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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Chapter 11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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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暮挑食的坏毛病长大后依然没有得到多好的改善,青椒、茼蒿、芹菜、胡萝卜都是她坚决不会碰的蔬菜,鸭肉和鹅肉也不喜欢,西瓜不会吐籽,葡萄嫌麻烦,猕猴桃吃了嗓子痒,苹果只吃脆的,面苹果不愿意吃。
关于挑食这件事,姜暮从小到大没少挨姜迎寒的训斥,大了点后,姜迎寒虽然不会那么严厉地逼她吃东西,但总说她:“以后谁敢娶你?这个不肯吃,那个不肯碰,怎么跟你生活在一起?”
姜暮没想过那么久远的事,她不以为然地回:“那就不嫁人了,我跟你生活一辈子不也挺好的。”
但她说这句话的时候,怎么也没想到自己的妈妈有天会先一步嫁人,离她而去。
姜暮的饭很快吃完了,菜倒没吃多少,大锅炖也只夹里面的土豆,她放下筷子的时候,其他人还没开始。
靳朝见她吃好了,站起身走到里间,不一会儿,提了个袋子出来递给她:“你看看能不能穿。”
姜暮接过袋子打开,里面是附中的校服,她将衣服拿了出来,深红白条的上衣,胸前绣有附中校徽。校服很干净,有淡淡的洗衣液味道,看着跟新的一样。
小阳开口对姜暮说:“这是我师父的压箱底了,我还以为他准备去参加同学聚会呢,差点帮他跟工作服一起放洗衣机里绞了。”
姜暮闻着衣服上清新的味道:“没事,挺干净的。”
小阳回了句:“当然干净了,我师父单独拿出来手洗的。”
姜暮眼神微顿,看向靳朝,靳朝单手提着啤酒,没什么多余的表情。
三赖笑道:“我说呢,前两天看见校服晾在门口,情怀上来了准备套一下,被你师父说我满□□毛少碰他东西,原来是要送人啊。”
三赖眯着笑眼看向姜暮:“这件校服穿爱惜点,有酒自己都没机会穿,就这一件。忘了告诉你了,我也是附中毕业的,论资排辈,你应该喊我一声三赖学长。”
姜暮还没回应,靳朝便出声打断了他们,对姜暮说:“吃完早点回去。”
姜暮把校服重新叠好放进袋子中,抬起头询问靳朝:“我能在这儿写完作业再回去吗?”
姜暮从靳朝的双眼里辨别不出任何情绪,这是她再次遇见靳朝后,感受到的最大差别。
从前的靳朝,眼神是明亮的,她透过他眼中的窗口可以感受到丰富多彩的他,无论是热烈的还是沮丧的,他的情绪一直是鲜明的。可现在的他,眼里的光消失了,不论何时看他,他眼中永远是寡淡的神色,他将全部的经历藏在漆黑的瞳孔漩涡里,没有波澜,也无法窥探。
靳朝沉默地回视她,颓痞冷淡,姜暮没有丝毫闪躲,两人无声地较着劲。
小阳和铁公鸡刚才见靳朝把姜暮领去里屋,以为两人的关系非同一般,这会儿看来,靳朝又好像不太情愿留她下来,他们也摸不清楚状况,不好吱声,三赖嘴边倒是噙着抹嘲弄的笑意,兀自低头喝着酒。
半晌,靳朝先松了口:“打电话回去说一声。”
姜暮点点头,起身往维修间里走。三赖出声缓和了气氛:“我店里的猫吃得都比她多。”
靳朝偏头看了眼姜暮的小身板,撇了下嘴角。
姜暮打电话给靳强,跟他说在靳朝店里写作业,靳强问她怎么跑靳朝那儿了?她说放学早肚子饿了过来吃饭的,靳强便没多说什么。
来铜岗后,每天除了学校就是回到那个家,姜暮今天想晚点回去,不是赵美娟对她不好,事实上,她也不清楚赵美娟对她到底是什么态度,说热情吧,谈不上,说不欢迎吧,也会给她烧水洗澡,前一天嫌弃她洗澡费水,后一天又主动催促她洗澡,赵美娟对她的态度一直挺让姜暮迷惑的,她也不知道该怎么跟这个继母相处。很多时候看着赵美娟、靳强还有靳昕,她会觉得他们才是一家人。
这么多年妈妈独自带着她,爸爸早已组建家庭,没来之前,她会想象爸爸现在的生活,而这幅画面当真摊开在她面前时,她才感受到自己的格格不入。另一边,妈妈即将奔赴的未来,又让她沮丧、担心、焦虑。
她不知道靳朝从前是如何面对这一切的?面对靳强和另一个女人组建家庭,面对曾经熟悉的家人离自己远去,他会感到不适应吗?会在某一刻和她一样沮丧吗?她无从探究,只想短暂地逃避。
姜暮在凌乱的休息室里写题,靳朝他们坐在店门口喝酒闲侃,她抬起头透过玻璃就能看见热闹的烟火气,这样的氛围让她在这个人生地不熟的地方,少了些漂泊无依的孤单感。
他们喝到快九点,收拾完东西,铁公鸡走了,小阳跟着靳朝待在维修间做一些收尾工作。他们没有进休息室打扰姜暮,隔着玻璃窗能看见她一直低着头、不时翻阅试卷的身影。
十点左右,三赖从外面敲了两下玻璃,姜暮听见声音抬起头,看见三赖手上拿着两个可爱多,对她喊道:“出来吃冷饮,别学傻了。”
姜暮放下笔打开门走了出去,三赖把右手的可爱多递给姜暮:“只有一个巧克力味了,给你。”
姜暮诧异地问他:“你怎么知道我喜欢巧克力的?”
“有酒让我拿的。”
姜暮回过头去寻找靳朝的身影,发现他并不在维修间:“他人呢?”
“在后面忙吧,去不去我店里玩玩?”
姜暮没有拒绝,她撕开可爱多的包装纸,跟着三赖走到隔壁宠物店,门一打开阿猫阿狗们像疯了一样,齐齐发出各种怪叫。三赖停住脚步,举起修长的手臂高高一挥,好似优雅的指挥家,然而他的打扮一点都不优雅,花短裤配上蓝白相间的拖鞋,让这一幕显得尤为滑稽,衬托得他像个江湖骗子。
令姜暮难以置信的是,他这一招十分管用,宠物店恢复一片安静,所有小东西都不叫了。
姜暮略感惊讶:“怎么办到的?”
三赖回过身,捂着自己的心脏,表情颇为虔诚:“身为一个王者,打野是必备的技能。”
“……你游戏打多了吧?”
三赖笑着说:“现在行业不景气,可不是要多打游戏才能打发这无聊寂寞的日子。随便看。”
姜暮走到一面玻璃柜前,里面有不少品种猫,几只蓝猫,蓝白,美短,只不过这里的猫全都四仰八叉的,一副职业倦怠的模样,任姜暮怎么贴着玻璃挑逗,它们都不太想搭理她。
她手上的可爱多吃完了,三赖在里面对她招招手:“过来这看。”
姜暮见里面有个围栏,走过去伸头一瞧,围栏里躺着一只金毛,就是吃饭时他们议论的那位“西施小姐”。
西施面前有四只很小的奶狗在喝奶,明明是一只金毛妈妈生的,奶狗却毛色各异,花的、灰的,居然还有一只纯黑的。
不知道是不是长相过于怪异,那只纯黑的被兄弟姐妹挤到了外面,金毛妈妈似乎也有点不待见它,小黑狗几度尝试去找妈妈,奈何小脚软塌塌的,走不稳摔得四脚朝天,又心酸又好笑。
姜暮指着那只小黑狗:“它妈妈怎么不管它?”
三赖瞅了眼:“人都没法做到一碗水端平,更何况狗,这只黑的刚出生就断气了,被西施叼到了店门口,我捡回来把它救活的。”
姜暮蹲下身看着它:“好可怜。”
三赖弯腰将小黑狗捞了起来,西施只是懒懒地看了一眼,并不护崽。姜暮凑上前,三赖见她感兴趣,将小黑狗递给她:“给你抱抱。”
姜暮小心翼翼地接过小黑狗,捧在手心,她从来没有抱过才出生两天的小奶狗,心都要酥了。小黑狗的身子软绵绵的,刚接触到姜暮小脑袋就不停寻找,在姜暮身上嗅啊嗅的,萌化了,姜暮被它弄得痒痒的,弯起嘴角低下头轻轻蹭了蹭它。
她想起了什么,对三赖说:“小时候在我家小区里也碰到过一只黑色的小狗,跟了我一路,但是我妈不给我养。”
姜暮只说了一半,另一半是她和靳朝两人玩得脏兮兮的带回一只野狗,姜迎寒见状气得让他们把狗扔了。
姜暮哭唧唧地拽着靳朝,靳朝也没办法决定小狗的去留,便同妈妈说带暮暮下楼放走小狗,结果跑去找了个纸箱将小狗藏在小区后面的桥洞下。每天放学两人就神秘兮兮地去小店买火腿肠跑去喂小狗,还给它取了个名字,叫闪电,那时两人都觉得这个名字很酷,只不过没喂几天那只小狗就不见了,从此他们再也没见到过。
三赖突然提出:“想养吗?送你。”
姜暮虽然一直挺喜欢小动物的,但她从来没有正儿八经养过,初中的时候也和姜迎寒提过,但被一口否决了。姜迎寒是个生活极其细致的女人,她不允许家里出现宠物的毛发和气味,关于养小动物这件事,从来不在姜迎寒的考虑范围内。
而现在她住在靳强家,从某种程度上来说,她都像个外来客,又怎么再带只宠物回去?
她只有对三赖说:“谢谢,我没有地方养。”
她轻轻将小黑狗送回到它妈妈身边,奇怪的一幕发生了,小黑狗刚被姜暮放下去,又跌跌爬爬地来找她,连三赖都觉得稀奇。姜暮朝它伸出一根手指,小东西的脑袋立马搭在了她的手指上,那柔软的触感直达姜暮心底,让她动了恻隐之心。
宠物店的玻璃门被敲了两声,他们同时回身望去,靳朝提着书包立在店门口对她说:“走了。”
三赖弯下腰,在姜暮身侧说了句:“你要真想养也不是没地方,去跟有酒说。”
姜暮抬起头看了三赖一眼,三赖笑着对她眨了眨眼。
出了宠物店,姜暮才发现修车行的卷帘门已经拉上了,散落在桌上的卷子文具被靳朝收拾进了书包里,靳朝把书包放到车上,送她回去。
路上姜暮几次侧头看向靳朝,不知道怎么开口,靳朝开车太快,她还没酝酿好,已经到小区了。
靳朝把车子开进小区,停在楼栋附近,将车子熄了火:“看了我一路,想说什么说吧。”
姜暮绕着弯子开了口:“我刚才在三赖哥的店里看见那只金毛生的小狗了。”
“嗯。”
“就还挺可爱的。”
“……”沉默。
“其中有只小黑狗三赖哥说出生时都断气了,是被他救活的,不知道为什么‘西施’好像不太喜欢它。”
“……”再次沉默。
姜暮见靳朝毫无反应,嘀咕了句:“你不觉得很可怜吗?”
靳朝冷不防出声道:“他随便编个故事你也能被感动?那你怎么不问问三赖是怎么救活的,人工呼吸?”
姜暮还真没想过这个问题,靳朝转头看向她:“想养?”
他一眼看穿她的想法,反倒让姜暮不敢回视了,她点点头,小声问:“可以吗?”
靳朝打开车门下车,姜暮也跟着下了车。两人隔着车子,靳朝立在枯败的树干下点燃一根烟,月色清冷,他的身影略显疏离:“他那四只小狗,有两只说得过去的被人订了,另外两只卖不掉的送你一只,让你跟我开口好养在我那儿,狗粮、洗护费用有人替他摊了,你是不是傻?”
姜暮怔住,她没想到是这个套路。她弯腰将书包背上,拎起装校服的袋子。
靳朝似乎不打算上楼,隔着车子把家门钥匙扔给了她,姜暮伸手接过,问道:“什么时候还你?”
靳朝嘬了口烟回:“我最近没时间回来,你先拿着。”
姜暮点了点头转身刚走几步,突然又回过头问:“要是……所有狗粮和洗护费用我出,暂时先养在你那边,这样可以吗?”
靳朝嗤笑一声,缓缓敛起表情,正色道:“那你毕业后呢?是准备把那只狗带走还是丢掉?”
姜暮没有回答,因为连她都还没想好高考结束后,她该何去何从。
靳朝的声音随着夜风吹到她面前:“既然总要走的,我劝你最好别养,养出感情来麻烦。”
姜暮立在原地,眸色微微颤动,不是因为那只狗,而是靳朝的话,这就是他的真实想法吗?
既然当年分开生活了,又何必有过多牵连?
既然他们根本不是兄妹,又何须联系?
联系多了,有感情了,多麻烦。
姜暮神色渐冷,不再坚持,“嗯”了一声。
说完她头也不回,转身大步往楼栋走,心口窝闷闷的,靳朝在她身后叫了她一声:“喂。”
姜暮脚步定住,转过身朝他喊道:“我没有名字吗?干吗总叫我‘喂’?”
其实她很清楚靳朝为什么不愿意叫她名字,从前他喜欢叫她“靳暮暮”,而现在这个名字成了他们不能触碰的禁忌,无时无刻不在提醒着他们早已分了家,不再是一家人。她明明知道,可在这一刻还是将一腔情绪朝他发泄出来。
透过夜色,靳朝瞧着她涨红的脸,扯了下嘴角:“不给你养狗还能气成这样?就这么稀罕那只破狗?”
姜暮义正词严地说:“那不是破狗,那是爹不要妈不疼的可怜虫。”
靳朝的脸色一点点冷了下去,直到完全没有温度。姜暮感觉到一种窒息的压抑,她躲开靳朝的目光,想赶紧逃离,可是在走进楼栋之前,她还是停住了脚步,她知道她的话触及了他们之间最敏感的部分,她不敢去看靳朝,声音融进夜色里:“我没有对你失望,如果有,只有一个原因,你跟我断了联系。”
姜暮的身影消失在楼道口,靳朝却久久没有离开,他的眉宇之间积郁着很深的纹路,这些年来,他已经习惯身边人对他的失望,几乎每个过去相识的人看见现在的他,眼里都是藏不住的讥讽、同情和心寒,对于这些,他早已麻木了。
他没想到姜暮是那个例外,或者说她的失望和他的现状无关。
靳朝的嘴边溢出一抹苦笑,他深深吸了口烟,那些不堪提及的过往全部化为烟雾吸进肺里,苦涩在胸腔间回荡。
直到半晌过后,他才上车往回开,三赖在店门口的躺椅上打游戏,见靳朝回来,漫不经心地瞄了他一眼:“开这么久?”
靳朝没搭他话,走到三赖旁边,扔给他一根烟:“那只狗什么时候断奶?”
三赖嘿嘿一笑,立马退出了游戏,直起身子道:“你看,一只狗就把你试出来了,你是怎么做到以德报怨的?小妹儿居然几句话就把你搞定了,真是让我大开眼界啊!”
靳朝不耐烦地瞪了他一眼:“你无不无聊?”
三赖把烟夹在耳朵上,踢了一个板凳给他。
靳朝坐在三赖几步开外,长腿随意曲着,听见他说:“我还真是无聊得闲出屁了,当年她们对你见死不救,换作我肯定是不能深明大义的。”
靳朝低头翻看手机,没有说话,三赖继续道:“没想到你这个传说中的小妹儿长得这么正,小鼻子小嘴一双眼睛水灵灵的,怪不得你一直惦记着。她跟你其实也没有任何关系,我要是你就把她弄到手,恶心下她妈,谁还不是个梁山好汉了,你要下不去手,我替你把这事办了。”
靳朝的眼神依然落在手机里的图纸上,放大了某处正在查看,语气听上去随意,无形中却透着一丝凉意:“你敢动她一下试试看。”
三赖仰在躺椅上,笑得夸张:“你还当真了?我有病吗?把她发展成自己人失去个办卡的潜在客户?等黑狗一断奶我亲自给你送去,要不要先充五千块办个至尊VIP?”
“一边凉快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