不要那么敷衍？”
　　“哦，对，”夏重阳道，“今天早上Lucian亲了我一下，”他解释道，“Lucian是我家的阿拉斯加雪橇犬。”
　　“哦，我还没吻过你呢，先被你家狗捷足先登了。”陈歌一本正经道。
　　夏重阳没有回到他的位置上，而是走到陈歌旁边，给了她一个贴面：“生日快乐。”
　　陈歌旁边的一众女生发出“哦——”的声音，让人很难分清是祝贺还是失望。我就在那一声声“哦——”的浪潮里被转晕，扭过头去不再看那个方向。夏重阳拿起吉他，唱起了生日快乐，随即有人应和，大家都开始唱起来了生日快乐歌。厅内的灯暗了下去，厨师推出来一个双层蛋糕。陈歌大叫：“事先声明，夏重阳不是我请的托！”
　　“这一看就是此地无银三百两！”
　　在大家齐唱的生日快乐歌下，陈歌走到蛋糕前许愿，随即一口吹灭了18根蜡烛。众人欢呼，陈歌和厨师一起分蛋糕。
　　我拿到一小块蛋糕后，就走到角落上坐下来一个人吃。窗外缓缓流动的小溪倒映着静谧的路灯，如同流动的银河丝带。大家好像还有用不完的精力一样，我想看一下现在几点了，但是我的手机已经无力支撑，2%的电量自动关机了。
　　身边坐下一个人，不用看也知道是夏重阳。他问：“累吗？”
　　我点点头：“有点困了。”其实只要一安静下来，我的眼皮就睁不开了，可能是因为喝了酒的原因，我的生物钟平时也不会凌晨就停摆，“现在几点了？”
　　夏重阳拿出手机开机：“我的手机十点就定时关机了。”
　　跟主人一样的安全作息。我随即才意识到：“你不是要十点睡觉吗？”
　　“偶尔几次没关系。”夏重阳道，“来了就不能中途扫兴嘛。”
　　“你不困吗？”我看他还显得挺精神的。
　　“还好。”手机开机了，他给我看，快1点了。我迷迷糊糊，意识游离于清醒与睡梦之中。我从他的手中接过手机，手指向上滑——没有密码，就这样打开了。
　　“我能看吗？”我问。
　　夏重阳话里含笑：“你想看什么？”
　　我拿着他的手机背对着他。他的手机界面很简洁，我打开他的微信，找到陈歌的页面点开向上翻。
　　不出意外的，我找到了自己的名字。努力从困倦中分出一丝神智细看，是夏重阳先提起的：“这次聚会，也邀请一下林冬天吧。”
　　陈歌回：“我也正想说呢。跟你说的时候本来也想问他的，但是身边人太多了，我不知道他想不想来。”
　　“我有他的电话，你晚上可以打个电话给他。”
　　“好。”
　　他们之后又再聊别的，我不方便看，退出界面，脑袋实在撑不住地倒下，小声道：“我想回家……”
　　夏重阳没听清我在嗫喏什么，凑近过来：“什么？”
　　“我想走了。”这次我说的大声了一点，他听清了，“好，那我们走吧。”
　　我们站起来，走过去跟陈歌告别。走出酒店，冷风吹来，我瞬间就打了一个喷嚏。刚才室内暖和，我就把外套脱了。赶紧上车，困的什么都不想做。头仰靠在椅背上，被几个转弯，转到了夏重阳的肩上。只要没有外力，我现在是不会改变自身的状态的。一路半梦半醒到夏重阳家，夏重阳半搂着我上楼，我倒在沙发上。
　　“去洗澡。”夏重阳的声音仿佛从另一个声音传来。
　　“我有点头晕，”我摁住我的太阳穴，自己都不是很清楚自己在说什么，话不过大脑从口中说出：“好像是喝酒了，我以前从来没喝过酒。今晚就让我躺在沙发上，我不要去洗澡。”
　　“不行，躺沙发上很容易着凉，我们就去简单洗一下。”我身上完全用不了力，只要能让我保持平衡的地方就是温床。夏重阳想把我拉起来，无果，从腋窝下抱起我，我就像是一条蛇一样，从他的手中滑到沙发上。最后他只好把我公主抱起来，我反而被吓到半醒。草草的洗完澡，倒在床上，夏重阳也很快过来，仔细为我检查边角，有没有漏风的地方。
　　“夏重阳……”我小声念他的名字。
　　“怎么了？”他躺下来，显然他也很疲惫了。
　　“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困到仿佛睡神附体，却强打精神要开口。黑暗遮掩掉的不止是光芒，我与他的距离只在我的想象当中。
　　“我对你好吗？”他轻声道。
　　“好……”我模模糊糊的说道。我不知道朋友是不是都这样，但是这是我第一次在一个人的身上感受到暖意。
　　“所以……为什么？”我与他的距离近在咫尺，“我觉得我没那么好。我太糟糕，根本不值得。”
　　黑暗模糊掉边界感，放大触感，我仿佛能听见胸膛下，我的心脏怦怦跳动，和远处秒针一刻一刻移动的声音交叠在一起。
　　“你对我来说就很好，”夏重阳轻声说。他躺了下来，身体陷在了我的旁边。没有拉全的窗帘里透进外面繁华的光亮，我们两个人就一齐躲在这一隅黑暗的小窝中，他为我取暖，“认识你之后，我总是想到……夏虫不可语冰。”
　　“所以……”我努力偏过头去看他，“我们为什么会相遇呢？”
　　他轻声说，这是我进入梦乡前听见的最后一句话：“这就是我靠近你的理由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