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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何必强撑 ...


  •   宋代章给贺瑞打了个电话讲了一下来龙去脉,顺便勃然小怒质问自己的好兄弟怎么不给自己送姜汤给别人送。贺瑞打了个哈哈想把这件事糊弄过去,但宋代章这个一向迟钝的理工男却在此刻敏锐起来,硬是揪着这碗姜汤不放,问贺瑞为什么只给柳越煮。

      “你到底想听什么?”贺瑞有些无奈,“你又不是不知道我是男同性恋,我见色起意还不行吗?”

      宋代章得到了心里的答案,不再继续争执,但转头又有些担心地看了贺瑞一眼,迟疑道:“话说你现在和你家人说了吗?”

      “什么?”

      “就是……”

      “还没。”贺瑞满不在乎地说,“我喜欢谁他们又管不了我,知道与否倒也没那么重要。”

      “哦。”宋代章讷讷道。他一向不会多管别人的闲事,听到贺瑞这么说,想了想之后又说道:“那个王医生说柳越身体很差……”

      “那和我有什么关系?”贺瑞打断了宋代章,顿了顿才说,“他自己不爱惜身体,能怪谁呢?”

      宋代章讪讪闭了嘴。他不明白为什么贺瑞态度转变忽然这么大,一个从不下厨的人给人家熬了碗姜汤,现在又说人家和自己毫无关系。

      宋代章觉得自己可能真的是贺瑞口中不解风趣的理工男,尽管贺瑞自己也是学理科的。

      贺瑞没再说话,只是说会给宋代章补偿,之后便挂了电话。

      贺瑞想着刚才宋代章说王医生对柳越的恭谨,忽然想起柳越要求给“秋水”改名字。

      柳越只是以建议的口气说了那一句话,却不容置喙。

      剧组里的人对大多都是柳越敬而远之的态度,尽管柳越看着很温和,但那温和却莫名透着凉意。

      好似潜在的温柔是包裹住药丸的糖衣炮弹,一切锋利尽管被柔软的外表裹挟,里面还是能致命的凶器——这个人惊艳绝伦的皮囊下藏着的是冷血残酷的本性。

      柳越看似和和气气,对每一个工作人员都尊重,体谅,却从来没有人敢因此冒犯他或怠慢他。柳越不轻易责罚身边的人,他身边的人要么去要么留,他们没有犯错的机会。一旦出现疏忽,柳越就会毫不留情地让人离开。

      而且几乎可以保证,被柳越开除的人在娱乐圈会很难呆下去,这像是个约定俗成的规矩。

      前例有很多。

      贺瑞毕竟不是柳越手下的员工,身份算是和柳越平级,倒也没多大的感觉。

      但贺瑞感受到了柳越身上那股不动声色的威压感,又想起那身一丝不苟的西装和修长的腿。更觉心口发紧,兴奋混在跳动的血液里被心脏一股一股压上来,激荡不休。

      这几日剧组里忙的陀螺一般,柳越也跟着上上下下,贺瑞一直没和柳越说上话。

      说话一少,那份本来随时准备喷涌而出的冲动也渐渐淡了下去,像是进入休眠的火山,连同大地一起沉睡。

      贺瑞还是会去看柳越,但现在是单纯欣赏美貌了。每每在人群中围观柳越,贺瑞总有一种赏花的雅致感。

      每次柳越开始拍戏,周围都围了一群人“观摩学习”,贺瑞还要去的早一点才能抢到内围参观的位置。

      但柳越面对镜头前这么一大批人像是没感觉,职业素养高的让人咋舌,依旧状态很好地演完戏,在导演和周围人的赞叹中收工。

      那时候的柳越很专注,像是置身风雪之中,他游离于自己的躯体之外,模仿着,观望着,试探着如何进入纳格的身体。

      贺瑞莫名有些动容。

      不知不觉已经晚上十点多了,大部分人已经回房间休息。贺瑞在剧组里呆了快一个月,觉得虞秋鑫那丫头的话不可信,这么一个电影一个月怎么拍的完?

      马上就到了戏里最关键的一步,纳格的十八岁,他将独自登山去找那面旗帜。

      因为到时候登山会包裹的严严实实,所以相关镜头完全可以用替身上场。但柳越还是决定自己去,因为后面会有一个在半山腰的对话镜头。

      大部队计划在山的四分之一就停下来拍对话镜头,因为爬的越高成本也就越高,摄影师们扛着那么重的设备也不是说着玩的,再上面的部分打算用无人机拍摄。

      贺瑞一边走一边想着,明天拍这出戏的时候自己是跟着也去爬一爬,还是老老实实在村子里和雪淙等一众姑娘聊天说话。

      他顺着旅馆旁边溜达,不一会儿就走到山脚的一片小湖旁边。

      小湖旁边搭了个亭子,算是给人落脚的地方。贺瑞早就发现从这个亭子里看风景很好,虽然没借到摄影师大的设备,但也借了个小的单反相机,打算来拍拍照。

      遥遥的,他就看见亭子里有一个人,中长发,披着件大衣,端坐在亭子里的长椅上,微微抬头,下巴勾起美丽的线条,目光悠远,像是散落在湖水和雪山之外。

      贺瑞又抬起表确认了一下,现在是晚上十一点了,气温也是零下。

      谁这么无聊大半夜坐在雪地里?

      虽然已经到了晚上,但因为雪的反射,山间并不黑暗。白色的光芒在重重反射中微弱地晃动,整片雪山和大地纯净的像是幽灵做的梦。

      贺瑞其实心里已经有了答案,他太熟悉那人的背影了。在没看清时,他的心已经开始莫名的跳动。他不由自主地屏住呼吸,小心地凑近一点求证。

      正是柳越端坐在那里,甚至没有带围巾。修长白皙的脖子赤裸裸地暴露在寒冷的空气中,整具身体像是木头雕刻的一般感觉不到冷,又或是已经被冻的僵直。柳越身形有些消瘦单薄,只堪堪被一件长长的黑色大衣堪堪包裹住。

      柳越不知道在那里坐了多久,他的肩膀上已经铺了一层浅而薄的雪花,长发上也散落着星星点点的白色,若不是还能隐隐看见呼出的白色雾气,贺瑞简直要以为柳越出事了。

      贺瑞从硕大的兜里摸了摸,果然摸到了他的备用护目镜,他尽可能悄无声息地从旁边走过去,把手中的伞撑到了柳越的头顶,把护目镜递给了柳越。

      “太久看雪会眼盲,晚上也是。”

      柳越回头看他,眼睛里似乎有些茫然和无助,他与贺瑞对视几秒,才伸手去接护目镜。他似乎一点也不意外这个时间,这个地点,贺瑞会出现。他目光平静地像是被冰冻住的湖水,任凭风浪过,也不能掀起丝毫波澜。

      “谢谢。”

      与柳越手指接触的片刻,冰冷的温度顺着指尖传来,那双漂亮的手已经被冻的通红,似乎因为冷还在微微发抖。

      柳越看向贺瑞,微微颔首,声音带了浓浓的沙哑,像是两片生锈的铁皮摩擦,刺耳粗糙。

      “啊,抱歉。”柳越似乎是被自己的声音吓了一跳,清了清嗓子,竭力正常地说话道。

      贺瑞看出了柳越的不正常,忽然摘掉手套去触碰柳越的额头,柳越皱眉想躲开,却被贺瑞一把摁住了。

      “大半夜不睡觉在这里干什么?”贺瑞感受着掌心的温度,看着柳越的眼睛说,“你还发烧了。”

      “你还真应景,纳格发烧你也发烧。”

      柳越“嗯”了一声,仿佛毫不在意,他带着点闷闷的鼻音,听着贺瑞的话皱了皱眉头。

      “你还好吗?用不用我送你回房车?”贺瑞好心问道。
      “没事。”柳越有些恹恹地说,“你怎么在这里?”

      “我来拍照——刚好,你坐着别动,我顺便给你也拍几张。”

      柳越抬手挡住了摄像头,皱眉道:“不要。”

      贺瑞对待病患有无限的耐心,他看着柳越睫毛上都落下了雪花,心里无端有些难受,就放柔了声音,摸了摸柳越滚烫的额头道:“回去吃点发烧的药,不及时处理会更严重的。你车上有药吗?没有我去找前台给你要点?”

      柳越又“嗯”了一声,把护目镜带好,把身上唯一一件大衣裹了裹,准备去房车。

      “诶……这羽绒服披着吧,你这大衣也忒薄了,怪不得在这里冻发烧了。”贺瑞看着柳越穿的衣服忍不住吐槽。因为在室外,他刚解开了自己的羽绒服,一股寒风迎面而来,他打了个冷颤,有些哆嗦地把羽绒服递给柳越。

      “那个酒店就在这旁边,反正也近。”

      柳越皱眉,侧身避了一下,垂下长长的睫毛,低声道:“不用了。”

      但贺瑞却不依不饶,直接用羽绒服把人包起来,还蛮不讲理地把拉锁拉上了,一点也不顾柳越的反抗。

      柳越也没怎么反抗,他似乎真的很冷,鼻尖和嘴唇都被冻的发红,贺瑞在与他指尖相触的一瞬间被那吓人的温度冰了一下,随即条件反射地缩回手,对上柳越那个不悦的眼神。

      这人从指尖到心脏都是凉的。

      羽绒服对柳越来说略微有点大,但是柳越的身材比例好,也不怎么显得出来。柳越忽然像是闻到了什么,低头嗅了嗅,又抬起了头。

      “你这衣服给别人穿过?”柳越直勾勾地盯着贺瑞问道。

      “没有。”贺瑞先是矢口否认道,随即想了想,之前好像也给唐帆源披了一下这个衣服,他本来想之前就去洗,可忙起来就忘了。

      他只好说,“好像的确。给那个那个演村民的男演员穿了一下。你们剧组真是,都不喜欢穿衣服,他穿的也很薄。”

      柳越没说话,只是把羽绒服脱了下来还给贺瑞,微微颔首,淡淡道:“走吧。”

      “这么冷你穿这么少怎么行?”

      柳越似乎很不耐烦,他不再像平时一样温和,皱眉道,“关你什么事?”

      “因为别人穿过所以你不穿了?不至于……”

      “我一开始就说了不需要。”柳越扫他一眼,生硬地打断他,自顾自地往前走:“是你硬给我套上的。”

      “一脱一穿,给我羽绒服都抖凉了,然后给我了?”贺瑞又强硬地重新给柳越披上,“不喜欢也要穿,你还发烧了。”

      虽然发烧的人需要散热,但贺瑞怀疑柳越是冻发烧的。比起发烧这里更怕的是失温,在冰天雪地中保暖显得尤为重要。

      柳越皱眉,忽然用手捂住了口鼻,弯下了腰,眉毛因为痛苦紧紧绞在一起,似乎有些想吐。

      “嗯,忍一忍,忍一忍,一会去室内就好了啊。”贺瑞拍了拍柳越的肩膀,给他紧紧裹在羽绒服里,让柳越尖尖的下巴压着羽绒服的领口,看着柳越的眼睛。

      贺瑞沿着小路送柳越回去,可这次柳越没让他在房车里待一会,而是在门口开始各种委婉语气明晃晃地提示贺瑞该走了。

      贺瑞厚着脸皮赖着不走,硬是跟着柳越进了他的房车。

      “谢谢,送到这里就可以了。”

      一来二去,柳越不会不知道贺瑞的小心思,语气里带了点警告,可贺瑞这家伙根本不怕他,他的威慑只能给他自己。

      贺瑞挑挑眉道,“不请我进去坐坐吗?”

      柳越抿了抿唇,声音有些疲倦,“我现在不想说话。”

      贺瑞也没再坚持,站在旁边目送柳越进去。

      柳越烧的嘴唇有些发干,他用舌头轻轻舔了一下唇角,摇摇晃晃地往房车上走。他像是没看见房车的台阶,踉跄一下就要摔倒——

      贺瑞一个眼疾手快地冲过去把人抱住了。贺瑞看着自己被还回来的羽绒服,想了想,直接把柳越打横抱起进了房车。

      “松开!”

      柳越没有像平时一样温和,而是有些急切和不安,他讲话短促,挣扎着想要下来,但却苦于浑身绵软,没有力气。

      贺瑞没想到柳越看着一个马上要和他一样高的男人,居然这么轻。抱在怀里像是一堆极易被风吹散的羽毛,却很是硌人,让人感觉棱角分明。

      “你好硌人啊。”贺瑞低头对柳越说。

      到灯光下,贺瑞才看见,不知何时柳越的脸泛着不正常的红,鼻尖凉冰冰的像是冻的,额头却是发烫。他像是难受,眼睛也有些发红,微微抬眸眯着眼睛看着贺瑞。

      贺瑞摸了摸柳越冰凉的脸,把柳越放在床上,用羽绒服和被子把人裹住,又打开了空调。

      他看见旁边的饮水机,又去给柳越倒了杯热水,他送的姜汤静静躺在桌子的角落。

      已经凉了,放了很久了。柳越一口也没有喝,也已经不能喝了。

      柳越看了他一眼,然后接过了一次性杯子,捧在手里,小口小口地喝着,喝一口就要眨一下眼睛。

      “我帮你向程导他们请假。”贺瑞一边说一边翻箱倒柜,总算找了发烧的药品放在柳越旁边。“发烧了自己感觉不到吗?还在那里吹冷风。”

      “不用。”柳越脸上的潮红更加明显,嘴唇却是苍白没有一点血色。他像是难受地闭上了眼睛,然后说:“刚好就着这股劲儿给那一段纳格发烧的戏给拍了……”

      “都烧傻了吧?这还继续拍?”贺瑞又要去摸柳越的脸,被柳越避开了。

      贺瑞突然想起柳越还没回答他,为什么这么晚了还一个人坐在这里。他忽然想起之前从网上刷到说柳越演戏演的真的帖子,心里涌起一个大胆又荒谬的猜想。

      “柳越……你不会是故意把自己冻发烧好演那场发烧的戏的吧?”

      柳越皱了皱眉,没有理他。

      贺瑞看柳越这反应直接当他是默认了,一时惊愕道:“不是……你……”

      贺瑞想问柳越是不是疯了,想掰开他的脑袋看看他是怎么想的。哪有要演的角色发烧演员也发烧来演的啊?难道角色身上有疤痕柳越还会自己去划吗?

      但是柳越只是裹紧身上的衣服久久地沉默着。

      又过了许久,柳越才反应过来似的皱了皱眉,像是很认真地跟他说:“不要随便摸我。”

      贺瑞松了手,让柳越躺在那里。

      旋即贺瑞像是想起了什么,问道:“你晚上吃饭的时候是不是没去?你今晚吃饭了吗?”

      柳越迟疑了片刻,才点点头:“吃了。”

      贺瑞撇撇嘴,回道:“不信。”

      贺瑞话刚说完打开门又要出去,柳越问道:“你去干什么?”

      贺瑞怕冷风吹进去,连忙把门掩上,大声道:“我去给你弄点吃的。”

      柳越似乎有些愣怔,昨天那碗姜汤,盖子还盖在上面,像是一个尘封的秘密,可内容却昭然若揭。贺瑞看见了这一口没动,没来得及倒的姜汤,可贺瑞还是出去给他弄点吃的。

      窗外的风雪片片洁白凶猛地拍打着窗户,柳越下意识把羽绒服拢地紧了一点,把脸埋进帽檐周围的绒毛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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