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铭华》未筮

26、挂怀

　　夏荃在看到给他发消息的那人时，很是讶然，再看那人发的消息内容，更有一种夜半鬼敲门的错觉。

　　看窗外？他来我家门口了？！

　　三步做两步地冲到窗前，拉过好久没有动过的落地窗纱帘往楼下看去——来人正是他怎么也没想到的林聿安。
　　透过晶透的宽敞玻璃，底下那人正笑吟吟地提着一个中型包袱站在他家楼下。

　　夏荃此时有诸多问号。
　　他是怎么知道我住这里的？我记得我没有告诉他详细地址啊？！
　　还有今天不是要上课吗？老班怎么把他放出来的？
　　仔细一看，简直疑点重重。

　　夏荃知道隔着这么远，还间隔一层厚玻璃，他喊林聿安对方绝对听不见，便用嘴型比了个也不知道对方有没有看懂的嘴型——你一等。

　　夏荃一个转身捞起方才匆忙忘在床上的手机，打了一串字——稍安勿躁，我下去接你。

　　把手机放到裤兜，夏荃又瞥了一眼远远在楼下站着等他的林聿安，不禁感慨自己的卧室为什么就不安一个露台呢？偏偏搞这么个落地窗，一点也不实用。

　　吐槽归吐槽，毕竟房子布局一开始便是如此，他抱怨也抱不彻底。
　　因为林聿安来得突然，夏荃也没有多做准备，戴上医用口罩，顶着有些凌乱美的碎发下了楼。

　　他爹在客厅看着电视，韩姨在饭厅打扫卫生，夏荃要想出门必须从此经过。
　　他不想让夏昭鸿和韩姨发现他的行踪，不然肯定又要把他按回卧室当一个假死的植物人。

　　在夏昭鸿看电视有点疲倦打了个哈欠时，夏荃看准时机猫着腰快速前进。
　　所幸他家面积挺大，客厅和门有些距离，这才方便了他开门偷跑出去。
　　不然他一开门他爸就算是瞎也该发现了。

　　推开门跨越了一个院子，隔着一丛铁栅栏向林聿安问：“你怎么找到这来的？”
　　林聿安还是一身三中典型的校服打扮，一身蓝白条仍没有遮掩住他挺俊的体态，他在听到夏荃这么问后，得意地从那个包袱外侧掏出一张卡片。

　　夏荃走进瞧了瞧：？是他家的地址。
　　“你哪来的这个地址？”
　　“汤哥给的，你以前有给我们说过这个事，不过我那时没记住，汤哥倒是记下来了，我管他要的。”再给夏荃看了一眼后，还没等夏荃碰到这张卡片，他就快速把手缩了回去。

　　夏荃被他变戏法似的操作搞得很不解：“干嘛收这么快？跟心虚似的。”
　　林聿安一笑：“就一个地址而已，没什么可看的，先看这个。”
　　说完林聿安就把那个包袱献宝似地塞给夏荃。

　　“这都是什么东西？好像还挺沉”，夏荃接过那个不是很规则的包袱，又忍不住嗓子干痒咳了一声。
　　“都是好东西，你不是感冒了吗？里面全是一些药物”，林聿安怕这么说还是不显他的诚意，又补充了：“什么感冒灵，连花清瘟，蒲地蓝，牛黄解毒片，万痛胫骨贴，痔疮一贴灵……”

　　“停，前面的我还能理解，后面的怎么越说越离谱？我感冒要胫骨贴和那个……咳”夏荃有点开不出口，“和那个什么灵干什么？我又用不到。”

　　“现在用不到以后可能用得到。”
　　林聿安说这话本来是想表达一下自己防患于未然的安全意识，但见夏荃皮笑肉不笑地盯着他，他觉得自己应该要再解释一下。
　　毕竟现在的小圈是战损版的，趁人之危可不是他林聿安的作风。

　　林聿安解释道：“你也别想太多，这回我真没想挑逗戏弄你，你先收下，这些也是比较常备的药，备着总没坏处。”
　　“那我一收，咳咳，这包未免也太多”，夏荃垂眸看着手里那个实心包袱，深刻感受到这就是传说中的偶像包袱吗？
　　也太沉重了。

　　“没事，我家里各类药物都挺多，我知道这些东西你家肯定多的是，但上回也是我把你约出去你才得上流感的，所以你还是收下吧。”

　　夏荃自身不是个喜欢拖沓的人，他一向喜欢干净利索，再加上他如今真的是头疼欲裂，在外面吹的这些冷风直入他灵魂，简直就是来自灵魂深处的颤抖，便不想跟林聿安再往下拉扯。

　　“那我收下”，看着夏荃同意收下自己送的药物，林聿安也放下心地转身欲走，结果才刚转到30°角就被夏荃叫住了。
　　“林聿安，今天不是上课期间吗？你怎么跑出来看我的？”

　　“只能说这一学期我是一点也没有后悔当这个走读生，不要太爽”，林聿安在夏荃眼前晃了晃自己的走读证，“确实是偷溜出来的，老班不知道，靠着这个证忽悠的门卫大爷，说是我回家吃午饭，大爷新上岗的不清楚咱学校规矩，就这么放行了白。”

　　三中为了学生安全，其实是不让学生中午出校门的，包括走读生在内，走读生中午只能去食堂吃或自带盒饭。
　　这回也是林聿安本年度运气透支，刚好遇到个新上岗的大爷，不然他铁定钻不了这个空子。

　　夏荃心道原来如此，那他就放心了，他差点还以为林聿安为了他这点小事翻墙逃学了。
　　在看到他发的那条消息时，他就已经为林聿安的大胆行为狠狠捏了把冷汗。

　　“怎么样？我是不是很机智啊？”
　　夏荃阖了眼：“有疾没智，有病早治。”
　　林聿安刚才还一本正经的表情荡然无存，拉下一张泪眼婆娑的脸巴巴看着夏荃：“呜——”

　　“打住，别恶心我”，夏荃对他这种一言不合就耍赖皮的性子表示很无奈。
　　“行吧，确实有点东西，运气不错。”
　　听到夏荃夸他运气好，林聿安暴雨转阴又转晴，看他这样喜怒无常的姿态，不知道的可能还以为得了重感冒的是眼前这个家伙。

　　“行了，来吃午饭的人，算算时间你也该吃完回去了，返程不送”，夏荃给他说了句“bye”，林聿安没有走开，夏荃还以为他还有什么事要跟他说，结果他来了一句：
　　“作业我都放你桌洞里了，包括通用作业。”

　　……他夏荃还以为自己休息的这一天能切实得到放松休息，结果给他整了个大的。
　　不但还要回去补作业，还要去赶通用技术作业。
　　他最烦通用技术课的作业了，又费时又费力，他不理解为什么像高中这种如此重要的学习阶段还有各种像通用这种课存在。
　　它甚至作业量跟主课都差不多，真就是应付个合格考是吧。

　　“好了，也就这些事了，我期待明天小圈你在教室奋笔疾书的帅气模样哦——”，说完便不加留恋地飘飘然走了，挥挥手不带走一片云彩。

　　这时候你走得倒是快，有种留下来接受我的三昧真火！
　　林聿安这人，就算前不犯贱，中间不犯贱，结尾了也要犯下贱。
　　他是有什么职业操守么，夏荃真心纳闷。

　　不过说归说，林聿安这回专程过来看他，是他没有想到的。
　　从上了高中以来，好像已经好久，没有人这么关心他了。
　　从来都是一个人去学校，一个人回家，下课一个人，吃饭一个人。
　　如今多出一个人在自己生活里的感觉……真奇妙。

　　夏荃眼前林聿安的背影逐渐和上回与他同乘时的背影相重合，回忆起那时触碰到的那簇温热，心中仍有着别样的感觉。
　　说不清，道不明。

　　夏荃也不知道自己这是怎么了，只觉额头的热度又一次烧起，鼻塞得愈发严重，冷风刮过，他又回身咳了几声。
　　感冒怎么又严重了……还是回屋去吧，有点冷，又有点热。

　　在干过第一次后，再重演一次就格外的轻松。
　　他流畅熟练地躲过家里侦察兵和他的金牌眼线，成功打入内部，安然完成这一艰巨的游击任务。

　　回到自己卧房时，夏荃整个人喘着粗气靠在门后，只觉身体不像自己的了，就这么一段时间竟已出了一层薄汗，走路像是踩棉花，头沉得像灌了铅。
　　他觉得他快过去了。

　　撑着头疼欲裂把林聿安递给他的那个包袱拆开，里面果然如他所说，放着一堆乱七八糟，“包治百病”的药物。
　　在检查过这些药物后，夏荃在里面拿出一包治风寒感冒的药，正想出门去泡开药，就注意到刚才自己眼花缭乱错漏掉的一张纸条。

　　他好喜欢写纸条啊……
　　把那张叠了两折的纸条取出摊开，上面潇洒地写了一行字：
　　对不起小圈，我没有照顾好你。

　　就只是这么一句简单的话，没有什么繁冗的修辞。
　　可就是这么一句最简单的话，让夏荃滞住，脑内嗡嗡作响，他低头食指按着太阳穴，用手掌拍上脑门。

　　好热啊，怎么这么热。
　　夏荃看着已经被自己手心浸出的汗打湿的纸条，把它又折了两折放到床头。
　　我又不是小孩子……说什么照顾不照顾的，夏荃自言自语地喃喃着。

　　你可真矫情啊，夏荃。
　　夏荃叹了口气仰倒在床上，胳膊横搭在阖上的眸子上。
　　本就心烦意乱，胖啾还在不远处“啾啾”不停叫着，夏荃第一次觉得这小家伙是真的吵。
　　叽叽喳喳个不停，比外面那些麻雀还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