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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第 8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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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天到了。
那个贺以林说或许不会到来的季节最终到来了。
就在他消失后的第一个星期五。
秋风吹过,吹过操场上嘈杂的声音,把每一个字都吹进宁鸟黎的耳朵里。
“诶,快要考试了,你说这次考试还是不是随机分考场啊。”男生的声音大大咧咧,把臂搭在身旁的人身上,他的视线看向站在不远处的宁鸟黎身上。
大家都知道他那话是什么意思。
有人嗤笑了一声,说:“谁知道呢,但是如果还随机分考场的话,说不定又有好戏看了。”
“宁鸟黎她现在没了贺以林护着,就一个女的,哪里还有那个胆子,敢去让常思远借她抄作业啊。”
宁鸟黎抄常思远考试卷子,并且在考试过程一直打扰他,最后反而考得比常思远高。
这个谣言流传出去。
说实话,大部分人最初都不信这话。
但后来有人给他们捋了下思路。
“你看啊。”
“宁鸟黎每次考试成绩都是第一或者第二,明明特牛的一个人物,却没老师特意去找她,我认识她,平常也没见她主动找老师问过题,你说奇不奇怪。”
“可是人家考过年级第一啊。”曾有人反驳。
“我呸!你真是太笨了,她和贺以林关系多好啊,平时考试他俩都挨着,贺以林想给她看试卷不是轻而易举。”
“而且啊,说不准贺以林就为了看美人一笑,故意改错两道题,屈居第二,这对于他来说也很轻松啊。”
“哦哦哦。”
这下,本来半信半疑的人,在每日身边人的洗脑之中,心里也形成了个扭曲的定论。
宁鸟黎一个女生,凭什么考理科第一?
当然靠抄!
自此,污秽的罪名洗脱不清了。
宁鸟黎扫了他们一眼,突然觉得好笑。
大家爱看的,原来都是不知名却又沸沸扬扬的戏。
他们也看了宁鸟黎一眼,而后又不着痕迹地移开视线,刻意压低声音,隐晦地指了指她的方向,对身边的同伴说:“诶,快看,那边有个不认识的美女。”
大家齐刷刷地看过去。
“嗯!确实漂亮!之前怎么没见过啊。”
有人出声,打破这刚平静下来的气氛,说:“听说宁鸟黎也是个小美女,你说她俩谁好看?”
但他收到了毫不留情的一脚,“你能不能别说这种晦气话,我见过宁鸟黎,特别丑!”
听见这话,没人再提起“宁鸟黎”这三个字,都转头专注地看美女。
但宁鸟黎却突然走近。
他们有些紧张。
“她是不是觉得咱们看她的视线特别猥琐,所以找过来了啊?”
可这话没人回答。
因为他们眼睁睁看着宁鸟黎擦肩而过,走向宋东然和蒋诺虞的方向。
“…….她会不会是宁鸟黎啊。”有个人说。
却被先前说认识宁鸟黎的那个人斩钉截铁地打断,“你放屁!绝对不可能。”
他早就听说过宁鸟黎是长头发,而那个小美女明明是短头发,怎么可能是一个人!
可随后,他们清楚地听见蒋诺虞喊了声——
“小鸟黎!”
几人间寂静无声,没人再开口。
宁鸟黎还没等走的蒋诺虞的身边,就听见宋东然说了句:“鸟黎大学霸啊,你最近怎么这么疲惫?打起来精神好不好。”
他本意是安慰宁鸟黎,但等着说出最之后,发现不自觉地就带了点儿向上飘的调调,听起来有些不正经,更像是挑衅。
蒋诺虞瞥了他一眼,“只要你闭嘴,就万事大吉了。”
她朝着宁鸟黎的方向凑近些,从兜里掏出来两块奶糖,递过去,说:“乖小孩儿就该吃奶糖,尝点儿甜味。”
宁鸟黎接过,说了声谢。
而后,她敛着眼,不经意地开口说:“我应该要转走了。”
这话如同平地上的炸弹在几人之间炸开。
“……..什么?”蒋诺虞以为自己听错了。
宋东然也揉揉耳朵,像是没听清。
宁鸟黎又重复了一遍:“两个月后,我会转走。”
蒋诺虞有些说不出话。
转走?
宁鸟黎真这么喜欢贺以林?
转学并不容易,甚至波折颇多,可她却轻描淡写地边说出这个决定。
蒋诺虞承认,贺以林确实足够特别。
但远不至于如此。
“转去哪里?去找贺以林?”蒋诺虞轻声问。
明明是问话,却是陈述语气。
宋东然瞟了她一眼,舔舔唇,觉得蒋诺虞的情绪不太对。
宁鸟黎摇摇头,“我不知道去哪,我只知道会在两个月后转走。”
蒋诺虞深深地看她一眼,“嗯,知道了。”
宋东然这时插进来一句:“走了之后我们还能联系吗?”
他到现在都没有贺以林的消息。
信息邮件通通没得到回复。
如果宁鸟黎走了之后也渺无音信,那宋东然保证,蒋诺虞会疯的。
看蒋诺虞平时那架势就知道,她就围着宁鸟黎转,看着那只小鸟挥翅,如果最后这只鸟飞离她的身边,她唯一的精神寄托也没了。
出现这想法时,宋东然其实有些失落。
但至于为什么,他说不清。
因为没人告诉过他,也没人教过他。
宁鸟黎听见那话,她沉默了半晌,最终无奈地摇摇头,说:“我不知道。”
她不知道自己要飞往什么样的笼子里去。
她只知道有全新的镣铐在等着她。
操场上忽然刮起一阵大风,刮乱了所有人的头发,刮起了一地的灰尘和一去不复返的青春。
那风,把宁鸟黎刮到了风口浪尖上。
“听说了吗?”
“宁鸟黎要转走了。”
“当然是真的!班主任亲自宣布的!”
“我也觉得她就是在贺以林走了之后待不下去了,毕竟常思远最近可是明天都让他爸车接车送,说不定宁鸟黎再在考试的时候打扰常思远的话,她就会被停课呢。”
“和他爸有什么关系?”
“常思远他爸是警察啊!威风凛凛的警察!”
“警察都心思缜密,肯定能察觉到常思远最近心情低落,整个人的情绪都不太好。”
“嘘———”
“宁鸟黎瞪你呢。”
宁鸟黎表情变都没变,从他们身边走过,但却在走到离他们一步远的位置停住脚步。
大家听到她说———
“你们能得到什么呢?”
愉悦还是得意。
宁鸟黎不懂。
她视线扫过每个人的脸,而后落在不远处站在人群中,几乎被遮挡住全部身躯的常思远。
两人遥遥对上视线。
常思远冲着她羞涩一笑。
宁鸟黎从来没见过这种人。
如果说学校是所疯人院的话,那宁鸟黎一定是被锁在最顶楼的疯子,是活在所有人嘴里,却不能让自己活一遭的疯子。
因为她倏地发现。
大家都自认是善良仁德的“医生”,想拔除所以的疯病,却都亲手给她摁上“疯”的污名。
宁鸟黎站在人群中央,却格格不入。
她突然庆幸,自己此时还在高二,而不是高三那个人人口中压力重比山的时候,否则,这一句句恐怕要把她压到山底下一辈子,压到泥土里再也飞不出来。
而且此时宁鸟黎已经十八岁,是个成年人了,或许这个数字也让她默认自己在面对这些空穴来风的话语的时候应该更加漠视,像个理智的大人。
可宁鸟黎在脚步即将踏进教学楼时顿住。
她,真的十八岁了吗。
*
考试再次来临。
符合所有人的期待,这次又是随机分座位。
不过,常思远和宁鸟黎不在一个考场。
他们一个在东,一个在西。
宁鸟黎身边坐着的没有一张熟悉的脸。
但同一个考场的角落处,坐着的是宋东然。
考试开始。
所有人都拿起笔专注的答题。
但每个考场都有那么两个学习不好的学渣,他们蒙完选择题之后就开始撑着下巴左右窥看,无所事事。
宁鸟黎。
理所应当的成为了他们的重点观察对象。
这宁鸟黎怎么答得这么顺。
薛津龙有些意外。
一场考试下来,他可没看见宁鸟黎有什么抄的小动作,人家手稳得很呢。
薛津龙啧了一声。
他也知道常思远是个什么样的人,也没少被他狗过,但到底表面上还算不错。
所以现在啊,他全当没看见。
等会儿出了考场,要是有人问起他,他能不添油加醋已经算是对宁鸟黎的怜悯了。
薛津龙心里感叹了句。
他真是个大好人啊。
宋东然在考试结束的铃声响起后,也有意无意地朝宁鸟黎那边看去。
宁鸟黎全靠自己实力,他知道。
至于那些谣言为什么会愈传愈烈,他也知道。
无非是常思远的推波助澜。
和那些知道真相的人的置之不理。
宋东然在这场谣言传播的轰炸场里,扮演个什么角色,怕是只有他自己清楚。
他在宁鸟黎交上去卷子那一刻收回视线,却一眼看见了薛津龙那张带笑的脸。
宋东然的注视停留片刻,而后面无表情地收回。
薛津龙最爱干当面一套背后一套的戏码。
表面和常思远关系好,背地里说不准怎么对着对方的背影吐口水。
但表面上总归是和睦的。
说不准薛津龙出了考场之后,就会让“宁鸟黎全靠抄”的传闻传到几个老师耳朵里去。
那时候,宁鸟黎在谣言烧得最烈的时候转学,一切都说不清了。
宋东然看了眼考场最前方的钟表。
指针在转动。
他最后看了一眼宁鸟黎,沉默着,等余光里的薛津龙走出考场后,宋东然才出去。
宋东然出了考场后,站在门口等了宁鸟黎一会儿。
“鸟黎。”他叫了一声。
宁鸟黎转过头去看他。
宋东然笑着打了声招呼,而后与她并肩着走,说了句:“鸟黎,你别听流言蜚语,大家都清楚你是什么样的人,只不过是那一帮人可以散播谣言而已。”
还没等宁鸟黎应声,他就叹口气,“鸟黎啊,其实蒋诺虞挺舍不得你的,就是一直不肯说出口而已。”
宁鸟黎嗯了一声。
她都知道。
她知道蒋诺虞在生气。
蒋诺虞一直认为宁鸟黎是为了贺以林才转学的,包括宋东然也这样认为。
宋东然试探着说了句:“鸟黎,要不咱不转学了呢?”
宁鸟黎摇摇头。
这件事,她决定不了。
见此,宋东然的唇崩成一条直线,数秒后,他点点头,说:“知道了。”
说完这句,二人就在分叉口离别。
宋东然嘻笑着和她道别,一如以前玩闹后那样。
宁鸟黎也说了句再见。
两位好友,自此,再见。
*
宁鸟黎又去了心理医院。
这次,她独自一人。
面对护士的询问,宁鸟黎指指门口立着的那个医院分布图上三楼的图标。
“我之前来做过志愿者活动,我想去看看那个自闭症的小女孩,0632号病床。”
她从记忆里搜刮出那女孩病床的编码。
护士听此上下扫了她一圈,觉得她确实有些眼熟。
“您之前来过很多次吗?”
“没有。”宁鸟黎摇摇头否认,“我只来过一次。”
护士有些诧异。
她还以为宁鸟黎来过很多次呢。
一般来说,只来过一次的志愿者她很少会记住哪张脸。
护士细细地看宁鸟黎的容貌。
说不定是因为她长得漂亮,自己才记住的。
护士解了自己心底的疑惑,转身带着宁鸟黎去了三楼。
但她没带宁鸟黎去上次那个房间,反而转了个弯,坐上电梯,去了五楼另一个更大的病房。
宁鸟黎问:“那个女孩换病房了吗?”
护士点头,声音在空旷的走廊的荡,“有个治疗了很多年的病人搬出去了,她的那个病房就被收拾出来了,而0632号恰好还小,就让她来住这个向阳的大病房了。”
说完,她便推开病房的门,“0632号就在里面。”
护士又扫了墙上的钟表一眼,问了句:“小姐,您是读故事吗?还是打扫卫生。”
宁鸟黎扬扬手里的两本故事书,说:“读故事。”
护士应了一声,而后说道:“为确保病人状态稳定,志愿者活动只有两个小时,所以,小姐,五点的时候我会上来叫您。”
这话落地,她便离开。
宁鸟黎看着她的背影,等了半晌,才敲敲门,进了病房。
房间里隐隐有一阵茉莉花香飘来,淡淡的。
这次,宁鸟黎轻声打了个招呼:“你好。”
小女孩仍旧保持着蜷缩的动作,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如同被锁住四肢,动弹不得。
这个病房里没有沙发,只有一个小小的木椅子,椅子上面雕刻别致的花纹,蔓延了整个椅身,像是玻璃被打碎后的裂纹。
宁鸟黎坐到那个小木椅上去。
她的声音依旧低缓,不紧不慢。
挑选故事时也按照上次的标准。
平凡的故事,阳光的结局。
宁鸟黎的声音里有朵向阳花,明明谁也看不见,但太阳却捕捉到了。
阳光投在她的眉眼间,宁鸟黎半眯着眼,一字一字地吐出故事书上印着的内容。
小女孩沉默着。
始终沉默。
钟表指针转动,转到了四点四十分的位置。
宁鸟黎正好念完一个故事,之后,她不再开口,也保持着沉默,打算让那剩下的二十分钟在无声中消失。
可小女孩却在指针指到五点五十分的时候抬头看了她一眼。
宁鸟黎在余光里捕捉到了这个注视,她回看过去。
“怎么了?”她笑着问。
小女孩一直保持沉默,只是盯着她,单纯地盯着,眼底没有任何情绪。
若是别人,怕是要被盯得发毛。
但宁鸟黎在孤儿院长大,里面什么样的孩子都有,也不缺被捡回来后患上自闭症的。
她对这样的注视习以为常。
宁鸟黎重新低下头,去看故事书。
可就在她刚垂下头时,她听见了小女孩稚嫩的声音。
“阿……姨,你变得…..好年….轻啊。”
小女孩说话有些不连贯。
宁鸟黎抬头,不介意那个阿姨的称呼,耐着性子解释道:“因为阿姨才十八岁,所以年轻。”
说完,宁鸟黎还笑了一下,指指自己的眼角,说:“你看,这里都没有皱纹。”
小女孩歪歪脑袋,又蜷缩成一团,恢复安静。
宁鸟黎看了数秒,见她没有要改变动作的趋势,才重新低下头。
却听见小女孩闷闷的声音。
“阿……姨。”
“……你….还有…..被打….吗。”
“…..我….有….钥匙…..”
“你…..不用…..再….在窗口…..小声叫….离离了。”
离离。
原来她叫离离。
宁鸟黎没出声,等着她说完。
“你好….年轻……你死掉了….吗?”
“回到…..最开心的时候….了吗?”
她适应了说话的方式,语速逐渐加快,吐出来的话也更加连贯。
“…..离….把你的…..诗….留下了。”
“在….原来的位置。”
诗。
宁鸟黎捕捉到这个字眼。
五楼。
宁鸟黎想起她现在正在五楼。
小女孩眨眨眼睛,不懂疯阿姨怎么这么平静。
她平时会喊痛的。
小女孩经常在窗口听见疯阿姨的声音,那样轻柔,明明像是在唱摇篮曲,却每一个字都让她听不懂。
她没听过那样的摇篮曲。
摇篮曲为什么会让疯阿姨哭呢?
她稚嫩,她不懂。
钟表的指针指到四点五十七分。
宁鸟黎开口:“疯阿姨?为什么要叫我疯阿姨。”
她走近了些,站在病床前,手撑着膝盖,弯着腰,与小女孩平视。
小女孩嚅嗫了下嘴唇,她有些不习惯一次说这么多的话,想保持沉默。
可她很久没听见过疯阿姨的声音了。
疯阿姨是医院里唯一一个对她温柔的人了,还给了她名字。
她不想让疯阿姨伤心。
小女孩恍惚着抬起手,蹭了蹭宁鸟黎的眼角,这是擦泪的常见动作。
她又将自己的脸靠近宁鸟黎,用脸颊蹭蹭宁鸟黎的脸颊,轻轻的,怕弄疼她。
可她却没回答宁鸟黎的那个问题,反而问了另一个自己记了很久的问题。
“…..鸟….找到你的…..鸟了吗。”
宁鸟黎下意识地摇摇头。
鸟。
那个疯女人的鸟丢了吗?
小女孩抿唇。
她迟缓地抬起手,指了指床边的一个已经落了灰的小角落。
那里陈旧不堪,与心理医院整洁先进的整体形象不符合。
“诗。”
小女孩只说了一个字。
见宁鸟黎呆愣着,未有去那里的趋势,她的小手轻轻地拍拍宁鸟黎的手背。
“去找。”
“我快乐。”
宁鸟黎敛下眼,看她神情,仍旧天真,却隐隐有泪。
可透过窗的倒影来看,小女孩的眼底干净澄澈,哪有半分泪的影子。
再仔细看。
原来是宁鸟黎迷了眼。
她自己却没有察觉。
宁鸟黎去了那一处,她蹲下身子去摸索里面,但手刚探进去没多深,就摸到了几张小纸条。
她拿了出来。
钟表的指针指到四点五十九分。
宁鸟黎一张一张地打开纸条。
“熙黎暖夜疯痴喃,恶君十载拳拢云。”
“哀魂怨妇烂角泥,病名穿骨销恋衣。”
“生吞红豆阖眼从,春唤我时墓荒笼。”
“岁晏癫月锥刺眼,幻花晴夜独团圆。”
“………..”
“涩水名泪谁定论,唤此似将呜咽闻。”
钟表的指针转到五点整。
准时响起一阵敲门声。
“小姐,到时间了。”
宁鸟黎扫了一眼钟表,应了一声,在护士进门前把小纸条一张张地捋好,重新放回那个角落里。
她和小女孩挥挥手,算道别。
在出门后,宁鸟黎觉得心底有些沉闷,莫名的让人阴郁。
她想想刚才那诗句的内容。
那个疯女人,被家暴了吗?
这个猜测让她的眉宇皱成一团。
但脚踏出心理医院后,宁鸟黎倏地觉得,心底好像少了些什么,而那少了的东西,她再也没办法看到。
就在此时,从监控室里走出来的医生站在小女孩面前,冷冰冰地喊了声:“0632。”
“你被送到这里,可不是让你认亲的。”医生显得冷漠又刻薄。
他从床下摸出那些纸条,随意地看了两眼就揣进兜里。
在出门前留下一句——
“0632,齐女士前几天又打钱过来了,这意味着她要续费,那费用直到半年后,也意味着你现在还不能出院,等到半年后你才能闻到医院外的自由。”
“对了,0632,齐女士交代了句,半年后你出院之后,会直接安排你到高三就读,还是原来的学校,和你以前同一届的学生都已经毕业了,你要好好学习,考个好成绩。”
“另外,在医院这半年时间里,你的状态已经逐渐稳定,相信半年后你会变成一个再正常不过的人,0632,我提前祝贺你。”
病床上,小女孩保持着沉默,她闭着眼睛,蜷缩成一团。
在无人看见的角度里,她的眉眼与疯女人意外地相像。
与刚刚离去的宁鸟黎相比较,如出一辙。
与此同时,空荡的病房里仿佛又响起了疯女人的低声细语。
“振翮离母自无忧,跪乞黎鸟免披沥。”
“阿离,阿黎。”
没人见疯女人眼底的一片柔软,他们只看见了紧锁着疯女人的镣铐,和送她来这里的那个男人手里厚厚的钞票。
哪有什么心理医院。
城南的荒凉从未停止,荒谬也一直在继续。
光鲜亮丽的铁笼子已经建了许多年。
疯女人就是里面的常驻客。
没人知道她从哪里来,本名叫什么,娘家是否富贵,平生是否行善,何时疯了的,又做了什么错事。
大家只知道———
她的丈夫很有钱。
有钱到所有人都愿意扭曲黑白。
疯女人也自此改名为疯女人。
她的脖颈上刻着的疯字,困住她。
可疯女人一直都是笑着的。
听说。
是因为她的鸟飞出去了。
那只她只养了三年的鸟。
飞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