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俗归》山柰

116、琥珀眼

　　付一安抱着大纸箱跟着陈鸣走，少年找了块没人的犄角旮旯空地。
　　陈鸣买的大多都是喷泉型的烟花。有些一两分钟就喷完了，有的喷着喷着就“噼里啪啦”炸开，又快又闪，面积又大。
　　付一安睁着看着眼睛都花，少年摘下眼镜轻柔眉眼。
　　“我给你揉揉？”
　　付一安一滞，随意揉揉后又戴上眼镜：“不用，我好了。”
　　“我去拍照去。”陈鸣从裤兜里摸出手机塞到付一安手里，“把哥拍帅的！朋友圈表扬你！”
　　付一安长按相机点进了拍照页面，把少年框人画中，聚焦人脸后按下快门。
　　“好了。”
　　“多拍几张！”
　　“哦。”
　　付一安视线落在屏幕上，认认真真地给少年拍照。
　　“录视频！”
　　“哦。”
　　付一安左滑，找找角度后按下录制键，手定住不动，一双黑眸落在屏幕上检查。
　　手机里的少年笑意灿烂，比耶比着突然轻轻抬起手部，在空中微微曲臂，手指缓缓弯下，变成小V落在少年头上，比了个大爱心。
　　少年高高地把嘴撅起放下，重复几次，而后保持着爱心的动作，左右晃动着身子，头也跟着轻微摇晃。
　　一安哥哥～爱你哦～
　　俏皮又可爱。
　　付一安呼吸落下一拍，猛地掀起眼皮望着远处的少年。
　　肉眼见到的少年，比屏幕里更加亮眼鲜活，衣服颜色要深一点，眼底笑意要浓一点，灿烂的笑也更明媚一点，就连摆动摇晃的幅度都比屏幕里的小人要大。
　　要被迷死了。
　　付一安眉眼含笑，温柔地注视着示爱的少年，嘴角高高扬起。
　　“付一安！新年快乐——”陈鸣笑着收回手，迅速放在嘴边做成扬声器一字一字大喊：“我！爱！你！”
　　“我们还要！一起过！很多很多！很多很多新年！！！”
　　“你！甩不掉！我了——”
　　“我！要缠你！一辈子！下辈子！下下辈子！”
　　“付一安！你一辈子都只能爱我一个！！！”
　　“我也只爱你！！！我只爱你一个！！！”
　　陈鸣的大声告白，振耳欲聋。
　　付一安热血沸腾，心脏狂跳，回应从喉咙里冲出，响彻云霄：“好！我同意——”
　　“我也同意！！！”陈鸣大步冲了过来左手尾指迅速勾住付一安的尾指，急切道：“拉钩！上吊！”
　　付一安用力回勾，大拇指主动贴上，“一百年不许变！”
　　“好！”
　　盖上章后，陈鸣拿着烟花盒，一手推搡着付一安往前边走，“我给你拍点照片！情侣照！”
　　“好～没问题！”付一安配合着往前迈步。
　　陈鸣把圆柱形的烟花放好，隔着一米半的距离点燃，而后迅速拿着往回撤。
　　陈鸣回头，付一安不知道什么时候往旁边撤步了，他生怕喷着喷着就炸开，把他围巾嘣坏了。
　　“再靠近一点！框不下了！大哥！有这么怕吗？”陈鸣拿着手机催促道，“这个不会炸的！”
　　付一安平移着往旁边挪步，听见陈鸣说“好了！就站这！”他才转头看眼近距离的银色喷泉。
　　真闪，闭眼视域里都是跳闪的白色小点和上喷的弧线。
　　“笑一个！”
　　付一安嘴角扬起，露出白牙配合着笑。
　　“比个耶！”
　　付一安伸出剪刀手比耶。
　　“很好！不错哈！保持住——”
　　付一安定住不动。
　　“很好！很好！换左手！戳个酒窝！”
　　付一安放下右手插进口袋，尴尬地抬起左手伸个食指往左脸颊戳。
　　“太可爱了！保持！再笑开一点！”
　　少年脸瞬间红温，食指下意识地弯两秒又伸直，假笑着眯点眼睛把嘴角咧得更高。
　　“太棒了！惊为天人！真帅！”
　　付一安紧闭牙关笑着，嘴唇微动，眼见喷泉越喷越小越喷越矮，他面部僵硬强颜欢笑：“好了没？
　　陈鸣憋着笑，肩膀两抖，手也跟着颤：“等下！再来一张！三！二！一！茄子！”
　　随着话音落下，喷泉最高点只到少年膝盖，付一安敛起酸硬的笑容，往陈鸣身边走。
　　陈鸣捧着手机笑，付一安走近才知道，这臭小子录的视频，根本没拍照。他搁那站桩站了两分钟，脸都笑僵麻了……
　　“哈哈哈哈哈——”陈鸣单手拿着手机播放那违和的画面给少年看，“哎呦！我要笑抽了！你未免也太听话了吧！”
　　“呵呵…你开心就好……”付一安垂眸扫着手机，耳根烫到能点火了，“行了，你笑小声点！”
　　“哈哈哈哈哈——”
　　“……”
　　“哎呦喂，太好笑了，你看看你这个表情，好呆好傻缺啊！！！是我认识的拽哥吗？！”
　　“……”
　　“付一安！你做这动作对得起你这种脸吗？你还真配合啊！哈哈哈哈！”
　　“……”
　　付一安没说话，从拍照戳脸开始他在心里把陈鸣骂了个遍……
　　自己边哭边唱求的人，自己惯着。
　　没办法了，凑合过吧，还能散咋滴？
　　陈鸣笑到小腹抽痛才缓缓停下，结果抬眸瞥见那张冷漠的臭脸也绷不住笑出了声来。
　　陈鸣弯下腰，捂着肚子痛苦，嘴还不忘感慨：“哎呦～嘶～哥的腹肌更硬了！”
　　有病！
　　神经病！
　　付一安嘴唇抿直，无奈地白了眼少年后闭上片刻才睁开，垂眸往下，陈鸣戴着红帽子蹲在地上，捂着肚子缓解。
　　付一安长叹一口气，脚尖踢着少年的鞋边：“小红帽！两点了！再不回家小心被大灰狼吃掉！”
　　“扑哧——”
　　陈鸣无力道：“付一安，把你嘴闭上行不行？我真快痉挛了……”
　　忍！
　　我忍！
　　我忍！忍！忍！
　　陈鸣一个没稳往后倒去，屁股蹲即将着地，付一安眼疾脚快地把脚伸过去，少年一屁股坐在他的鞋背上，背靠一条有力的腿上没倒在满是硝灰的地上。
　　付一安两手拽着肩部的衣服把人往上拎，陈鸣站好后，他把大纸箱里的没放完的烟花拿出放在一边，捻着纸箱一角，走到坪里踩掉燃尽的烟花盒。确认没有半点火星后，捡起来扔进纸箱里。
　　陈鸣缓好后扫了眼身旁剩余的烟花，抬头看着天空，迈着步子走到付一安身侧淡淡地问：“真的回家了？还没放完呢？”
　　付一安没回头：“你还想放？”
　　陈鸣点头，愉快地应下：“嗯呐！”
　　付一安一脚把圆锥的烟花盒踩扁，用力碾上几下，紧绷着脸低声道：“那你到边上放去，我把这些捡了。”
　　陈鸣心头一紧，后背直冒汗，付一安踩烟花盒像泄愤似的，他结巴道：“不…不放了…回家哈……”
　　付一安回头扫了眼后边空地上的烟花，“放呗，我捡也要会时间。”
　　陈鸣对上付一安的眼神，他没生气……
　　“其他的等会拿回家，过年放。”陈鸣撞着少年肩膀，“仙女棒点几根呗。”
　　付一安微微颔首，往旁边挪几步：“收完再放。”
　　“好。”
　　陈鸣转身往另外一边去，一脚踩下，把烟花盒碾扁，迅速捡起来投篮似的往纸盒里抛。
　　两个人一下就把自己放的盒子收掉了，两个少年回到空地。
　　陈鸣拆开长长的扁盒，抽出30厘米的仙女棒，递两根给付一安，自己抡着小齿轮点燃一根，而后往付一安那边递。
　　旷野里独树一帜的火把，等待另一簇星火相遇。
　　付一安一手捏一根摁在炸开的小烟花上，四五秒，手里两根仙女棒绽放。
　　细碎的火花在黑夜中闪耀，柔和而绚烂。
　　陈鸣拿着两个燃烧长短不一的仙女棒，摇晃手臂画着小圈，眸光温柔地唱道：“如果我有仙女棒～变大变小变漂亮～还要变个都是漫画～巧克力和玩具的家……”
　　付一安偏头看着天真烂漫的少年，心底柔软蔓延，眼底化开浓情蜜意，他轻轻地接上：“如果我有机器猫～我要叫他小叮当～竹蜻蜓和时光隧道～能去任何的地方……”
　　陈鸣惊喜地抬眸，笑得比烟花灿烂漂亮，剔透的琥珀眼清澈无比，没有一丝尘埃，没有一丝杂质。
　　天然不假修饰。
　　纯净地让人沉醉不知归路。
　　付一安眼眸暗闪，嘴唇干涩，喉结轻滚，右手的烟花棒自然地塞进左手。
　　陈鸣直勾勾看着他，眼神在夜色中交汇，默契悄长，旖旎的浓雾在空气中蔓延，少年捏着烟花棒的手下意识往后撤。
　　无形的红线牵引着靠近，付一安右手轻轻捧着少年脸颊抚摸，陈鸣眼神逐渐缱绻模糊，轻轻阖上微微颤动的眼皮，深情的黑眸被浓密的睫毛盖住，缓缓闭上。
　　热气蒸腾，扑面而来。
　　周围的世界静止，寒风识趣，未曾打扰。
　　两人只剩细微的呼吸和心跳回响。
　　两唇相接，细雨润物无声。
　　舌尖缠绕，深情在吻中流转，呼吸交织难分。
　　缠绵的吻被渐大的雨叫停。
　　少年身体放松, 气息仍在唇间萦绕，甜蜜的余韵未了。
　　陈鸣撇嘴道：“付一安，又下雨了……”
　　“阴冷天，正常。”少年拍拍陈鸣的背，轻声道，“打车回家算了，车停遮雨的地方。”
　　“停这不方便，我现在带雨衣了。”
　　“好。”
　　两人把烟花盒倒进垃圾桶里，剩余的烟花用盒子封好，一路小跑着急忙慌盖上雨衣就飞速撤退。
　　付一安家离体育馆骑车半个小时，虽不是暴雨，但彻底下起来后也不小，时间又长，露在外面的半截小腿被冰冷的雨水打湿，鞋也被雨打湿，袜子浸湿脚底冰凉发麻。
　　整个人难以控制地打颤发抖。
　　小白在3号楼侧边停下，少年撩起雨衣里钻出，轻轻拉开铁门，猫着步子放轻脚步打开家门。
　　陈鸣抱着箱子紧随其后，进了门，他迅速拆开箱子，把烟花检查一番，找个干净的塑料袋兜好。
　　付一安扫了一眼身上干燥的少年，立马回到房间拿上衣服后往浴室去，进门就反锁掉。
　　陈鸣这小子手贱得很，不得不防。
　　付一安洗完澡也没管窝在沙发里盖着被子打游戏的少年，拧开房门轻轻关上，摁掉灯裹着松软的被子躺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