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循迹》浮昭

12、第 12 章

　　飞梭上，伽法勒像条死鱼一样瘫在后座，生无可恋地数着飞梭顶上的功能按钮发呆。

　　“上将是为你好，毕竟你目前的状态不适合出现在军部，一点风吹草动，他们就会大做文章。”哈伦透过后视镜看得一清二楚，叹了口气说，“这几天你就安分点，听上将的话，好好呆在家里等复职。等复职了，你爱在军部哪里晃，上将绝不管你。”
　　伽法勒丧丧地“哦”了声，任谁都能听出他的敷衍。

　　“最近军部乱——”
　　“哈伦副官，你什么时候当的老头子副官？”伽法勒突然出声打断他，坐直身子往驾驶位看去，“当老头子副官很累吧……”
　　“四十多年，不累，不跳槽，打不了掩护。”哈伦一通预判性回答下来成功让伽法勒尚未出口的话胎死腹中。

　　哈伦副官抬手给他指了指自己佩戴的记录仪，友情提醒：“开着，上将看得见，听得着。”
　　“……”伽法勒挣扎着狡辩，“我说我不是那个意思，你信么？”
　　“我信不信不重要，关键是上将信不信。”哈伦副官真心劝道，“你消停点吧，别让上将再冒起火来，下了班到你家抽你，到时候我不一定能拦得住。”

　　“军部到底是有多乱搞得老头这么防我——”
　　“少来我这套消息哈。”哈伦副官一下子把警惕拉满，心说这小子打小就精，原来搁这等我呢。
　　“哎哈伦副官你这也太敏感了吧，我不过是浅浅吐槽一下，你就这么想我，太令我失望了！”伽法勒戏瘾上身，话叨叨得停不下来。

　　哈伦副官听得满头黑线，在心里给自己狂扇了好几个逼兜，让你嘴碎和个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的唠，不光要听他叨叨，还要防止把消息透露给个比鬼还精的，真是心累。
　　好不容易到了伽法勒家，哈伦忙不迭地把人轰了下去，连一句离别话都没来得及说便跟火烧屁股一样着急忙慌地溜远了，可见这一路他有多么煎熬。

　　伽法勒目送着飞梭远去，随手从自己的衣摆、衣领、袖口等处摸下几颗微型监视器、监听器，毫不留情地捏碎，扔进特制的军用袋，然后一点大门的隐藏按钮，几百道细小光束瞬间照射他全身。
　　几秒后，一道绿色的安全字样映在自己的终端上，他低头看了一眼，字样迅速消失，连带所有记录。随即他才推开门进屋。

　　进屋后，他没开灯，凭借着自身极为优秀的夜视能力，一路摸黑走到自己房间最不起眼的角落，划开手指，滴了几滴血在终端。
　　终端发出隐隐光亮的同时，他脚下所踩的那块地砖率先变了形态，紧跟着整个卧室的地砖一块变了。所有地砖的形态各异。

　　终端浮现出荧光字样。
　　S3A7A8S13。

　　伽法勒扫了一眼，飞快地在几块特定地砖踩了一脚。伴着清脆的咔嚓声响起，原本伽法勒所踩的那块地砖往内部折去，露出了个深不见底的通道。

　　伽法勒面不改色地跳了下去，熟练得像是跳过几十回一样。在他全身进入通道的瞬间，地砖迅速合起，整个房间又恢复初始模样。

　　“破绽！”洛妤迅速一拳飞来，回过神来的伽法勒眼神一凝，后撤弯腰躲开，紧跟一拳。
　　洛妤抬手格挡，却被强大的爆发力震得不免后退几步。

　　铛铛铛！清铃响起。
　　洛妤摘下防护，抹了把汗：“时间那么快。”
　　裴祈一言不发地摘下防护，随手拿起一旁的水瓶草草灌了两口再拧上。

　　洛妤看着裴祈同样因为汗湿而显露出来的完美身材，胸肌腹肌隔着层薄薄的白衣显得更加性感漂亮，滴水的黑发配上那张因剧烈运动后泛起薄红的祸水脸，整一个就是涩情满满啊！
　　她能够理解为什么军校的那些人为面前这个Alpha而疯了。
　　的确有资本。

　　裴祈注意到她那有些狂热的不加掩饰的视线，放水瓶的动作一顿：“怎么？”
　　“感慨一下，不愧是霸榜军校最想睡的Alpha第一五年的男人。前几届中和你一样霸榜且从未掉下第一的只有一个——”洛妤意味深长地看向他，“你的长官兼丈夫，大名鼎鼎的伽法勒·杨上校。”
　　裴祈离开的脚步一顿，无语道：“……军校哪来那么多奇奇怪怪的榜。”

　　“哎这就只是个乐子榜，随便瞎投着玩玩而已。话说回来，刚刚怎么突然卖了破绽给我？”洛妤抱着胳膊，也不知道顶着张温柔似水的脸怎么就能笑得跟个兵痞子一样。
　　裴祈淡淡地说：“走神了。”
　　“哦吼，走神可是近身格斗大忌。按理来说，你不可能犯。”洛妤笑得欠嗖嗖的，“你在想谁？”
　　“……收起你那无聊的猜想。”
　　“我没说谁呢！更何况你没否认！”洛妤一人站在原地，望着远去的裴祈喊道。

　　裴祈的确没反驳，确实是因为伽法勒才走了神，但是不是他在想他，而是那个瞬间他的心脏在疼。
　　他垂下眼睛，摸上自己的心口，看不清神色。

　　暗黑的长道像是没有尽头，多条岔路交错得像蛛丝构成的迷宫，伽法勒一人靠着终端的照明灯步伐不停地走了很久，最终停在了一扇门后。
　　他将手贴上去，闪现淡蓝色的荧光的同时，门后机关启动，齿轮随之咔嚓转动。

　　轰！门开了。

　　伽法勒跨了进去，军靴落地没发出一点声响。他向前走了几十步，面无表情地推开面前看上去紧闭的笨重大门。
　　里面光线亮堂，建造精细简约，放眼望去是两排看似没有尽头的牢房。
　　这是座监狱，一座不归属于正规监狱的地下暗狱，抑或说是一个拥有多间秘密地下审讯室的监狱。

　　每间牢房都由厚重的隔音科技墙搭建，内部的声音互相听不见，但内部的声音却能传到外部的走廊，走廊发出的声音也能清晰地传进内部牢房。
　　因此，军靴踏在走廊时发出的脚步声清晰无比地传进每个牢房，与平时负责关押人日常生活的智能机械人发出的声音截然不同。
　　瞬间窸窸窣窣的牢房放出了惊人的哭喊咆哮。

　　“我说！我什么都说！来人救救我啊啊啊——”
　　“你们这是非法监禁！我要向国安部举报你们！”
　　“放我出去啊——我什么都不知道——求求你们！放我出去——”
　　一时间伽法勒耳边充满了下三滥的辱骂、哭天喊地的求饶。

　　哒、哒、哒！
　　他面不改色地向前走，最后停在一间安安静静的牢房前，抬头一看。

　　A10号。
　　科技门扫描了他的个人身份，浮现出权限符合，认证成功的字样。

　　大门向右滑去，一间不大的房间由镶嵌防爆钢板的隔离墙和栏杆分割成了两部分，右边的站着个瘦高的男人，过长的棕发遮盖住了眼睛，脸色是不正常的青白，看上去阴郁异常。
　　听到声响的男人猛地抬头，一双阴鸷的棕眼睛死死盯过来，嘶哑的嗓子听上去阴森可怖：“伽、法、勒！”

　　伽法勒刚在左边的椅子上坐下，就听他紧接着一句阴森森的咒骂。
　　“你怎么不去死？没死在禁区真是太可惜了！”

　　“没办法，我这个人天生的命大，死不了一点。”伽法勒一听笑了出来，说，“联邦每年每天咒我去死的人少说也上万不止，绕着首都星都可以环上好几圈，你得排队。”
　　“更何况你的诅咒听上去不痛不痒，没变点杀伤力，是不是当老板的日子太适宜，连诅咒骂人都没学会？”
　　男人低吼着冲上前，双手狠狠抓住栏杆，脖颈上青筋暴起，怒吼道：“你他妈算个屁，也配和我——”

　　啪啪！
　　伽法勒拍掌声落下的瞬间，男人后边的墙上凭空生出了两道机械锁链，咔嚓两声以迅雷之势锁住了男人拉扯栏杆的双手。在男人的呼叫声中，把人拽回墙上吊着，双脚微微离地。
　　“继续，还想骂什么？”伽法勒双腿交叠，调整了个舒服的坐姿，支着下巴抬头看他。
　　明明是位居下位的仰视姿态，却依旧给人种极强的位高权重的压迫感。

　　男人被拉扯得动都动不了，一张未见老态的沧桑脸很是扭曲：“你、你这是非法囚禁，非法虐待！”
　　“哦？不骂了？你现在不骂，等进入正题就没机会骂了。”伽法勒心情颇好地笑道，“我现在可以给你五分钟，尽情释放你的情绪，时间一过就没机会了，李柯宇老板。”

　　被吊着的李柯宇没说一句话。
　　伽法勒耐心地等了一会儿，见他真没开口的打算，略有点遗憾的开口：“好吧，那进入正题，拍卖会什么时候开始？”
　　“什么拍卖会？我不知道。”李柯宇低着头，泛白的嘴唇微微上勾，“就算我知道，我为什么要告诉一个非法囚禁无辜群众，滥用私刑的伪军呢？”

　　“你勾结地下非法组织，洗钱诈骗，贩卖人口器官，非法持有重械性武装机械，种种罪名下来，你将在监狱服刑终生。”
　　“证据呢？没有证据，这就是污蔑——”
　　“说得对。”伽法勒抬手调出个男人照片，点点头打断他，“你猖狂的底气是来自他吗？朱鑫？他确信他会保你？”

　　伽法勒一眨不眨地盯着李柯宇的脸，自然没错过他那一瞬的不自然。

　　“不认识。随便指个不相干的人就可以给我安上莫须有的罪名？”李柯宇冷笑一声，嘲讽道，“太天真了。”
　　“哈，你怎么确定你保护船不会翻呢？”伽法勒慢条斯理地说，“我想你应该听说过我们特密S的做事风格，一向都是斩草除根，宁错杀三千，不可放过一个。在这样的理念下，你猜猜你的保护船有没有被抓？又或者我直白一点，你猜他在不在这里？”
　　李柯宇青白的脸色变得和纸一样惨白，冷汗瞬间下来了。

　　是了，这位本身就是个黑市公认的惹不起的疯子，光是悬赏就高达惊人的60亿。

　　“你以为不把你关进正规审讯室是因为特密S没证据？”伽法勒轻笑一声，像是在笑他的天真，“我以为你知道，毕竟这算是公开的秘密。”
　　“特密S抓人可以先上车后补票，一切抓捕过程造成的死伤不予追究责任。这是特密S的特权。”

　　李柯宇开始挣扎，从一开始的轻微到后来剧烈得将锁链扯得噼里啪啦地响。
　　伽法勒视而不见，继续补上：“那么问题来了，既然证据确凿，为什么不把你带上去，而是关在这里呢？李老板那么自命不凡，要不要来猜猜？”
　　李柯宇嘶吼着疯狂挣扎，不愿去想那个可能。
　　但伽法勒不给他自欺欺人的机会，一句话揭开了他最不愿承认的事实。

　　“那是因为你被放弃了呀，根本活不到被带上正规审讯室的时候。”
　　李柯宇崩溃地大吼：“不！不可能！他们不能放弃我！我……我为他们做了那么多……”

　　伽法勒站起身，通过身份认证推开了审讯门，走到李柯宇面前，啪地扇了他一巴掌，直接将他脸偏了过去。
　　李柯宇耳朵轰鸣，下意识一吐，一颗带血的牙齿落在了地上。

　　“你所作所为严重危害联邦安全，主动检举揭发，有立功表现，还可酌情量刑，不然你的下场就和落入他们手中一样，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伽法勒心平气和地按着李柯宇的头，手指微微收紧，力道不大，却明确地表明了一个信号。
　　只要他想，这个头骨分分钟捏爆不是问题。
　　“现在我第二遍问你，什么时候开始拍卖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