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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5、第 35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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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回去已经是后半夜,叶文杰已经睡得很熟。
许知和贺昭蹑手蹑脚上床歇息。
许知想起一件事,他还没看过自己长红痣的模样,他挪动身体往贺昭那边靠,小声呼喊:“贺昭。”
贺昭翻身看向许知:“怎么了?”
“这个。”许知伸出手点了点贺昭眼尾的红痣。
空气有一瞬间的停滞,贺昭也没想到许知会做出这一出,他喉结上下滚动着:“要我给你点一颗嘛?”
“明天再说吧。”许知察觉贺昭有些累,这两天的确是辛苦他了,许知翻身背对着贺昭睡觉:“我记性不好,你明天要记得提醒我。”
贺昭平躺着,双手交叠在腹部说:“好吧。”
叶文杰早上起来的时候,看见许知已经回来,他看向画图的贺昭说:“什么时候回来的?”
贺昭想了想说:“三四点吧。”
“你不多睡会嘛?”叶文杰抬手看着自己的手表,现在是八点,他看见贺昭眼下都有些疲惫。
“习惯这么早起。”贺昭说:“我爸已经做好早餐,快去吃饭吧。”
叶文杰下床穿外套,看着还在睡的许知说:“他估计要睡到下午三四点才起来。”
贺昭也看着许知说:“生病就让他多睡会,才会好得快。”
许知真的如叶文杰所说,睡到下午三四点钟起床,贺昭察觉许知快醒的时候,丢下手中的草稿去给许知热饭。
等许知彻底醒过来的时候,饭已经到嘴边,许知带着病气说:“谢谢。”
他坐起来想要接过碗自己动手。
贺昭却端着碗坐在他旁边说:“我喂你吧,看你手还是有点没有力气。”
许知放下手搭在腿上,认同贺昭的话。
习惯是个好东西,才两天他就习惯靠在贺昭怀里等待投食。
许知撇眼看着碗里一颗完整的荷包蛋在滚烫的红糖水里飘着,红糖水里还有白色糯米漂浮着。
“红糖醪糟荷包蛋?”许知问。
“是啊。”贺昭将舀起荷包蛋晾着:“在医院的时候你喊着想吃。”
许知没有印象,他只记得自己想吃橘子来着:“我什么时候说过了。”
贺昭说:“那个时候你还发着烧,意识迷糊。”除了喊着疼,唯一的话就是这个。
许知低头咬了一口荷包蛋,唇齿间带着淡淡的酒香蔓延开。
“许知哥这么想吃红糖醪糟荷包蛋,是有什么故事嘛?”贺昭见许知疼的厉害都再说这个。
许知吃了一点东西,手上就来了力气,他接过贺昭手里的碗喝着红糖水:“没有故事啊,我就是单纯嘴馋。”
许知脸上写满真诚,他的确就是嘴馋,人哪有那么多的故事。
贺昭上手接过许知喝空的碗,再给他递上温水和药片,等许知吃完药才说:“是想继续睡会还是出去走走。”
“出去走走。”生了病还是不能久躺久坐,他一下地就感觉有些踏实,头晕也好了一点。
脚踩着踏实的土地,雅鹿的风一到下午就很猖狂得不像样子,风在耳边是猖狂的笑。
许知看着贺昭也给他熬上那柴胡水,当初看桑珠喝得那么痛苦,现在也该轮到他皱着眉头喝。
碗里黑乎乎一片,看不见碗底在哪,鼻尖被苦味包围着,除了苦味就是苦味。
这味道让嘴馋的桑珠跑得远远的,生怕会叫她喝上一口。
“许知哥,该不会连桑珠都比不过吧?”贺昭看许知那畏畏缩缩的手,一会往嘴上放,一会又放下去。
许知心虚了一下,说话的声音都少了半分:“没有,就是有点烫,我晾一会再喝。”
贺昭提醒他:“柴胡水凉了会更苦。”
风吹得柴胡水很快就见温。
许知深吸一口气直接一口闷,苦味过后是辛辣,还来得及吐槽这什么怪味,嘴里就被放进一颗糖,甜味冲淡了苦味。
“要还是觉得苦,这里还有。”贺昭往许知手里塞了一大把糖。
许知不客气全部塞进自己兜里。
喝了药,药的副作用就来了,在外面晒了没一会太阳就缩回帐篷里睡觉。
不过也没睡好一会,醒来的时候贺昭在外面帮可吉做晚饭,桑珠拿着她哥给她的蜡笔在纸板上画画。
“桑珠。”
桑珠听到许知叫她,扔下蜡笔就爬过来,毛茸茸的头蹭着许知下巴。
许知看帐篷里只有他和桑珠,他说:“怎么不叫你赞念姐姐陪你玩。”
“大姐姐在外面玩。”桑珠去抓许知逗她的手指:“我和哥哥叫她进来画画,但大姐姐不进来。”
贺昭将赞念抱进来,刚放地赞念就跟鱼一样溜走,贺昭劝了几次,赞念都不进来,他就让桑珠一个人在帐篷里玩。
许知手指一顿:“不进来?”赞念是怕被传染?
“嗯嗯。”桑珠趁着许知动作停住,直接抓着许知手挠他手心的痒痒。
许知把桑珠放下:“桑珠你继续画画,哥哥等会就回来。”
许知下床又给自己披了一件外套往外走。
许知问在厨房里忙碌的贺昭:“赞念呢?”
“在那呢。”贺昭用头点了点他前方的山岗上。
没了阳光,山岗呈黑影,低矮的黑影上坐着另一个黑影,那个黑影似乎想把自己隐藏在黑夜中。
“我去找她。”许知朝黑影走去。
贺昭说:“别聊太久,你病刚好。”
许知迎着激烈的晚风走上山岗,往前走一步远处的雪山就一点一点呈现在眼前,直到他看清全面。
赞念看见许知上来了,她从草地上站起身,有些局促不安望着许知。
许知问:“山上冷,跟我下去和叶文杰哥哥一起烤火。”
赞念的脸被风吹的红扑扑,凌冽的山风像刀子划破皮肤下的血管。
许知朝她走近一步,赞念就倒退一步。
许知被风吹得咳嗽了几声,赞念眼底的不安越来越浓郁,愧疚将她包围。
赞念转身就要下山,许知抓住她,强势将人留在自己身边,他急切说着:“赞念这不是你的错,不用自责。”
人吃五谷杂粮,哪有不生病呢。
从听到桑珠说赞念害怕进屋,他就知道赞念在胡思乱想,她把他的生病怪罪在自己身上,就像她把妈妈德吉的死怪罪在自己身上一样。
还有上次羊丢失,她害得他们差点葬身于狼口之下。
赞念想要摆脱许知的桎梏,可她的挣扎换来得是最柔软最强势的拥抱,赞念听见许知说:“赞念别再把别人身上发生的难,怪在自己的身上。”
赞念不是巍峨的山,她只是一个小山坡承受不住积压,它总有一天会崩塌。
赞念紧咬着嘴唇不人自己哭出声:“阿爸说我会给大家带来疾病和灾难。”
许知生病一定是因为她,她一来桑珠家,许知就生病,叶文杰说许知躺在医院一天都没醒来。
“赞念,你知道你名字的含义嘛?”许知蹲下身看着赞念,他给她轻轻擦拭着眼泪。
赞念点头,她知道。
刚要说出自己名字的含义,就被许知打断:“我问的不是罗格给你这个名字的含义,而是另一种。”
另一种?赞念不知道,她的名字只有一种含义,带来疾病和灾难的恶鬼,眼底的疑惑很深。
许知说:“赞念,你要知道这个世界上的事物都是有两面性。”
布鲁讲得故事里萨迦巴姆是坏人,但她在其余人心中是保护神。
赞念的“赞”是一种会带来疾病和灾祸的恶鬼,可祂在另一些人心中是“赞神”,人们像祂祈求保佑平安、保佑农牧业丰收。
“念”在藏族中是精灵的意思,是护佑一方平安的神灵。
所以世上没有唯一性,全靠你自己想把自己归类在好还是坏。
很显然,赞念受罗格的影响,她把自己归纳到坏。
“赞念啊。”许知轻声呼喊着出神的赞念:“为什么我们不试试把自己当成守护神,你的小羊曲珍是你救回来的,恶鬼能救生物嘛?”
赞念的意识里恶鬼是吃人,而不是救人。
所以她摇着头。
月亮爬上山岗,银河璀璨挂在头顶,远处的草原有莹莹星火,那是萤火虫在草面停留起舞,雪山发出洁白的光。
这是雅鹿留给世人的美图。
祂是雅鹿人的保护神。
许知抱起赞念往山下走去,身后是寂寥的空间,他抱着赞念往热闹的空间走去。
“我们赞念的确是守护神是不是。”许知清澈的眼神望着同样眼神清澈的赞念:“羊每天都吃得很饱,全靠你这位小守护神才能让家里的牧业丰收。”
从来没有人让她往这个方向想过,赞念自己也没有想过。
赞念依偎在许知肩膀上,看向她们身后的雪山。
阿妈说得山神拉钦年吉真的显灵,祂能攘灾驱魔、禳除疫病,攘赞灾难,攘除赞念身上的重担。
从此赞念的名字被换成守护神的含义。
她喜欢这个名字。
贺昭对下来的许知说:“待了快一个小时了,等下得喝两碗。”
“......”许知看着案板上放着两碗黑乎乎的柴胡水:“我觉得我好了。”
贺昭用手捏着赞念脸颊的软肉,他说:“又想让赞念担心你?”
他一早就看出来赞念的担心,他本想去安慰赞念,可物极必反,倒不如让她心中自以为给他带来疾病的许知话好用。
“行了行了,我喝就行了吧。”许知妥协说着:“给赞念再舀一碗吧。”
不知道她在上面待了多久,万一也着凉怎么办。
许知抱着赞念进屋,让她和桑珠去玩,晚饭还有一时半会才开饭。
“大哥哥。”赞念被放下来,转身指着自己的脸对许知说:“你这里和贺昭哥哥有一样的痣。”
桑珠让许知弯腰,她看不到那么高,等看见了她就很大声的说话:“有痣!”
许知去拿镜子照着自己的脸,右眼尾被点了一颗红痣,不仔细看是看不出来。
他放下镜子问赞念和桑珠:“好看嘛?”
赞念使劲点头,像是把一辈子的头都点了。
桑珠更直接:“好看!和哥哥一样好看。”
“什么好看?”贺昭弯腰进帐篷,在外面就听见桑珠过于吵闹的声音。
他抬起头看向屋子里的许知,许知懒懒靠在箱柜上,眼皮半遮掩着目,睫毛的阴影覆盖在那颗红痣上,随着眨眼红痣忽隐忽现。
许知问进来贺昭说:“什么时候点的红痣。”他怎么不知道。
贺昭靠近他:“你下午醒来又睡着的时候。”
“好看嘛?”许知抬起头又去问贺昭。
贺昭缓缓弯下腰,仔细端详着许知,目光放在那颗红痣上,这是他为他打上的专属记号,贺昭轻笑说:“好看的,你怎么都好看。”
许知眨眼,眨眼间,美好又被瞬间定格。
他迅速移开视线,手拿起镜子照着,眼神时不时瞄在镜子里的自己,说了一句假话:“我觉得难看死了。”
“小孩不会说谎。”贺昭手撑在桌面上说。
许知怼了他一句:“你是小孩嘛?”
“我不是啊。”贺昭指着桑珠和赞念说:“她们刚才可是在夸哥哥好看呢。”
许知重重搁下镜子恼羞成怒说:“都说了别叫我哥哥!”
只是大三个月!
贺昭去挑逗许知:“那我跟她们一起叫你许知哥哥?”
许知:“......”爱咋叫就咋叫吧。
桑珠攥住许知的手认真说:“阿爸教我不能说慌,说慌就会被狼吃掉。”
许知:“知道了。”
赞念听到这句话捂住嘴巴,她说了好些谎。
贺昭让她别害怕,要是说谎要被狼吃了,第一个就先吃桑珠。
桑珠也捂住嘴嘻嘻笑着。
她经常骗阿爸要糖给其他人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