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造物主》佞蜀

21、蛋破了。

　　奈何他们能力再大，也没有直降到底的本事。
　　从负三十二层再往下就真一点声也听不见了。
　　何况安魂大厦底层是九十层。

　　唐阮脚步在墙槽上借了力，弓着身躯把轴心斜向上六十度，健步如飞。

　　淮袖比他要更轻松点。
　　他手撑在墙面上，在这个圆柱的内壁来回跳动，每移动一次，身形就直接下降了四五层。

　　唐阮喘着气停在了八十四层。
　　淮袖也双脚一并，跳蹲在八十四层的楼梯上。

　　少年和青年相视一眼，站起来眯着眼瞳往下面不远处看。

　　黑夜并不能限制两人视力。
　　淮袖的眼睛经过了特殊处理，若是有光，便会发现他那灰浊的瞳孔里立起猫眼一般的深红色竖瞳。

　　安魂大厦没有安排人定期打扫的习惯，整个大厦虽然有一股凝重古朴的感觉，但到底是科技产物。
　　就算是由人拉动的柜子都含有指纹记忆和自毁装置等的。

　　这地方每年一次自清洁，也就一月一的事情。
　　自清洁整个大厦的柜子自动锁定，台阶收缩，圆柱底部漫水再干烘清洁。

　　今天不过一月十六。
　　楼梯上也积了一层灰，可齐整的灰尘好像被什么东西打散，留下了痕迹。

　　淮袖低垂视线，整个黑色空间里，那些灰尘在他的视野里就像掺杂了特殊的荧光粉。
　　荧光粉两边铺开，轨迹混乱，只朝下面去了。

　　安魂大厦的最后十层楼都是没有盒子的，全因最底部是清洗引用的水源和烘干设备。
　　人类能喝的淡水哪来那么多。
　　不过都是IOP净化了一半，没有辐射却也不能喝的水。

　　这下面的空气已经不足以支撑两个人一起顺畅呼吸了。
　　淮袖把呼吸频率降低，身体也不那样紧绷。

　　他抬起脚步，速度缓慢，可没发出一点动静。
　　唐阮也没说话，只跟在他的身后。

　　负八十四。
　　负八十五。
　　……

　　负八十九。

　　为了最大程度上节约资源，这下面已经没有人工氧气的供给窗口了，缺氧带来的后果会很快卷袭他们。

　　淮袖停住，脸色如常。
　　这里黝黑，唯他的视线像扫描环境的机器，连构造的尺寸都划了个一清二楚。

　　灯光越暗，他那双竖瞳就越亮。
　　唐阮一抬头和他的视线撞了个正着，属实吓了一跳。

　　他的瞳孔也有些光泽，但到底不是竖瞳，没有乍一看那样骇人。

　　“其实，我觉得它听不见声音。”淮袖忽然开口，“应该是感光的东西，不然这边门外人那么多，早就吓得藏起来了。”
　　“而且这么久了，除了我们好像也没有什么东西跟着下来。”

　　安魂大厦倒是都安了灯光，但这地方的性质在那，很少很少时候开过灯。

　　“怎么会……！”唐阮还没把话说完，只觉身后传来强烈的吸引力，连尾音都受风挤压出细腔了。
　　来得突然，先是引力，后才是轰隆隆的声音。

　　这动静大，连整个安魂大厦中心都鸣动起来。

　　“别乱动！”淮袖反应极快。
　　他一手拉住一旁烘干用的扇折，一把拽住唐阮的手腕，可手指还没完全扣住，唐阮的衣衫袖口倒是被他拽下来了。

　　人没抓住，一瞬就被吸走了。

　　变数太快，淮袖开始强烈耳鸣，呼吸的不顺畅让他整个人都恍惚了一瞬。
　　整个安魂大厦嗡嗡作响，好像有什么东西在外面敲打它。

　　红色的竖瞳镶嵌在灰珠子里，淮袖一只手死死地扣住扇折，整个人被下方传来的巨大吸力刮得飘起来。

　　除了上面的人，还有什么能让这个刚启动完的系统突然自我情理了？
　　难道是那几个蛋误打误撞触发了这个地方的自毁机制吗？

　　他的手指极度扭曲，连手指头的骨骼撇得变形了都还冷着脸往下面望。
　　什么也看不见，那些视野里的小亮点被一股脑地吸入了下面的黑点。

　　对策还没想出来，他耳边乍响出机关启动的声音。
　　淮袖抿着唇，连脸庞都被下面的吸力拉得变形。
　　金色假发被卷了下去，露出他的白色短发。

　　果断地撇开手指，淮袖蜷曲着身体，双手抱住脑袋在空间里翻滚了两圈也被吸了进去。

　　他手指刚才扣着的那片大扇折忽然转动起来，速度快得搅碎了一切在旁边的东西。

　　先是一阵混晕，再视野发白发黑，淮袖知道自己没有失去意识，呼吸困难不能大喘。
　　但这个空间，好像有充足的氧气。
　　要提了一盏安魂灯在这，怕得熄了又亮。

　　他第一时间睁大双眼，脑子飞快调动，强撑着靠在能触摸到的地方，一脚踹到了什么东西。
　　软软的，还没等他挪开脚就被一把捉住脚腕。

　　淮袖敏感地低头盯着脚踝。
　　那东西又挪开了。

　　是唐阮的手。

　　淮袖刚想说话，又忽然住嘴，盯着唐阮的脸色。
　　他早进来十几秒，此时应该已经因为呼吸通畅稍缓才对，可脸色还是惨白的。

　　少年的脑子终于因为正常呼吸能清明了。

　　此处有光。
　　幽蓝色的光。

　　竖瞳掩下去，浮出主人本来的灰态。
　　淮袖的耳鸣藏下去，空间里便充斥满了嘎吱嘎吱嚼东西的声音。

　　确实是在嚼东西。

　　唐阮脸色难看，一直盯着这个空间正中间的那一团幽蓝色看。
　　他当然也看得清。

　　这里确实有三个蛋，地上还有破碎的蛋壳。
　　幽蓝色是从那蛋里的生物身体上发出来的，带着荧光色，发着昏亮。

　　等看清了那团东西，淮袖也感觉嗓子被卡住了，一时无法说话。

　　这里破碎的蛋有三个，个个同大半个人一样高大，颜色和鸡蛋很像。
　　可孵化出来的小崽子并没有三个。

　　只有一个蛋的蛋身是从里面打破的，色泽成熟，碎在地上了倒了个稀巴烂。
　　另外两个蛋下面的壳子还是好好的，可上面被搅了个小洞。

　　有暗红色的液体从那个洞流出来。
　　一只墨绿色带有鳞片的手臂从那个洞里伸进去，又掏了什么东西出来，朝自己口中塞。

　　空气里弥漫着浓重的血腥味。
　　那个墨绿色的东西半人高，身形佝偻弯曲，脑袋生得小，头顶还有一席散乱潮湿的黄毛，尾巴像龙，在地上有规律地扫动。
　　它背对着两人，只能看见背影，和奇丑的两只腿。
　　像个放大很多倍的半人怪物。

　　它大概是先出生，在喰食另外两个没孵化出来的东西。
　　这东西一手又伸进旁边的蛋里掏弄，挖出一团看不清颜色混着血迹的东西往嘴里塞。
　　听它咀嚼声嘎吱嘎吱，甚至还有舔吞的动作。

　　地上满是奇怪的液体，和不明的什么软体东西。

　　淮袖想，要不是自己工作第一年的时候见惯了，要换一个同龄中学生来，恐怕要扶着墙直接吐晕过去。

　　唐阮脸色也灰白。
　　他暗自骂了几次。
　　研究院养的什么鬼东西?！

　　淮袖突然对研究院养的小动物失去了所有好奇心。
　　他搞不懂白厌知是怎么能忍受的。
　　那群人大抵是有点疯。

　　那东西越吃身上鳞片尾的幽蓝光就越亮，吞咽一口还能看见那幽蓝色轮转着亮。
　　就连它的身躯都肉眼可见地越长越大。

　　他们不知道研究院到底还要不要这么个玩意儿。
　　淮袖是有把握把它一击必杀的，但他的任务只是找到研究院丢的蛋。

　　这个空间很小。
　　也不知道蛋是怎么找到这个地方的。
　　大概是安魂大厦的冷气太重，再加上下面阴暗，这股吸力应该是要提前放水，上面的烘干扇也才动起来。
　　他们要么在这个地方以身饲鬼，要么出去被烘切成人干。

　　这年头工作真难干。

　　唐阮也不再看它动作，忽然开口：“它肯定听不见，我刚才是摔进来的，压着它的蛋壳，发出声音都没见它回头。”

　　这话不说还好，一说前面的东西突然停顿了，往后猛然翻眼。

　　它脸上大洞小洞无数，还镶嵌着碧绿色的眼珠子，一动起来引人浑身发寒。

　　淮袖心道不妙。
　　是听不见。
　　但好像能感觉到频率快的动作。

　　墨绿色东西又不动了。
　　它那几十个眼睛洞孔还没生效，连反光都没有。
　　这东西大概心生警惕，停了一会儿没感觉到什么也不再吃了，绕着小空间动起来。

　　它看不见，四肢跟着一起绕动，趴在地上更像恶心的怪物了。

　　淮袖极缓极缓地蹲下，一边蹲一边不动嘴唇含糊说话：“祈祷一下白厌知能找过来吧，外面好像启动了什么自毁装置。”

　　唐阮不敢搭话了。
　　这东西从他的身边爬过来，一只手放在他的腰侧，一只手放在他的肩上距离，两只脚弯曲踩实在地上。

　　他屏住呼吸，脑子发蒙。
　　这东西不知道在思量什么，嘴角的口水混着奇怪的液体跟着从他那奇形怪状的脸垂掉下来。

　　直滴唐阮的脸上。
　　唐阮眼珠子都快瞪落了，还一边安慰着加速的心跳，生怕跳太快引得自己和它几十个眼珠子深情对视。

　　幸好，它的口水没有毒，唐阮没感觉到那种撕裂皮肤的感觉。

　　淮袖摸到了手指一旁的蛋壳，看清了那怪物的动作和方向。
　　他用极快的速度把蛋壳朝那边没孵化的蛋丢过去。

　　果然，蛋壳在飞跃途中就被这怪物一个蹦扑咬碎在地。
　　它力道没使好，刚好撞碎了其中一个还立着的蛋。
　　腥臭味猛然扑开。

作者有话说

　　小别致真东西：给你一记深情壁咚。
唐阮：我可谢谢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