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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 2 章 ...

  •   二
      过几天,陈有文和胡瑾清在两家长辈的筹备下迅速简单订了个婚。
      这一年,农村落实了包产到户的政策,田地就相当于农民的命根,瑾清的爷爷胡严方老头重新又分配到了自己的几亩地,欢欣鼓舞,这时正值春耕时节,这瑾清家,因为祖孙三个女人干不了什么农活,爷爷胡严方又年迈,一人干农活有些吃力了,于是趁热打铁,赶紧就叫来刚订婚的有文提前住进了胡家,好为他们家分担些农活。
      他们让有文住在厅堂左边房间的楼上。

      难得连续几天天气都是晴的,一大早有文就跟着瑾清爷爷牵着牛、带着犁出门耕田去了,田离家比较远,中午,瑾清送午饭去田里给他们吃,天快黑了,他们才回来。
      连续犁田犁了几天,可把没怎么干过农活的有文给累坏了,他在自己家时,哪有这样干过活?他大哥在县城当粮食局局长,已成家,他二哥也已成家,负责干田里的活,三哥去邻村吉村倒插门去了,他爹从小就是富农家的独苗,被父母当手心里的宝宠大,一辈子没干过农活,头脑聪明,只爱搞点小买卖,开个杂货铺过活,现在全村唯一的一家代销店就是他开着的,然后就是赌,他爹爱赌钱,赌技高,又赢得多,曾经创下半天赢回半栋五进式大房子的壮举来,有文娘死后,这几年他爹更是放浪形骇,整日家不见他人影,有文之前在三中读书,直到他爹说别读了,这年头读书又什么用,回来先学着干点事儿,再成个亲吧,去上门去吧!
      去临桂村当上门女婿之前,他有文何曾像像样样干过一天农活?
      这天犁完田,晚上回来,有文累得腿疼腰酸,此时,吃过晚饭,他躺在厅堂竹床上翘着二郎腿,心疼地欣赏着自己被水泡白了的脚底板,他的腿肚子泡在水稻田里浸了几天了。
      他想起自己刚开始犁田时,踩在软乎乎的泥土里,就是空手连行走都踉踉跄跄,更别说推犁、赶牛有多别扭了!牛不走,犁又推不动,用牛鞭抽牛,他都吆喝不出声来。爷爷看不过了,过来手把手教他,半天下来,才勉强耕了半块地,就累得手酸、肩酸、腰酸、背疼,不得不坐下休息。
      他一坐在田埂上休息,在另一块田里干活的爷爷就拿眼瞪他,瞪得他心里发怵,都不敢久坐。
      扶犁的手也起水泡了!
      他张开十个手指头看了看,透过指缝,他又一眼看见瑾清正在天井旁的洗衣池帮他刷洗耕田时穿的泥裤子。
      “唰唰唰!”瑾清麻利地刷着,细细碎碎的几缕发丝垂下来抖动着,白皙的脸颊、高挺的鼻梁和红润的小嘴若隐若现。污泥水滴滴答答溅落在天井里,瑾清的侧脸都那么好看!要是有一支铅笔、一张纸,有文真想把瑾清画下来!
      有文嘴角一扬,脸上不禁又开出一朵花来,顿觉疲惫尽消。
      瑾清好像心灵感应似的,不觉地也转头看有文,见有文在看她,回报给有文一个甜甜的笑,露出一个深深的酒窝子。
      有文就像喝了蜜酒一样,心都醉了!

      第二天有文还在昏昏沉沉地睡,爷爷就来他的房门口敲着门喊:“有文、有文,赶紧起床了,太阳都出半天高了,还不起!”
      瑾清从右边楼上自己房里走下楼梯来,劝他爷爷说:“阿公,今天让他多睡一会儿吧,这几天劳动,他已经很累了。”
      “累?累什么累?他一天哪有耕多少田?还没耕几寸地,就睡得爬不起来了?你阿公这一把年纪,哪一天不劳动?我都没喊累,他后生仔倒累!”
      被爷爷喝几句,瑾清乖顺地不敢吭声了。
      珍珠嫂从厨房里走出来,轻声细语地对老头子说:“爹,饭做好了,您先吃,您今天也多休息一些,晚点再下地吧,今年总算有有文在,多多少少会帮着点,刚走出校门的孩子,哪一下子啥都会呢,慢慢培养来,别急,给您搭把手总会的。”
      “别急?你们母女俩就掼着他,我老头子是该死的?嫌我不死是吗你们?”
      老头子瞪了眼珍珠嫂,气呼呼地走进厨房去了。
      “阿公老是爱生气!一说话就拿眼瞪人,还吼人!”瑾清无奈地小声对她妈抱怨道。
      珍珠嫂竖着食指在唇上“嘘”了一声,叫女儿莫吭声,瞥一眼厨房,示意女儿去吃饭。
      珍珠嫂和女儿一前一后安安静静走进厨房。
      有文醒了,可真是舍不得起床呀,腰还是酸的,腿还是胀的,但他有点怕爷爷,无奈地挣扎了起来。
      吃过饭,他还是乖乖拖一把锄头,肩挑一担空土簊,拖着沉重的双脚,跟在牵牛背犁的爷爷身后出门务农去了。
      站在门口目送有文走下坡,瑾清喊了一声:“有文,中午我还给你们送饭,你那么远别回来了,我今天杀只兔子给你吃。”
      有文回头莞尔一笑,点了点头。

      春天的田野绿意黯然、生机勃勃,田埂上、小路边、山坡上的每一株刚长出来的小草、小花,还有小树上的嫩芽都在诉说着生命的力量。
      今天天气阴晴不定,太阳,一会儿从云层里透射下光来,洒在水田里,闪烁着金色的光芒,一会儿又隐身在厚厚的乌云里,田里只有一块旧棉絮般的云的倒影在晃动。
      中午了,有文坐在田埂上休息,嘴里叼着一根草,远远看见瑾青曼妙的身影,在弯弯的小路上款款走来,他连忙跑了过去,接过瑾清手里提着的菜篮,两个人笑盈盈地走回自己家水田边。
      “有文,妈今天用青草熬的补汤炖的兔子肉,你多吃点。”
      “阿公,过来吃饭咯!”
      胡严方老头正在补缺了口的田埂,听见孙女呼叫,也就严肃地走过去吃饭了,端了饭和兔肉汤,坐在离孙女小两口远远的土堆上吃,一声不吭,都不与人交流,这老头子总是板着脸,不苟言笑,好像每天谁都欠了他好多钱不还似的,郁郁寡欢。
      “有文,来,你吃饭,我喂你喝汤,啊…” 瑾清用大勺舀了一勺汤来喂有文,有文不好意思地呵呵呵笑起来,只好凑过嘴去喝汤,瑾清清澈的眼睛眨巴眨巴地认真看他喝。
      瑾清多么可爱!有文真想放下碗筷,掐一把她肉乎乎的嫩脸蛋。
      “你也吃点啊!”有文面红耳赤地说。
      “我吃了来的,有文,明天,你想吃什么?” “我想吃什么,你家里就有什么吗?你们煮什么,我吃什么呗!”
      “我想办法给你做好吃的呗!”
      “嗯嗯,我刚才去水渠边洗手的时候,发现那个水渠里有很多蚬子,等一下,我们去摸点上来,吐一晚上沙,明天煮点粉干吃,可好吃了!”
      “好呀,好呀,那你自己吃饭,我这就去摸。”
      “呀,你这人,急什么,我来,等我把饭吃完吧,我来摸,那水渠有的地方水挺深,水又冰,你淌进去,别感冒了呀!”
      “切,我才不会感冒呢,这种事我来就可以了。”
      瑾清有点迫不及待了,又可以蹚水,又可以摸蚬子,可好玩了!

      “哎呦,妈呀!水还真是有点凉!”瑾清刚脱了布鞋,伸脚到水渠里,就倒吸一口凉气。
      “干嘛啊?阿清,你干嘛?”他爷爷胡严方吼道,放下碗筷,连忙跑到水渠边来。
      “我摸蚬子啦!”
      “摸什么蚬子?女孩子家不要命啦?谁叫你摸蚬子?起来!小心掉进渠里淹死,跟你讲不听吗!”
      老头子一把跟攥小兔子似的把瑾清拎了起来。
      有文也赶紧放下碗筷跑了过来,不好意思地看着他们爷儿俩。
      “吃什么蚬子,你说?叫人家女孩子下水给你摸蚬子?”严方老头子劈头盖脸斥责有文,有文脸红到了脖子根,低下了头不吭声。
      “是我要吃蚬子,是我要下水的,阿公,你骂他干嘛?”瑾清着急辩解。
      严方老头子瞪了一眼有文和瑾清,气呼呼地走了开去。
      “我跟你说,我来摸了,你看你,急急急,这下好了?”有文假装生气地捏了一把瑾清的小脸蛋,随即蹚下了水渠。
      这水渠的水清澈见底,青绿色的蚬子一粒粒清晰可见,有文手伸进水底,一把一把抓上来,没一会儿工夫就抓了一小堆蚬子放在土簊里,把瑾清乐得合不拢嘴。

      这天傍晚回家,有文觉得浑身无力,走路时感觉身体像一团棉花般绵软,手心好像有点烫,头脑昏昏沉沉的,头痛欲裂,晚饭扒拉两口,没有胃口,吃不下去,简单洗了一下手脚脸就回自己房间,脱下务农的衣服,趴在床上一动不能动了。
      天渐渐黑下来。
      有文在黑暗中渐渐睡过去了。
      奶奶把有文吃剩的大半碗饭,倒进一个破碗里和米糠拌了拌,拿去喂鸡,嘴里喃喃说道:“这孩子今晚许是感冒了吧?看他不舒服的样子,莫不是发烧了?阿清他妈,你去看看去吧!”
      瑾清在烧热水洗碗,珍珠嫂点了一根蜡烛,慢慢地从左边的楼梯走进有文的房间,伸手摸了摸有文的额头,啊,烫的,有文发烧了!

      珍珠嫂赶紧下楼,叫瑾清去医疗站买药。瑾清一听说有文发烧了,扔下正在洗的碗就走,她奶奶笑嘻嘻地摇了摇头说:“看把这丫头着急的!”珍珠嫂也笑了。
      瑾清去医疗站买了药回来,倒了一杯开水,拿着一根蜡烛,“噔噔噔”地就上楼来了。
      “有文,来,吃一下退烧药,喝点开水再睡!”
      有文在瑾清的摇晃中醒过来,迷迷糊糊地吃了药,喝点开水说:“没事,我睡一晚上就好了。”
      “明天,你别去田里了,我跟阿公说一下,让你休息几天!”瑾清心疼地说。
      “我今天晚上好好睡一觉,明天早上起来估计就好了,没事。”有文抓过瑾清的手摩挲着说,“谢谢你关心我!”瑾清羞答答地冲着有文甜甜地笑了。

      第二天早上,有文醒来,感觉头不疼了,但是还是有点头重脚轻的感觉,四肢有点绵软无力,全身酸痛,于是又躺下来,他真有点不想起床,一想到爷爷那严肃的表情,又怕赖床被爷爷说偷懒,当上门女婿可真不容易,这要是在自己家,他肯定就是赖床睡一天不起了,不管谁叫都不起,在这里,有文有点睡得心里不踏实。
      “噔噔噔”瑾清托着一托盘饭菜上来了。“有文,来吃点早饭,继续睡,我跟阿公说你今天没法去田里了。”
      “真的吗?阿公怎么说?”
      “阿公当然说好啊,你今天放心休息一天吧!中午,我煮蚬子粉干给你吃。”瑾清调皮地对有文眨了眨眼睛。
      “还说蚬子!咳,被蚬子害惨了,本来应该过一段时间天气暖和一点再去捞,现在水还是太冰了。”有文捂着额头苦笑不迭。
      瑾清没心没肺地哈哈大笑,“妈说煮粉干时给你多加点葱,葱可以去寒。”
      “你还笑!”有文忍不住嗔怪地掐了一把瑾清的肉脸蛋。
      瑾清直起身子,对着有文的额头“吧唧”亲了一口,“这下,你该好了吧!”说着红着脸 “咯咯咯”笑着跑了出去。
      “尼玛!额头本来不烧了,又让你给烧起来了!”有文在心里笑骂道。

      其实,瑾清的阿公在厨房里正抱怨三亩大叔没好眼光,说像自己这样的家庭,需要一个男劳动力,三亩却给他介绍这样一个文弱书生,拿来有什么用,绣花枕头中看不中用,啥农事也做不好,说得好像有文手无缚鸡之力似的。爷爷唉声叹气吃完早饭,气呼呼地黑着脸扛着农具自个儿又去田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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