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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欲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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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去的路上,渚手上转着一片从地上捡的悬铃木叶,可能是因为刚才意外说出的情话让他感觉害羞,这之后他很难得他没有说话。
走到某条岔道,见他还在继续往前,艾文西开口问:“是要走回去吗?”
渚站在不远处,回身道:“我刚才说的话你可以当真。”
紧接着下一句是:“不管你想做什么我都会陪着你。”
“别丢下我好不好……”
……
艾文西在心里反复琢磨了好几遍也没反应过来渚是什么意思,可还没等他脑子反应过来,身体已经迫不及待给予对方反馈。
具体表现在他摸了摸渚的头,忍不住道:“你现在就像一条被抛弃的小狗。”
等脑子反应过来的时候,一切都来不及了,事情正朝着无可救药的方向发展着。
渚揽上艾文西的腰身,低头轻轻啄了下他的嘴唇。
被渚摸到的地方变得热起来。
吻软软的,痒痒的,像落下的棉絮,让人忍不住想要追上去触碰他的唇。当然艾文西还是忍住了。
两人快速分开,渚别扭地抠了几下路边的邮报桶。
“我知道了。”艾文西不自在地咳了几声。
“嗯。”
“打车回去吧。”
“嗯。”
等车的时间变得特别慢,两人像个犯错的小学生一样把手背在后面在路边罚站。
之前又不是没吻过,所以现在到底是在局促什么啊!
艾文西的脑子已经回复:是因为你这次没有排斥,还想追上去吻人家。
艾文西:我……
“我……”渚顿了下。
“你说。”
“没事。”
“嗯。”
“车来了。”
救星来了!
坐上车时艾文西觉得自己又能呼吸了。司机在车内放着动感音乐,伴着窗外的风让刚才拢在两人身旁的暧昧气氛缓和了不少。
艾文西托腮懒懒地看向路边的街景,然后,他透过后视镜看向渚。
就像刚才看风景只是蓄谋已久。
他的眼睛像月亮投在一片蓝色的海水之上,海面磷光闪动,那是倒映在他眼里的街边快速移动的路灯。
渚不说话时格外沉静,好像周围有一层特殊的屏障将他隔绝在外,导致他听不到任何声音,只当自己是个记录的工具。
瘦削,单薄,绿中透紫的经脉透过他的皮肤向下延伸,连接小臂,贯通心脏。他只是坐在那里,脸上的伤被他埋进手边的阴影里。
渚的视线稍一偏,两人便轻轻碰到了,如蝴蝶翅膀交触那么轻盈。
出租车里一首歌刚播完,在切换到下一首的短暂空隙里,风停了片刻。
艾文西坐在前面,所以他只需要垂下视线就可以轻而易举躲开身后的目光。
车在夜风里开着,渚不久后打开窗户,任风从外面灌进来,远处的鸣笛声让他烦躁,于是他闭上眼睛。
——————
闭上眼睛。
他感到身体里有无数只蚂蚁在爬,它们几乎是训练有素地往某个方向聚集,渚的实验资料零乱地摊开在手边,他无心去看,上面的字符在此刻变得陌生又令人厌恶。
他还是第一次这个样子,只是因为艾文西在车上不经意的一瞥,单单是这样就足以让自己沉沦,在足以炙烤全身的烈火中,渚全然接受着这番折磨。
他踢开脚边又演算出错的几张废纸团,把今晚的第三杯水灌进肚。
渴,但凉水并不能消解多少燥热。
渚尝试调整自己的呼吸,好让身体的温度降下来,可只要一闭上眼睛,他所想的那个人就又出现在他眼前,他痛苦地缩在沙发一角,从窗户外透进来的灯光自觉暗下来。
喘息渐浓,但他又好像在跟自己较劲一般,硬是憋紧了从嘴里漏出来的半句呻吟,一只手紧紧抓住沙发的外罩,把它捏得起了褶皱,堆在上面的书扑簌滑落。
他忍不住流泪,像在为自己控制不住的如动物一样的行径羞耻,可他手上的动作却没有停,他闭上眼,压制着自己升腾的情感继续着。
只要闭上眼,就能想到上次的接吻,温热的唇触碰的刹那他感觉到全身酥麻,仿佛全身的血液从血管倒流回心脏,导致他忘记怎么呼吸,只能笨拙而生涩地,一遍一遍去寻找对方的唇。
想拥抱他,搂紧他,融化在他身体里,成为他身体的一部分。
那是上帝的赠与。
渴求着,渴求着……
渚很痛苦,耳边有几只啄木鸟在叫唤,它们要从孔洞的一端开始逐渐啄穿身体,然后撕裂他。
眼前是一片金色的河,当然和他的头发是一个颜色,此时此刻渚全身心地感受这条河缓慢的流动,想到他柔软的发梢的触感,除此之外再无旁物可想。
要怎么才能表达自己内心的感情,他的心意被困在一个纸盒里,这只野兽张开爪子想要去撕裂它,得到的却只有徒劳的挣扎。
渚几乎要不能呼吸,心脏在为主人悲鸣。
眼前一片空白,渚终于忍不住微弱地闷哼了一声。
渚失神地看向地板,他感觉自己有点冷,却没有任何力气行动,他无力地瘫倒在地上蜷缩了身体,这是他惯用的姿势,好让自己能舒服一点。
————
艾文西回家后则直接瘫倒在床上,他先是想了很多福利院事,包括院长在日志里写的很多东西,如果非要细究的话还有很多说不通的地方。最后不可避免地又想起渚。
不过想着想着巨大的困意逐渐侵上全身,他先是觉得四肢都不听使唤了,神思也开始涣散。
艾文西无知无觉地沉入睡眠。
德里斯的治疗会造成短时间的嗜睡,应该是它发生了作用。
艾文西睡后不久,他的手机沉闷地震动了几声。
跟那个人的聊天页面上多出了一则新消息。
【三,二,一,黑猫悄悄睁开眼
老鼠们都藏到哪里啦
一只躲进水中
一只埋在土里
一只钻进地洞
一只套上绳子
一只压成馅饼
黑猫找到了五只
嘘,现在
它看见了第六只老鼠的尾巴
喂,你喜欢看烟花吗】
这首童谣后配上一幅儿童画,是从图画本上撕下来的。
略显幼稚的画风衬托着黑暗压抑的红黑色背景,结合福利院的孩子们最喜欢的捉迷藏游戏,让整个画面看起来多了几分诡异。
除了这两张图片,那人没有多余的信息发过来,这条消息显示的发送时间是昨天晚上十一点四十七分。
等艾文西看到这条消息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了,德里斯的治疗非常起效,这么些天他已经很久没睡这么熟了,如果睡饱后没看到手机上的消息就更完美了。
艾文西猜不透这条消息对面的那个人这么做有什么目的,主动提供线索,像是在故意引导自己发现什么。
总之很难相信他有纯粹的动机。
按照昨天那个人发给他的提示,要想知道更多信息就要到鸣狐山庄去。艾文西现在也没有别的选择,快速收拾好出门赶往城市近郊,按照那人昨天给他的地址乘近一个小时的电车赶往目的地。
离得近了,道路愈发崎岖难行,上坡时脚下的石子在脚边滚落,道路两侧长了几簇野生亚麻。
不远处,女佣正朝他走来。
墨绿色长裙被风吹得鼓起,她抬手压住裙边,朝这位远道而来的客人稍稍鞠了一躬。
“我带您过去吧。”她的声音绕过春风融在耳边。
女佣领艾文西到她的女主人身边,女主人坐在轮椅上,背对着两人坐着,脚下是一片陡峭的斜坡,不远处的湖静静盛在橙黄的夕阳中。
“这地方已经十七年没有人来过了。”女主人开口,但她没有转过身。
离得近了些,能看到女主人早已花白的头发,紫色薄衫紧贴着她已然松垮的皮肤,暮色里,她苍老的手背对着两人抬起,理了理鬓边的碎发。
手背上凸起的筋像是秋天的草皮底下露出的石头的骨骼。
艾文西向眼前这位女主人解释了自己的到这里来的目的。
而女主人此时已不再回答,她好像又沉浸在那片湖的景色里了。
晚钟敲响了,回音随着风扩大开来,撞向一个山头复又消弭在回到原点的路径上。
女佣对艾文西道:“现在是凯莎修女的晚祷时间,我陪您在鸣狐山庄转一圈。”
听到山庄的女主人是凯莎修女时,艾文西心下一怔。
不远处的亚麻地已经长出一茬,两人便沿着田垄走着,有一搭没一搭说上几句话。
“这里很安静吧,”女佣说,“在这里只需要懂得怎么与这些亚麻相处。”
“现在您也许觉得这些东西和杂草无异,先生,可您见过他们开花的样子吗?”
“我第一次到这里来时,看到漫山遍野的蓝紫色,我几乎在这里站了一整天。那时候父母不愿意让我留在这里,我便跟着他们离开了,几年后这片地方却一直萦绕在我心里,于是我又回来了,幸运的是凯莎修女接纳了我。”
说这些时,女佣的脸上漾起一层浅浅的笑容。
艾文西听着。
但对方的话到此结束,她极为有礼地问道:“先生到这里来的原因又是什么呢?”
“因为一些陈年旧事。”艾文西答道。
“关于格瓦尔福利院?”
得到肯定的答复,女佣柔和流畅的褐色眉毛微微蹙起来,“果然。”
“好心劝您一句,这件事您还是不要了解太多才好。”
“调查这件事并非我本意。”
“这我能理解,每个人都会有这种迫不得已的时候。”
艾文西对她的好心提醒表示了感谢。同时他也注意到,鸣狐山庄除了女佣和修女外再没见到其他人。
“这里就只有你们两个人吗?”
这个问题让女佣沉默了半分钟,她的脚步加快了几分,走过一个小桥后她停下来。
“是的,先生,这里只有我们两个。”
艾文西还想说些什么,女佣在这之前打断他,“我想凯莎修女的晚祷应该结束了,我们最好快点过去。”
两人一前一后,按原来走的路原路返回。
凯莎修女依旧保持着原来的姿势背对着两人坐着,听到两人的脚步渐近,她终于转动了她的轮椅。
艾文西看见这张苍老的脸,她的脸塌陷下去,镜片里的那双眼睛戒备审视着这位到访的客人。
她开口的第一句话是:“第一眼倒差点把你看成他了。”
“他是?”
“一个同事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