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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天竺的竺,清澈的清,江屿的屿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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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清晨。
“屿哥怎么还不来啊?我等的花都谢了。”谢晗手撑着脸,无聊在桌上画圈玩。
“害,估计在路上了吧?”齐景浩哈欠连天“困死了,都说了昨天不打那么晚了,连跪还一直开我真服了,我的星星又不是大风吹来的,前两天好不容易上了个段,跟你打一晚直接回到解放前。”
“不是你什么意思啊?是兄弟吗?”
“不是兄弟我跟你打个锤子啊。”
“是兄弟你还说,我真心寒。那能怪我吗?都说了辅助没意识,而且那法师菜的可以直接进厂了都。”
“呵。你0-8的射手就不说了?我都不知道你在玩什么。要意识没意识,要走位没走位。一打团就直接蒸发,每次我们这边都少人。”
“是兄弟吗?别的都不重要。我就问你一句。是兄弟吗?”
“你该庆幸,是兄弟你才能安全活到现在,不然昨天晚上在宿舍我就可以准备准备给你收尸了。”
“你……我。”谢晗一时语塞,咽了咽口水,沉默了一瞬“哪有这么夸张……”
迎面而来一位男生,穿着衣身绛红色领口灰蓝调的校服。少年个子颀长,高挺的鼻梁,棱角分明。漆黑的眸子深邃而狭长,清冷淡漠的面容使他整个人极具疏离感。
谢晗像是看到了救星“诶,砚哥!早啊!”
“嗯。”沈砚淡淡道。对于这个点能看到他俩这件事已经习以为常了。
“砚哥,你来这么早啊?”谢晗企图转移视线。
“你俩不更早吗?”
“害,那死晨读就不是人上的。我俩只是顺从本心翘了。嘿嘿,在这个年纪就学会对自己好,真是活明白了。”他很自豪。
桉水一中有个不成文的规定,住校生通常会比走读生多出一个晨读。简单来说就是要比走读生早起半个小时,然后在操场集中学习。半个小时之后再统一去食堂吃饭。
想得不错,这当然也是那位时间管理大师许主任的一手“佳作”。
“我俩昨晚简简单单通了个宵,读书又那么吸精气,这要还上晨读的话估计得竖着进去,横着出来了。”
“砚哥,这畜生昨天晚上又坑了我9颗星,上次我给你打辅助混的分全还回去了……”齐景浩委屈巴巴的。
“呿。”谢晗白了他一眼“我不也照样掉了?又不是你一个人。”
“你那狗屎段位还担心会掉?”
“我那段怎么了,起码是我一个人摸爬滚打上的。纯实力。”
沈砚没有搭理他们的意思,抬手把身上的校服扣子解开了两颗。伏梢未尽,夏意正浓。他脖颈处渗出了层细密浅薄的汗珠。
“竺清屿没来?”沈砚抽空问了句。
突然来了这么一句,短暂错愕后谢晗反应过来说:“没呢,我肚子都已经叫了好几次了。这个点估计他们都下晨读了吧。这破学校也不小,屿哥不会迷路了吧?”
迷路?
沈砚勾唇一笑。
睡着的可能性更大一点吧……
某个睡着的人现在狼狈地等在公交站。
服了。
他就赖床了几分钟,车就又玩失踪。
不对,都怪沈砚那傻逼才对。
要不是他,他需要早起去原本的学校排队买饭?
要不是他,他会在公交站又等不到车?
此情此景,竺清屿只觉得眼熟。
然而这次的他学聪明了,没有再等下去,机会总是要靠自己创造的。拿过搭在椅子上的书包打开,把煎包和烧麦装了进去,完事之后背好,拔腿就往家跑。
架好自行车,箭一样冲了出去。
还有二十分钟。
只有二十分钟。
校方充分考虑到车流和占地面积等一系列因素,所以桉水一中和别的学校都不一样,它的定位是在比较偏远的地方。
至少对家在市中心的竺清屿来说。
绝杀。
风轻柔地抚过树叶尾梢,脆得沙沙作响,炎炎夏日像打翻在地的调色盘,每一笔都绘着绚烂烟火。
竺清屿照着昨天的记忆摸索着骑。
……
教室里陆陆续续来了人,空落落的位置一个个的被慢慢填满。
“你们又翘晨读了?”陈佳煜确定地问。
“对啊班长,那玩意儿就不是人上的,反正我是读不了一点。不对,是我俩都读不了。”齐景浩用手肘碰了碰旁边的人“对吧?兄弟?”
“啊?”谢晗心不在焉,旋即反应过来后笑了笑“切,才不是好吧?谁跟你一样不爱学习。”
“嘿,我不爱学习你就爱了?这话你也好意思说?哪只狗昨天晚上求我熬通宵的?又是哪只狗今天早上拉我翘晨读的?”
“反正不是我。”被说的那只狗羞赧地憋红了脸,一个箭步冲上前捂他嘴。
陈佳煜被这场面逗得合不拢嘴“真少见啊。谢晗还会害羞?”
这话一出,某人的脸更红了。
“是啊,我也觉得奇怪,见鬼了今天。”齐景浩成功脱身后乐得不可开交“兄弟,实诚点,你今天是不是忘记吃药了啊?”
“你才有病!”
“那不然你一个大老爷们脸红什么?”
“……才没脸红。傻鸟,我……懒得跟你说。”
“还说没有。”齐景浩拍了拍自己的脸,作死地对他说“不信你自己看啊,跟猴屁股一样。哈哈哈哈哈。”
“滚。谁理你啊?”谢晗背过身不去面对。他长得清俊,虽说是单眼皮,眼睛却并不很小。嘴巴这会翘得要上天,给他整个人平添上些活趣可爱的氛围。
“明眼人都看得出来好吧?还不让说了……”
“你是个蛋的明眼人……”
……
这场闹剧最终在刘老头进班后正式宣布停止。
刘俊照常在黑板上写了道题。
老头的课如果在早上第一节的话,他总是喜欢提前几分钟到,然后出几道他认为很有意思且不难的题。
原因无他,觉得早上的时候脑子最清醒,就适合用来做数学题。
这是他的一个癖好,一个除了他自己没人喜欢的癖好。
“老师,上次的题我到现在都还不会,你又出啊?”齐景浩一脸死相,这下是真笑不出来了。
刘老头出题的粉笔没停“我不是讲过了吗?”
“我知道啊!”
“你是不是上课开小差了?”
“天地良心啊,老师。你说的每个字我都听得很认真好吧?单拎出来任何一个步骤我都能理解,凑一块儿我就不懂了。”
“像这种的还有救吗?”
“数学没什么诀窍,就是要靠练。你不刷题,成绩能好才怪了。”
“哎,我这只笨鸟从来不喜欢先飞……”
“所以你考不好啊。”
“那个座位怎么空着?谁啊?人还没来吗?”刘老头气势上相当强势,东北人粗犷硬气的口音极具压迫感。
众人齐刷刷转头,心里都替那位没到的可怜蛋捏把汗。
完了。
屿哥不知道老头的课要提前到,昨天忘记跟他说了……
谢晗敲了自己脑袋一下。
害,光顾着吃了。
“老师……他新来的,不知道要提前到。”谢晗解释道。
刘俊低头看了眼贴在讲台上的座位表,最后一排只有沈砚一个人的名字挂上面。
“那个新同学……”
“竺清屿,他叫竺清屿。”没等刘老头问完,谢晗抢答道。
“哪几个字?”老头提笔就要写。
竺清屿分别是哪几个字,谢晗还真不知道。明明前天交作业的时候好奇还特意瞅了眼,现在大脑宕机就是一片空白,根本想不起来。
他转头。
“砚哥……你还记得怎么写吗?我记不太清了,脑容量不够用啊……”
沈砚一怔,短暂的思考后,把写好答案的便利贴对折放在旁边,开口道:“天竺的竺,清澈的清,江屿的屿。”
“咳咳。你上来写,我听不清楚。”老头绝对不会承认是提笔忘字,他战略性喝水。
“咦~”
“俊哥,你应该不是写不出来吧?”
“怎么可能写不出来,我俊哥~那自然是隐藏实力!”
“哈哈哈哈哈哈。”
“你们这些小兔崽子,写完了都想上去展示是吧?”老头恼羞成怒。
跟上了封条一样,教室里顿时鸦雀无声。
这爱面子还真是跟某人如出一辙。
沈砚了解却并没有拆穿,起身走到讲台,在他名字旁边连笔写下“竺清屿”。
这张座位表是打印出来的,其他人的名字都正正方方的。这么一对比,“竺清屿”那三个字就显得自由随性多了。
见状老头满意地点了点头,原来是这么写的。他战术性咳嗽“看什么看,这道题都会了?”
“不会不会。”口径出奇得一致,头垂得一个比一个低。
“你们都动手写下,这道函数题不难,别只给我写个答案,以为随随便便瞄了个答案填上去就没事了,我要的是公式和步骤。”
“???”
“开玩笑吧俊哥。”
“这题不难?老师,我们大脑构造可能真的不一样。”
“我连题都看不懂。”
“logo?”
“那tm是log,傻逼。”
“长一样谁知道啊。”
……
三分钟后。
解不出来。
根本就不是人写的。
谢晗视线到处乱飞,这会正好瞟到后门半探出的脑袋。他头微微后仰,眯着眼睛看了有一会儿。
“诶砚哥。”
“干嘛?”
“我好像看到早饭了。不是,我好像看到屿哥了。”谢晗指了指门口“那是屿哥吧?”
竺清屿犹豫地靠在墙上,站也不好好站着,跟个软体动物一样软绵绵的。
不是?
也没人告诉他需要这么早到啊?
现在明明才57,7点上课的话不是还有3分钟吗?
那老头怎么就在了?
教室里怎么就满人了?
除了他。
沈砚从题海中抬头,顺着指引望去,门口那鬼鬼祟祟,时不时偷瞄教室里情况的人不是竺清屿是谁?
“嗯。”沈砚照实说。
“真是啊,我还以为我已经饿出幻觉了。”谢晗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腰杆挺直,顿时精神抖擞。
他的强来了。
风还是把他肚子对早饭的思念吹到了竺清屿那。
“屿哥!”谢晗扯着嗓子哑声嘶喊,用手指模仿小人走路的姿势点了几下,口型传达“屿哥,往前门进,没迟到。”
后者清晰地捕捉到他的视线。
在哑巴吃黄连和盲人摸象的极限拉扯中挣扎了两分钟还是没懂。
“谢晗。你那手是抽筋了吗?”老头目睹了他“抽筋”的全过程,关切地询问“写完了?要不上来展示一下?”
“没有!我不会老师。”谢晗一口否定。
“来了就进来吧,还没上课,你也没迟到。”刘老头语气凶巴巴地严肃道。
竺清屿这次听清了,也不用再纠结。
除了打报告还有别的出路吗?
没有。
“报告!”少年下一秒出现在前门。唯一跟昨天不同的是他老老实实穿上了那件从看到的第一眼就质疑校长审美的校服。
“进来。”老头一声令下。
竺清屿心里泛起阵阵暖意,还什么5星级危险人物,分明就挺好一老头嘛,亏他还在门外沉淀了那么久。
“谢谢老头。”他顺嘴就说了。
“……”
最怕空气突然安静。
“不是……我……”
“先进来吧。”老头和刚才那会儿无异。
“谢谢老师。”
将信将疑地进了教室,不知道是不是错觉,竺清屿明显感觉到刘俊的态度好像更凶了些。
他把肩上的书包拿下来放到沈砚桌子上,扔下一句高傲的“自己拿”就坐回了位置上。
完全没注意到谢晗那一副祝你平安的表情。
刚坐下没几秒,一道此前从未听过的“竺清屿”的发音传来。
突然被cue,后者疑惑地抬头“啊?”
“上来展示一下。”老头憋着坏,眉头紧蹙,不仔细看不会发现他的嘴其实也小幅度地嘟着。
竺清屿奇怪,班会课都没这流程,数学课还整上了?
“哦好。”他不理解但尊重。
刚迈出步子就被沈砚在桌子底下扣住了手腕。顺着看过去,手里莫名其妙被塞了张纸条。
他皱眉,准备打开。
“快点。”刘老头催促道。
怕被发现,竺清屿赶忙把纸条揣兜里,在众人的注目礼下走上讲台。
他嗓音清脆干净。
“大家好,我是竺清屿。天竺的竺,清澈的清,江屿的……”
“诶诶诶,你干嘛呢?”老头开口制止他。
突然被打断,竺清屿不明所以“我展示啊。”
“你……”刘俊扶额,硬生生给他气笑了“我让你上来做题,不是让你做自我介绍。”
这话一出,后者猛地转头,黑板上赫然出现一道数学题。
还真是做题啊。
服了。
他刚刚怎么没看到。
果然学渣眼里是没有题的。
不到片刻,竺清屿突然就想开了。早看到又怎样,只不过是更早让他知道他不会写。
众人一致的目光下,竺清屿磨磨蹭蹭半天就只写了个解。
很早以前就流传这么一个说法,你的解越漂亮,题就越不会。
竺清屿就是很典型的例子。
“你们都写出来了?看什么呢?看题!”老头放下水杯开始“游行视察”。
挣扎着下笔,又放弃地收回,反复几次。
不知想到什么,竺清屿眼睛突然亮了一瞬。回头没看到刘老头的身影,倒是一眼就跟后排的沈砚对上视线,后者不知道什么时候也在看着他,嘴角还挂着笑。
是嘲讽吗?
竺清屿不懂,却也没再纠结。
他不知是哪来的自信,去摸口袋的手更加确定。
沈砚刚才塞给他的纸条……
是答案吧?
重新转头。
他不着痕迹地拿了出来,以最快的速度扫了眼。
好吧。
沈砚其实也不是特别讨厌。
谢晗说的没错。
确实仗义。
……
巡视一圈原路返回的老头真的有种老眼昏花的幻觉。刚还下不去笔拼命磨粉笔灰的人现在头也不回地往下走。
黑板上是较为繁杂的公式和步骤。
沈砚给的不是简简单单的一个答案,那张纸条上多多少少写了点解题过程。
而他自然是原封不动地进行搬运。
回到座位,竺清屿把纸条重新递了回去。解题步骤的留白之下毅然多出了排字迹端正的“谢谢”。
沈砚没有伸手去接,任由它停在半空。只是稍稍偏过头,带着几分懒散。
他明知故问。
“你没长嘴?”
……
僵在半空中的纸条被竺清屿揉成团捏在手里。握拳,僵硬地转过身,牵强着扯出了个微笑。
“真是谢谢你了。。”
吐出这几个字跟要了他半条命一样。
沈砚见好就收了,没有揪着不放。抬眼,不加掩饰地看着对方,漆黑的眸子习惯性眯着。
滞了片刻。
又沉了下去。
忽地弯了弯唇。
“嗯。顺手的事。”
“……你他妈。”竺清屿气不打一处来,手里紧紧攥着的那张纸快被他碾碎了。
算了。
他别过头。
拿人手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