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日之约》皆明

13、第十三章 品味

　　“咳咳…咳！”

　　糖卡在喉咙里，顾渺顶着猪肝色的脸，朝自己狠狠挥拳，当着闻煦的面表演了一出胸口碎大石。

　　那颗草莓味的硬糖这才随着血腥味被咽下去，顾渺捂着嘴定睛一看——那本名叫《倾城绝恋》的“新华字典”从校服中露出了原形。

　　封面的花体字大的有些夸张，花里胡哨的设计让人看了眼睛都要发疼。

　　最下方有几行小字：‘青绿大神最新伤感力作’、‘她逃他追，他们都插翅难飞’，一看就知道是街边十元三本的古早小说在新时代的返场。

　　顾渺眼神躲闪，她好像能从闻煦的眼睛里读出一句话：你的品味实在堪忧。

　　顾渺噎了一下。

　　“...”顾渺摸了摸鼻尖，“抱歉。”

　　闻煦一如既往地少言，瞥了她一眼后，沉默着把小说放回了桌厢。

　　两个人说话声音不大，讲台上的李小胖并没有发现。

　　顾渺放下心来，殷勤着把数学卷放在中间，示意闻煦一起看。

　　闻煦没有拒绝，但目光也没停留在试卷上。

　　他一点没有听课的心思，干脆撑着头放空自己。

　　偶尔视线落在认真听课的顾渺身上，想了很久也没明白，为什么会有人这么爱学习。

　　上李闲的课对不少一班人来说是一份巨大的折磨。

　　但不可否认，李闲是个好老师，对学生相当负责。

　　但他的负责和严厉分不开，并且为了让学生成绩得到提高，李闲的课从不拘泥于课本，会穿插许多更高难度的知识。

　　高难的知识点和李闲的严厉，让他的课永远紧迫感十足，不给人一点喘息的机会，哪怕是早已习惯重压的一班也有些适应不良。

　　这个晚自习，大家过得相当充实。

　　紧绷的神经随着最后一道下课铃打响而松懈。迎着台下一群饿狼饿虎的目光，李闲随意在裤腿上蹭了两下的粉笔灰。

　　擦了擦眼镜，李闲才道：“下课吧。”

　　“woo！”

　　陈宏鑫蹭地一下从椅子上跳起来，他的同桌沈笙被他这激动的一掌挥掉了眼镜。

　　眼镜碎了，沈笙的脸也疼了。

　　于是她怒了，第n次出奇的怒了。

　　刚反应过来的陈宏鑫还没来得及逃跑，就被沈笙一把揪住耳朵。

　　陈宏鑫吃痛：“诶——我错了！”

　　沈笙嘴皮子一扯，置若罔闻，对着陈宏鑫就是一顿痛揍。

　　放学时间，永远是一班最吵闹的时候。

　　班里吵闹的像没人监管的菜市场，打人的打人，收拾东西的收拾东西，约着一起回家的勾肩搭背离开教室。

　　本来已经消失的李闲神出鬼没，又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从后门再次回到教室，老鹰捉鸡般揪住了闻煦的后领。

　　“…”

　　闻煦因为母亲，对老师的容忍度尤其高。

　　虽然他很不满李闲的行为，但也只是从他手中扯回了衣领。

　　李闲轻哼，“啪”一声将月考试卷拍在他桌上。

　　“我麻烦你把这张卷子做完之后完完整整给我交上来，它要是还像上次一样“丢了”，那你也可以失踪了。”

　　李闲紧绷的脸略微展开，叹了口气后开始念叨：“一天睡觉、逃课这都算了，好啊，现在连月考都不来了，你说你脑子里一天在想些什么东西，啊？”

　　闻煦耐心解释：“有事。”

　　“有事？有什么事连你的本职工作都能忘！大忙人还来念什么书！你知道多少人想进这个班进不了吗！”

　　李闲气的眉毛都快竖起来，把课桌拍的‘咚咚’响：“不想读就给我滚回家！别占着位置不干事！”

　　李闲越说越气，脸都红了两个度。可闻煦就像个木头桩子似的立在那儿，就是不说话。

　　李闲骂了半天没人回应，一拳打在了棉花上。

　　继续也不是，收手又不甘心。

　　一时间不知该气还是笑，李闲看了闻煦一眼，迈着他六亲不认的步子，气冲冲的离开了教室。

　　等李闲走出三里地，一直没说话的闻煦才有动作。

　　他们闹出的动静不小，班上不少人为此留下来看戏。

　　闻煦权当没看见那些眼神，扭了扭睡疼的脖子准备离开。

　　陈霜其见当事人都走了个干净，这才终于敢出声。

　　“李小胖怎么还是学不会说人话啊。”

　　陈霜其翘着二郎腿吐槽：“不就是觉得闻煦是块学数学的好料子，想好好培养人家吗？”

　　一班人会说闻煦靠着那栋楼在一班扎根，但绝对不会说他是靠楼进的一中。

　　同届的人基本都知道，当年闻煦能进一中，分在一班，不是因为那栋楼，而是闻煦靠自己成绩硬考上的。

　　可惜刚入学，闻煦就像变了个人一样，成绩一落千丈。

　　曾经最拿手的数学和英语，分数也直直掉进了谷底。

　　从满分到零瓜蛋，谁看了不觉得他是故意为之。

　　可闻煦自甘堕落，谁也拦不了。尽管李闲李白和他斗智斗勇一年有余，也没能让这块磐石回心转意。

　　这就是李闲对闻煦怒其不争，却不愿意放弃他的原因。

　　高一时，顾渺是李闲的课代表。跟他相处更多，也对他更了解。

　　她习以为常：“他就这个臭脾气，总把好心说成坏心。他都教你一年多了你还不知道吗？”

　　陈霜其耸耸肩，背起书包：“不说了——我走了啊。”

　　“等会儿——”

　　赶在顾渺开口的前一秒，陈霜其赶紧比停：“别劝我，没用。”

　　顾渺忍住打人的冲动：“谁要劝你。”

　　“...”

　　自作多情，陈霜其不自在：“那你拦着我干嘛。”

　　干嘛？当然是要多管闲事。

　　顾渺决定做个幕后好人：“有点事。”

　　顾渺忍住翻白眼的冲动，假装在裤兜里来回掏了掏。

　　在陈霜其疑惑的目光下，磨磨蹭蹭拿出了张折的像是国家机密的纸条。

　　“什么东西？”陈霜其满头问号的接过。

　　“诶！先别打开！”

　　顾渺赶紧将人按住：“回家再看，至于谁给的...”

　　顾渺闭嘴，眼神飘飘乎乎游移片刻，最后落在了安和的课桌上。

　　陈霜其一瞬间卡了壳：“我、我懂什么。”

　　陈霜其的脑子，在特定时候转的飞快。

　　比如理化生，比如安和。

　　自动脑补好一切的陈霜其，嘴角的笑根本掩饰不住，甜的周遭都要冒小星星。

　　顾渺嘴角隐晦一抽。

　　你是什么都不懂，你懂个锤子。

　　完成任务，顾渺回到了家。

　　今天顾长津下班早，顾渺进家时正好撞见桃桃在和他玩老鹰捉小鸡的游戏。

　　爷孙俩太专心，连她回来都没注意。

　　李孟书盘腿坐在沙发上工作，她工作的时候无所谓环境，就算是身边鞭炮齐鸣，她都能岿然不动。

　　于是客厅被分割成了两个世界，顾渺的到来又把客厅分割出了另一块格格不入的区域，一片阴云密布的区域。

　　顾渺走到沙发上坐下，沉浸在游戏里的桃桃才发现她的存在：“妈！”

　　顾渺笑笑：“和外公玩的开心吗？”

　　“开心！”桃桃都没考虑就脱口而出，“我们现在要玩过家家了，妈妈要一起玩吗？”

　　顾渺视线下移，自己脚边正好有个小推车玩具，一边是一台收银机，屏幕上还亮着光。

　　遥想当年自己拿着橡皮泥和陈霜其他们俩玩过家家的时候，李孟书还感叹自己当初都玩不上这些东西。

　　风水轮流转，顾渺小心翼翼的戳了戳收音机按钮，然后被它发出的铃声吓了一跳。

　　高档，实在高档，她都怕自己这一戳把这玩意给戳坏。

　　这些玩具和顾渺这个‘巨人’相比，柔弱的就像林黛玉葬的落花，让顾渺升不起一点想玩的心思。

　　顾渺瘫在沙发上：“算了吧。”

　　她半阖双目，李孟书摘下眼镜问：“饿不饿？冰箱里有燕麦粥。”

　　顾渺其实挺饿，但空了一大半钱包的她实在吃不下东西。

　　万分倦怠的向李孟书摆摆手，顾渺低着头回到了房间。

　　刚回到房间里，顾渺就把书包往飘窗上一扔，整个人往床上扑去。

　　软乎乎的被子和玩偶些微治愈了顾渺不妙的心情，手机突然震了两下。

　　[街道办八卦专员：顾渺！！]

　　算算时间也是时候了，顾渺立起枕头，靠在床头懒洋洋的回复：[说。]

　　陈霜其回复的也很快。

　　[街道办八卦专员：我约安和明天一起去学校了。]

　　对于硬骨头的陈大小姐来讲，这是她最大限度的低头。

　　虽然只有短短一句话，但显然陈霜其还是没能憋住兴奋，又追加了‘开心’表情。

　　随后一条语音紧跟而来：“还以为自己是小学生呢，搞这种小纸条的套路...啧，不过算了，看在他还给我点了栗子蛋糕的份上，也不是不能原谅他。”

　　虽然嘴上抱怨，但明眼人都看得出，陈霜其现在的心情好到就算是“当她面骂宋敏青是花瓶，她都要笑呵呵半天才能反应过来”的程度。

　　但花了1600才拿下那块栗子蛋糕的顾渺呵呵一声，无法共情。

　　小时候解决陈霜其安和的矛盾，顾渺深刻领悟了一个事实：搞定陈霜其就可以。

　　这么多年，顾渺围观他们大大小小无数次吵架，大多都是安和先低头。

　　但如果安和都不愿意不低头时，陈霜其就是突破口。

　　这么多年的交情，顾渺看得出两个人都已经消气，只是拉不下脸皮。

　　所以顾渺任劳任怨的来当了这个中间人，给他们一个台阶下。

　　陈霜其和安和有些时候很相似，把面子看得比命还重。

　　所以陈霜其不会主动提到栗子蛋糕，安和也不会追问陈霜其破冰的原因。

　　于是，顾渺深藏功与名。

　　从始至终，顾渺没考虑过这个台阶，陈霜其会不会下。

　　事实也证明，陈霜其已经是外强中干，有了台阶，自然顺理成章的迈出了第一步。

　　糊弄糊弄把人打发送走，下一位男嘉宾也闪亮登场。

　　三分钟之后，安和的消息准时到来。

　　[呵呵：陈霜其跟我道歉了。]

　　约着一起上学就叫道歉，那这个世界未免也太美好了点。

　　顾渺嗤之以鼻，在手机上猛戳一顿，打出来的话却很违心：[恭喜恭喜。]

　　安和矜持且讨骂的发了个“谢谢”，然后画蛇添足的开始解释起来。

　　[呵呵：其实我之前想法很坚定，但她这么一道歉，我又仔细考虑了一下，发现确实是我的不对。]

　　顾渺假笑：[你开心就好。]

　　安和回消息很快，两人又聊了几句，对话最终以‘ok’结尾。

　　做完这些，顾渺再次倒在了床上。

　　1600的小蛋糕，1600的小蛋糕。

　　顾渺小金库遭受重创，连睡觉都不太安稳。

　　她梦见自己吃不起饭，到处卖惨求生，后半生都要在桥洞下讨饭渡日。

　　手机响起，扰醒了顾渺。

　　她在床上乱摸一顿，把手机握在手里。

　　揉了揉眼睛按下密码，迷迷糊糊中顾渺看清了对方发来的消息。

　　[编辑：姐姐。]

　　[编辑：你要是再不更新，w123杀了我的心都要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