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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3、Chapter 83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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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处决叛徒的名义名正言顺地去西柏林,又在结束后给那两名随行的史塔西安排了去康达姆大街获取另外一个情报的任务,自己便隐匿行踪,想尽一切办法甩开跟在身后的格鲁乌和克格勃。我在西柏林晃悠了一整天,在临近午夜时分才来到理查德提供的那个地址。
这是一家位于西郊的桌球俱乐部,霓虹灯闪耀着资本主义腐朽的光芒。在确认没被跟踪后,我走进俱乐部大厅,在表示自己要找赫尔姆斯先生后,穿过一片亮闪闪的璀璨灯光和桌球叮叮当当的碰撞声,男招待带我走向了隐匿在一道暗门后的私人电梯,径直上了二楼。
我在二楼的一间极尽豪华的书房里见到了一身暗蓝色睡袍的理查德,似乎早就知道我今晚会来,他甚至贴心地泡上了两杯热腾腾的咖啡。
“要牛奶吗?”他举目看我。
这一次,我意识到自己必须保持心平气和,于是我点点头,说:“再来两块方糖。”
理查德一愣,突然勾了勾唇角:“晚上吃太多糖会刺激你的胰岛素,不过,你还年轻……”
牛奶晕开成环状的花纹,理查德那双曾为我做过手术的手,此刻拿着一只银质的镊子,叮咚两声,将两块雪白的方糖沉没在浓黑的咖啡中。
我走到他书桌对面坐下,取下了围巾放在膝上,端起咖啡一饮而尽。
“别烫着。”他慈爱地望着我,眼里居然流露出毫不作伪的关切,真令人作呕。
“所以,你早就知道一切,是不是?”我直接进入正题。
“你为何总是那么心急?”
“或者说是讲究效率。”我耸耸肩:“别忘了我是个德国人。”
理查德端起咖啡,无奈地微笑,小饮了一口。身后窗外夜色浓郁得深沉,两旁柔和的灯光如薄雾般笼罩着他。若他不是我的敌人,此刻的他也优雅得仿佛是一幅赏心悦目的画。
“你知道,我从来没想过要伤害你,我只是抱着你能站在我这边的想法,但现在我越发觉得这个想法有多么可笑。”理查德出神地盯在一边,根本没看我,似乎在自言自语。
“到后来我在想,这个计划的意义到底是什么?因为策反你根本就做不到。这个世界上不堪一击的是感情,但最牢不可破的同样也是感情。”
“可你没有放弃。”我淡淡地说。
理查德抬眼看了我一眼,笑了笑:“当然,我早说了,你的价值不仅仅在于情报方面,怎么来利用你,有很多条路能走。”
堂而皇之说出“利用”这两个字,却说从未想过要伤害我,我不禁哂笑,觉得他的逻辑实在无法理解。
“还记得我跟你说过的话吗?这个世界无非就是互相利用互相威胁罢了,既然你已经来找我,则证明你已知晓一切。”理查德放下咖啡,宁定地注视我:“既然你这么讲究效率,我也就不多说废话了。”
“你在意他,想要救他,可你没有办法,所以才来找我,是这个道理吗?”
“是。”我坦然道:“你在这里等我,不就是想听到我这个回答吗?”
“你说得对,我知道你会来,因为我给了你足够的暗示。不过,你得知道,在我们这边,自由市场上任何事物都是要等价交换的。”
理查德灰色的眼睛射出一道精光:“其实,我也有很想知道的事情呢。”
“可你想知道的,我不一定知道。”
“不,你知道的,你绝对知道,否则我有什么必要来和你谈呢?”
理查德幽幽地说:“我知道在我们这边,有一个十分厉害的人物潜伏着,厉害到连我都难以确定他是在中情局还是在军情六处,但我想你一定很清楚,因为据我们调查,56年暴露的柏林隧道,对,就是我们的‘黄金行动’的失败,和你有莫大的关系。”
理查德微眯起了眼睛:“毕竟,艾伦死在你手下,不是吗?”
“所以呢?”我冷眼看他:“想要我把黄金行动泄漏给苏联的那个间谍交代出来吗?”
理查德抿嘴轻笑,垂下眼睛点头说:“是的,这对我们来说很重要。”
我朝后一趟,戏谑地看他:“那么,你的奥洛夫为什么不告诉你呢?”
“哦,奥洛夫……奥洛夫……”理查德突然站了起来,开始踱步:“没人能绝对拥有奥洛夫,因为他是这个世界上最自由的鸟儿,当然,我也是后来才明白。况且莱茵,你应该也知道,在这个世界上,没有什么能比一名顶级的克格勃更令人害怕和担忧的了。”
“所以你想挟制他?用我?”
“你倒也没那么笨。最开始想要拿你挟制阿兹雷尔将军,但后来发现,我们的奥洛夫居然也着了你的道儿——要知道最开始是他把你和阿兹雷尔将军的事情告诉我们的,你说,他到底是聪明,还是傻呢?”
我冷笑起来,说:“你怎么能相信一名克格勃的感情?或许他只是在表演给你看。”
“哦莱茵,你当了这么多年的史塔西,难道还不明白吗?间谍也是人,无论是克格勃,MI6或者我们CIA,谁又能做到真正的无心呢?”
“是人就会有心,有心就会有爱,有爱,就会有软肋。”
理查德声色隐含得意,我无奈叹气笑着摇头,丝毫不在意他的志在必得,只是淡淡地说:“那天,我和我父亲在湖边走了很久,聊了很多,你的人一直在远处看着的吧。可无论怎么看,都不能靠近,根本没法听到我们聊天的内容,理查德,你猜猜,我和兰德尔在那次谈话中,提到过你吗?”
理查德欣悦的笑容僵在脸上,瞳孔急剧收缩,表情在刹那间失去自然。
对了,猜对了。理查德根本无法对我出手,他永远无法伤及我的性命,因为我这张与兰德尔八/九分相似的脸,将成为他唯一的软肋。
一个人对过往的多次提及只会暴露出他内心中最柔软的地方,我既暗恨自己也到了玩弄人心的地步,又窃喜这一效果果然好得出奇。
我勾起嘴角,饶有意味地说:“要是奥洛夫知道,你永远都动不了我,你拿什么去挟制他呢?”
他迅速整理神色,脚步轻快地踱步在窗前,望着我泛起一丝倨傲俯就的浅笑:“可这是你来找我的重点吗?该怎么去挟制他,不是我自己该考虑的问题吗?况且,莱茵,你没意识到现在我是在拿他要挟你吗?”
他踩着他的反问句一步一步地走近,将手落在我的肩上。
“人的潜能是无穷无尽的,今天你能够独身前来为他寻找“灵药”,就有下一次,有了下一次,就有无数次,莱茵,看来我的话你还是没听进心里去呀。”
他用良善温和的语气说出令我战栗不已的话,我不得不紧咬牙关保持镇静。
“那么,这是我们之间第一次交易?可是理查德,你从来没跟仔细介绍过你的药方呐。”
理查德垂眼看我,笑容里带上赞赏:“不得不说,你也有成为我的对手的潜质了,那么,就让我好好跟你讲一讲这个药方。莱茵,你知道,像艾伦那样不听话的弃子,我们在东德有很多,不仅是东德,甚至苏联本土,保住你的奥洛夫,只需要找一只完美的替罪羊就好了。”
“一只不行,就两只,直到把你的奥洛夫摘得干干净净,相信我,我有那个能力,但前提是,你得告诉我们隐藏在我们这边的老鼠到底是谁?怎么,难道那个人对你来说也很重要吗?我亲爱的莱茵,作为一名情报人员,心里怎么能装下这么多人呢?一个就足够危险了,你看看你。”
他好似在恨铁不成钢地责怪我,我心脏急速跳动,难道要出卖乔治来换取萨沙的安全吗?这种选择未免也太过残忍了。
时间仿佛静止,他的目光像刮刀一样一层层刮着我。不自觉地,那两张脸浮现至心间,每道笑容与每滴眼泪都让我心碎。
不,不能相信理查德,即使我交代出了乔治,他也不可能放过萨沙,只要有我在,他会想尽办法利用萨沙,而有我和萨沙在手里,他便能进一步要挟尤利安。
他可是打了个如意算盘,我差点儿就着了他的道儿!
突然我打了个寒颤,意识到自己来这里本身就是个错误……我完全没有想好退路。如果理查德现在强行摁下我,那他在某种程度上就成功了。
我咽了咽口水,缓解自己的紧张,然后咧开嘴角演绎出坦荡诚恳的微笑。
“既然你那么想知道,我便告诉你。”
理查德的眼睛骤然放光:“洗耳恭听。”
“是弗兰克·罗利特。”我凝视他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弗兰克·罗利特。”
理查德和善的面容凝滞了一下,随即逐渐扭曲,棕眸里燃烧起被戏耍的怒火,就在他刚要说什么的时候,意外突生,几乎就在他微张嘴唇的那一刹那,一枚子弹破空而至,玻璃四溅,他的右肩处爆出一团血雾!
他整个人朝前一栽,我慌忙起身接住了他。
坏了!我瞬间心下了然,肯定是苏联人来了!可不能让他们逮住理查德,且不说理查德万一把萨沙供出去,在西柏林这种美国人的地盘上杀死美国情报部门二把手可是要挑起第三次世界大战的!
我搂住他压低身子,就听到楼下的俱乐部大厅爆发出猛烈的枪声,惨叫声在寂静的深夜里此起彼伏,我正在思考该怎么办时,理查德抬起手指向书柜,艰难地说:“有密道......”
我一把扛起理查德就朝书柜跑去,在他输入密码后密道自动开启,我搀扶着他走过阴暗潮湿的地道,寂静幽暗的空间里只能听到他急促的喘息与鲜血滴落在地上的声音。
我可不是心疼他,是他还真不能死。
“前面有人接应你吗?”我着急地问。
“不知道......”
“你怎么可能不知道?见鬼,你又想耍我吗?”
理查德扯了扯嘴角:“你觉得我像是在耍你吗?倒是你,怎么这么蠢......”
“你可别废话了,你以为摆脱克格勃和格鲁乌是那么容易的事儿吗?”我扶着他大汗淋漓,喘着粗气。
理查德垂头轻声笑了笑,没有说话。我能感受到他的脚步愈加疲软起来,真要命,他可是我的敌人啊!我到底在干什么?
可苏联人根本不知道我是来和他见面,万一把他干掉或抓住了,这他妈的后果可就严重了。要知道,目前苏联和美国至少表面上还做做样子啊,他这个身份......
我在心里狂骂不止,只能拼了命把理查德给弄出去了。
出了密道是一块空旷的校场,似乎被改造成了停车场,理查德抬了抬头,我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只见远处一辆福特汽车后有人正在朝我们招手!心中刚燃烧起惊喜的火焰,只听嗖的一声,那个向我们招手的倒霉蛋应声倒地!
我和理查德两个人的脸都白了。
“你说,我是不是在跟着你倒霉。”理查德居然还有心情调侃我。
“你可闭嘴吧你!这是你活该!”我搀着他往那边跑,耳边飘荡着子弹的砰砰砰和理查德的轻轻笑声。
然而他很快就笑不出来了,我只感觉身上的重量骤然增加,理查德整个身子一软,脚步踉跄起来,我低头一看,这位大人物的腿部竟然中了一枪!
我心下大惊,看到理查德居然勾着唇角,一副泰然自若的模样。
“你......你脑子有病。”
惊恐不已地恨骂他一句,我反手就将他搂在怀里,管不了那么多了,比起自己的个人立场,世界和平怎么说也更重要吧!
我下定决心,转身便掏出了枪,射出了我人生中无比后悔的一发子弹。
我看到,一顶黑帽坠落后,一抹亮眼的银色出现在远处的夜空中。
缓慢地,仿佛带有不甘的,那抹银色逐渐下沉,随即那幽绿如猫眼的瞳孔,穿透一切黑暗,将辛辣冰冷的目光狠狠钉在我身上。
我彻底愣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