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眠勿扰》莓矢

12、失而复得

　　黑夜降临。

　　入夜入梦——

　　这次接入，迟扰闭上眼缓了很久。他怕眼前出现的，还会是和上次结尾相同的，需要他做出抉择的场面。

　　当视觉消失，其余感官变得敏感起来，迟扰感觉有什么东西压在自己手上，有些粗糙，但很温暖。
　　几乎包住了他的整只手，在一下下收紧，还带着轻微的颤抖。

　　不难猜到是贺洢的手。但迟扰记得，梦境结束时贺洢明明离自己有些距离，现在怎么贴得这般近，像是连彼此的喘息都能感受到。

　　迟扰想，上回若是这样，自己就能抓住他，不让他消失了。

　　他困在自己的思绪中，一时忘了睁眼，因此没能完全进入梦境内。

　　贺洢正紧张地等待着迟扰的回应，却见他呆愣在原地，这反应，让贺洢觉得他并不是和自己一样的人。

　　所以他沉默这么久，是觉得恶心，还要忍着想借口拒绝自己么…

　　贺洢不想他为难，垂下眼不再看他后，开口说道：“对不起，冒犯你了。”

　　说完撤离，他的手从行李箱拉杆，迟扰的手上滑落。

　　正要垂到腿侧，一股温暖的力量覆了上来，攥紧了他下落的手。

　　贺洢难以置信地抬起头。视线交汇的那个瞬间，他似乎看到了迟扰眼底蕴着的情绪。

　　是带着失而复得的喜悦。

　　迟扰听到贺洢声音并没有重叠的那一刻，明白梦境已经恢复了正常，他想睁开眼，可脑海中突然闯入了许多不属于自己的记忆。

　　是虞岑在修改么？
　　这些记忆，是原本的剧情走向吗？

　　迟扰回忆了一会儿，确实是上个画面中的剧情，但又有些不一样的地方。

　　他看到自己收拾完行李后准备直接离开，刚到门口，贺洢拉开门闯了进来。

　　见他着急的模样，自己神色变了变，想开口却被他抢先一步。

　　没有犹豫，没有试探，他跟自己告白了。

　　说话间，他的手攀上行李箱拉杆，猛地拽了一下。自己因惯性而朝他靠近，大脑一片空白，呼吸加重。

　　贺洢的手覆上来，指尖穿过冰凉的拉杆和自己的手之间，温热的手掌让他惨白的手多了些血色，体温都变得无比契合。

　　忽然间压在手上的重量消失，迟扰心跳空了一拍，睁开眼看到贺洢失落受伤的神情，和那抬起又向后滑落的手。

　　他什么都没想，用最快的速度拉住贺洢的手。

　　对视，升温。

　　迟扰用另一只手把隔在两人中间的行李箱推开，又学着记忆中贺洢那样一扯，将距离拉近。

　　他给了贺洢一个拥抱。
　　梦醒的时候，他就想这样抱紧他，现在终于是补上了。

　　贺洢倒是有些无措，双臂架在空中，想搂却又不敢，便不知道该放在哪了。迟扰脸埋在他肩窝里，说话声音有些闷：“抱我。”

　　搞清状况的贺洢一下子被砸昏了脑，大脑仍宕机着，身体也做不出反应。

　　“不是说喜欢我么？我都这么主动了，你怎么……”

　　还不抱我…

　　没说完的话淹没在贺洢的怀抱里，他抱得很紧，紧到迟扰快要呼吸不上来，两个人却依旧不舍得松开。

　　这是个迟到很久的拥抱。
　　思念攒得太满，一次消耗不完。
　　自然也就抱得久些。

　　“迟扰。”贺洢紧绷了一早上，这会儿卸了劲，脑袋低下来，贴在迟扰肩上，说话的时候一样闷闷的，“你这是，答应我的意思么？”

　　他的声音很小，但两人距离够近，迟扰听得很清晰，甚至能感受到，他说这话时突然加快的心跳，正一下一下地敲击着自己的胸腔。而左侧，那里有一颗跟他跳动频率一致的心脏。

　　“傻。”迟扰笑了。

　　我要是不喜欢你，至于跟你抱这么久吗？
　　他没把这句话说出来，他认为，或许贺洢是想要一句更正式的回答。

　　迟扰想了想措辞，从怀抱里脱离出来，但双手还抓着他的手臂：“那你重来一次，我再告诉你我的答案。”

　　贺洢点点头，迟扰说什么他都照着做。

　　于是他稀里糊涂地到了门外，又后退侧开身位让迟扰关上门。

　　迟扰摆好记忆中拉着行李箱准备出门的姿势后，对门外喊：“我好啦，你开门吧。”

　　走完一遍流程，贺洢说完那句“你愿意跟我在一起吗”后，迟扰清了清嗓，无比郑重地开口：“当然愿意，我也很喜欢很喜欢你。”

　　上次就想对你说了，幸好，还能有亲口告诉你的机会。
　　我们之间，不会留下任何遗憾。

　　迟扰紧紧盯着贺洢，在心底说下这些话。

　　听到迟扰说喜欢自己，贺洢表情稍微有些绷不住，轻轻嗯了一声。

　　又错了。
　　迟扰忍不住想到幻象中的贺洢，如果是他，这个时候，他应该会走过来，把自己压着亲的。

　　想要亲亲的迟扰有些讨厌面前这个温柔的贺洢了。

　　暧昧的氛围保持了一会儿，贺洢倏地摊开手，迟扰见他动了，心里狂敲鼓。

　　要来了吗？！我准备好了！！

　　他还是矜持了一下，问：“怎么了？”

　　“不是再来一遍么？”
　　“那是不是……也要再抱一下？”

　　-

　　半小时后。

　　没得到亲亲但被抱爽了的迟某人和他的男朋友走在回寝室的路上。

　　贺洢一手牵着迟扰，一手替他拉着行李箱，缓慢地走在林荫道上。

　　明明之前还嫌弃路太长，两人见面不方便，现在又无比庆幸两栋寝室楼间的距离够远，这条路，他们可以走很久。

　　主干道人来人往，他们一路走来，自然是会遇到很多人。但他们不在意任何人的目光，双手十指紧扣，并肩走到玉兰花树下。

　　微风适时吹起，吹落一片花瓣，落在贺洢肩头，被迟扰拿起。

　　这片刚落下，还保持着纯洁的白，谁又能想到，十几分钟左右它便会氧化，没办法长久保存呢。

　　迟扰整个人像是泡在蜜罐里，已经缺氧迷糊了，根本没意识到这点的他把花瓣揣进兜里，笑着说：“上次就想留着了，算是我们关系的见证，可以留作纪念。”

　　“嗯，走吧。”贺洢也笑着，望了眼逐渐暗下来的天色，“天快黑了，你东西还没收拾好，等会儿还要去吃饭。”

　　“哦对，那快走吧。”迟扰说着抬脚就走，却见贺洢没有跟上来。

　　他停下，又回去：“怎么不走？”

　　贺洢没说话，牵起他的手：“现在可以走了。”

　　你个黏黏怪！
　　怎么有人牵不到手就不走了啊。

　　迟扰偷笑了声，被贺洢发现后才明目张胆地笑出来。

　　笑累了，他才说：“爱让人变幼稚这句话真没说错，你真的好爱我。”

　　贺洢顿了一下，问：“那能有奖励么？”

　　-

　　迟扰满脸通红地回到寝室，拒绝了贺洢帮自己一起收拾的提议，飞奔上了楼。

　　其他室友还没回来，迟扰放下行李箱，摸了摸脸颊，又转向嘴唇的位置。

　　“那能有奖励么？”

　　这句话在脑海里不断盘旋，脑中的画面也变为第三视角——

　　贺洢说完，迟扰吞吞吐吐地问：“什么奖励？”

　　“我可以要求？”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迟扰觉得面前的贺洢好像变了，变成了那个他喜欢的，脾性完全相反的贺洢。

　　下意识选择顺着他，迟扰点点头。

　　“行。”贺洢忽然间靠近，差点贴上迟扰的嘴唇。

　　他这一秒或许是想亲上去的，但最后又克制地偏了角度，吻在了迟扰的脸上。

　　“你……”迟扰愣住了，没想到主动要亲亲的人会是贺洢。

　　“你说的，奖励我定。”
　　贺洢还没变回去，迟扰愣更久了。

　　愣完，他又觉得自己人设崩了，像是找补说道：“这怎么能算奖励，奖励应该是……我亲你吧？”

　　贺洢挑了挑眉，似是没想到迟扰会这么说，他很快接上戏：“确实，那你来。”

　　他说完，弯了弯身子，方便迟扰亲他。
　　他没想过迟扰会亲哪，觉得他大概会跟自己一样，亲下脸。于是他侧头，把左脸露出来。

　　迟扰不满意这个位置，往旁边挪了挪，在贺洢还没反应过来前，在他唇上飞快地轻啄了下，亲完就拉着行李箱跑了。

　　他在前面跑，贺洢在后面喊：“不是一起收拾吗？你不等我啊？”

　　迟扰头也没回：“不用了，我到时候给你发消息！”

　　[YI：消息呢？]

　　迟扰收拾好，正犹豫着要不要给贺洢发消息，被突如其来的通知声吓了一跳，差点把手机抛出去。

　　他看了一眼，又把手机反扣在桌面上，深吸口气。

　　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这样，明明他不是这样的性格，怎么会因为一个亲亲害羞这么久。

　　完全反了啊！！！
　　贺洢变了，他也变了。

　　难道这梦境在自己控诉多次的强烈意识下，潜移默化到了这种地步么……
　　如果相反的场面不再出现，那是不是说明，幻象也不会再出现，梦境不会再有异常？

　　那他能接受了。

　　迟扰放下心来，转念一想自己可被这梦境带跑偏了，他要恢复成原来的模样。

　　他鼓起勇气拿起手机，给贺洢发消息。

　　[YOU：我刚收拾好，食堂见吧。]

　　[YI：下楼。]

　　这条消息跳出来，迟扰跑向阳台，贺洢就站在楼下，一棵高大的悬铃木前。

　　看到他，贺洢挥了挥手，又指了指手机。

　　下一秒，迟扰听到手机铃声响起。

　　接通，贺洢还是那副不正经的样子：“怎么站楼上看，你男朋友就在这呢，下楼，站近点看得更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