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包店与茉莉花》鸦话黑白

6、心动

　　晚宴参加到一半，林霁接到管家的电话。
　　“先生，苏先生跑了，从二楼跳下去的，脚踝还扭伤了。”
　　林霁站在阳台上，身后是会场里透出的热气，面前是冬日冷风。
　　林霁很无奈，问：“你们抓住他了吗？”
　　“没有，他有自残行为，不让我们靠近。我让Alpha们划定包围圈，让Beta们去抓他。但Beta们黑灯瞎火的没有气味捕获又找不到他在哪，我已经安排人去调红外设备了。”
　　“好，我马上回来。”
　　林霁准备回会场找林靖成，看见对方端着酒杯从会场内出来，脸红扑扑的。
　　林靖成本人算得上十分帅气了，锐利的五官在酒水的浸渍下平添了一份慵懒，让人有了想要逗弄的心思。
　　林霁走过去，搂住林靖成的肩膀吻了他。林靖成没有反抗，只是疑惑地低头，揉了揉他的腰，问：“怎么了？”
　　“苏焉跑了，我去处理。刚刚那是预支的报酬。”林霁说。
　　“怎么又跑了，他真是……”林靖成扫了眼会场内投过来的探究的目光，轻声问他，“我们现在是不是应该，保持距离？”
　　“不要。”
　　“为什么？”
　　“第一，这种场合你需要我。第二，你也不想苏明山太放肆吧？”
　　听到苏明山，林靖成眼中流露出明显的厌恶。虽说自己确实喜欢苏焉，但是苏明山贪得无厌，在把苏焉送过来的第一天就盯上了城南的一块地，跑到市政面前摆岳父架子，让他很不好做。
　　林靖成原本是打算搞纯爱的，放出风去是想苏明山行个方便。毕竟苏焉是出了名的“被保护得很好”。
　　至于林霁，为了健康考虑，谁家大户人家的Alpha或者Omega没几个床伴呢？更别提他只有一个，还是个很听话的Beta。苏焉根本就不用放在心上。
　　只是没想到那个名头竟是苏明山待价而沽的手段，在自己放出风去的第二天，苏明山就带着苏焉登门拜访。
　　人已经到自己这边了，也不好送回去。苏焉性子烈，连追求的机会都不给他，只能这么放着。林靖成感觉自己都快成了苏家的冤大头。
　　“我跟你一起去。”林靖成说。
　　两人和主办方打了声招呼便离开了，在车上，林霁翻出信息素阻断贴，问林靖成：“你最好贴上，苏焉鼻子很灵，有你在我怕刺激他。”
　　“贴着不舒服。”林靖成拒绝。
　　林霁自然不会强求。拿出气味消除剂，在下车之后往自己身上猛喷。
　　管家让人引导两人进山。黑黢黢的森林冷得刺骨，林靖成有些受不了，但没多说什么。林霁以前执行过类似任务，也进行过长期的极端环境锻炼，此刻适应良好。
　　等到了管家的位置，管家和林靖成打了声招呼，马上把求助的目光投向林霁：“林先生，苏先生在这里。”
　　那是一处山脊，地势险峻。现在面临的问题是，他们的人可以上去，但是没有完全的把握抓住苏焉。万一苏焉有个三长两短，他们承担不起这个责任。
　　“我知道了。”
　　林霁换上装备，又给自己喷了几次气味消除剂，随后朝着苏焉藏匿的地方进发。
　　对于林霁而言，在山里活动难度不大，唯一有问题的是他身上沾染的味道。
　　好在山里风大，逆着风，能最大限度的隐藏气味。林霁小心翼翼地根据风的起落前行，很快便来到了苏焉所处山脊位置上方的山坡上。
　　透过夜视仪，能看见苏焉正蹲在那里，穿得很单薄，估计是怕被发现所以没去衣帽间拿外套。手机拿着相框的碎片，四处嗅闻着气味。看上去他已经选好了目的地，正准备离开。
　　那个方向因为距离问题确实没有设下人手，林霁不得不佩服S级Omega的气味感知。
　　他缓缓移动到距离苏焉不足五米的大树下，趁着苏焉起身准备离开的时刻，猛地扑了过去，苏焉完全没能反击，便被林霁死死压在草丛中，反扣住手让他动弹不得。
　　“放开我！”
　　苏焉用力挣扎，林霁的手触碰到苏焉的皮肤，冷得不像话，他再待下去就要失温了。林霁脱下外套将他包裹住，两只袖子扎紧以做束缚，然后把他扛在肩上。
　　“晚上不是逃跑的好机会，失温、野兽、看不清的悬崖。你逃跑应该不是想找死吧？”
　　听到林霁的声音，苏焉安静下来。半晌，他说：“我从二楼跳下来崴到了脚。”
　　“难以置信。”林霁评价。
　　“我穿得是拖鞋。”
　　林霁把苏焉转过来，发现他用布条绑着拖鞋，也亏他能跑这么远。
　　林霁把自己袖子撕下来套住他的脚，好歹能暖和一点。他说：“等会儿回去泡个热水澡。”
　　苏焉不说话了。
　　气味越来越浓烈，苏焉开始挣扎。林霁拍了拍他，让他不要乱动：“我说过，会尽量帮你避免和林靖成的接触。”
　　“那你为什么要抓我？”
　　“因为不抓你你活不过今晚。”
　　苏焉冷笑：“说得你像个好人。”
　　林霁没说话，他看到了营地的灯火，晃了晃手电筒。
　　林靖成看见远处的灯光，整理了一下着装迎了上去。
　　因为晚宴，他穿得比较正式。他自认自己的样貌在Alpha里绝对算得上出挑，和苏焉很登对。他幻想苏焉因为他的拯救而产生吊桥效应从此对他情根深种。
　　然而当林霁手电筒的光关闭，他看见身穿衬衫和没了袖子的西装的林霁，微微一愣。
　　苏焉被林霁扛在肩上，裹在大衣里，脚上还套着西服的袖筒，显得有点滑稽。
　　林靖成微笑着走上前去，想要接过苏焉。
　　就见苏焉抬头看了他一眼，随即——
　　“哕——”
　　林靖成：……
　　林靖成觉得谈恋爱这事儿还是得徐徐图之，便回家了，林霁留下来照顾苏焉。
　　第二天，医生帮苏焉做完最后一次信息素补充剂注射的评估，苏焉提出想出去散心。
　　林霁觉得苏焉的状态不是很好，不太想带他出去，便说：“格斗还学吗？”
　　苏焉有些恹恹的，有气无力的样子，像是没睡好：“有点累，不学了。带我出去吹吹风、晒晒太阳吧。”
　　林霁有些迟疑，见苏焉沉着脸盯着他看，过于美丽的面容皱在一起，像是被雨水打蔫的茉莉花，心里不忍，终究还是答应了。
　　林霁叫了司机，苏焉发了通脾气。林霁只好自己带着苏焉去周边转转。
　　焉然山庄周围的环境非常好，附近还有一个森林公园，林霁决定带苏焉去那里走走。
　　两人包了专车请了导游，小车在观光道上慢悠悠地走着。暖暖的阳光照射进车内，林霁觉得很舒服。
　　他看向苏焉，苏焉支着下巴靠在车门上，头发、睫羽都渡上了一层金色。苏焉的皮肤温润白皙，像是羊脂玉，让人禁不住想摸一摸，却又生怕破坏这巧夺天工般的艺术品。
　　好美啊，像神仙一样。林霁感叹。
　　突然，苏焉那一侧的车门突然被打开，神仙一样的人就这样摔了出去。
　　“苏焉！”林霁伸手去抓，却扑了个空。
　　司机踩下急刹，林霁下车的动作被打断，心中交集，顾不得其他，双手一撑赶紧追了出去。
　　苏焉感觉自己要被摔碎了，手腕骨折的疼痛让他一瞬间动弹不得。他挣扎着起身，看见林霁也跳下车来，心说一声“抱歉”，朝着一旁的悬崖纵身一跃——
　　然而预想中粉身碎骨的疼痛并没有到来，他跌进了一个温暖的怀抱里。
　　钢铁一般的手臂将他死死搂在怀里，他闻到了淡淡的铃兰沐浴露的香气，随后是血。
　　一滴鲜血落在他的肩头，他抬头，看见林霁逆光下无奈的面容，他扣进崖壁里的那只手的手指已经完全被磨破了，越来越多的血滴落，落在他肩头。
　　苏焉有些颤抖，林霁搂住他的那只手轻轻拍了拍他：“干嘛呢这是？”
　　“为什么要救我？”
　　“你有又为什么要死呢？”
　　“为什么要救我？”
　　“只要活着，一切都会变好的。”
　　“我问你，为什么要救我！”苏焉情绪激动，一下哭了出来。
　　林霁看了他一会儿，微微抬头。上面导游和司机吓得大叫，说去叫人去了让他们撑一会儿。
　　“因为我爱林靖成。他把你交给我，我就一定要保护好你，”林霁说，他低头看见苏焉一幅吃了脏东西的表情，忽而笑了，“你可能觉得不可理喻，但是于我而言，他是这个世界上对我最好的人。我们上去吧，上去我给你讲我和他的故事，好不好？”
　　苏焉定定地看着他，随后微微点头。
　　“搂住我的肩膀，我带你上去。”
　　在通往医院的救护车里，苏焉扶着简单处理后的手腕，靠在林霁肩头。
　　这样的姿势有些怪异，但林霁考虑到苏焉可能被吓到了，还是没有推开。
　　“说说吧，怎么突然就做这样的事？”林霁拍了拍苏焉。
　　苏焉用还能动的那只手摸出手机，解锁之后递给林霁。
　　林霁接过，看到苏明山昨晚给苏焉发的消息，只觉得怒火中烧。
　　“没出息的东西，一个Beta你都搞不定，养你这么大还能干什么？
　　“作为这一次的惩罚，我已经让你母亲和你妹妹住到月山去了。如果下次这样的场合我还没在林靖成身边看到你，我就把你妹妹送到周家。”
　　月山是当地的精神病院，没想到苏明山连这种事情都做得出来。
　　“我有点……撑不住了。”苏焉靠在林霁肩头，茫然地看着车顶上的灯。
　　林霁把手机递给他，道：“这件事情交给我处理，我会让人把你母亲和妹妹接出来。”
　　苏焉倏然坐直身子，怔怔地看着他。
　　林霁被他逗笑了，道：“这对我来说不是什么难事，我争取快一点，明天你就能和你母亲和妹妹见面。”
　　为了母亲和妹妹的事情，苏焉不是没有想过办法，可总是无济于事。林霁说得像是一件非常轻巧的事，苏焉并不太相信，可是看着他从容不迫的表情，感觉自己的内心在逐渐的放松。
　　或许可以信一信呢？
　　“谢谢你，林先生。”
　　苏焉的心里生出了一种异样的感觉，在不久之后他明白了，这种感觉名为嫉妒。
　　他此刻看着林霁，埋头在他肩上，叹了口气。
　　“你为什么那么喜欢林靖成？”苏焉闷闷地问。
　　林霁似乎非常喜欢听别人问这一点，很快回道：“林靖成是第一个站在我身边的人，第一个让我吃上热乎饭的人，第一个给我过生日的人，第一个送我礼物的人。他帮我摆脱了糟糕的家庭，让我上学，帮我办分化礼和成人礼，给了我现在体面的工作和社会地位。”
　　林霁看苏焉的反应，苏焉显然不能理解这些小事为什么能让林霁死心塌地，痛苦的表情中带着困惑。
　　“我和林靖成的相遇，是在一个冬日。我的母亲在生我时难产去世，我的父亲是个人渣，我母亲活着的时候家暴我母亲，我出生之后家暴我。不过这样的情况在我五岁那年变好了许多，因为六岁可以进行第二性别的预测了。他是Alpha，我母亲是Omega，所以按理来说我是这两种第二性别的可能性非常大。他都已经计划好了，如果是Alpha，就把我给我大伯，让我跟着他南下去跑船。如果是Omega，就把我卖到那些见不得光的地方去。但是我的预测结果是Beta。”
　　苏焉听着，抬眼看向林霁，对方的表情没有太多变化，看不出痛苦或者其他，表现得很平淡。
　　“自从预检测之后，我父亲的态度就变了，每天酗酒，变着法的折磨我，打我、不让我吃饭都是家常便饭的事情。有一次，也就是那一次。我饿得受不了，跑到别人家后厨偷东西吃，被发现了。厨子见我是个小孩，也没把我怎么样，只是把我赶出后厨让我以后别来了。但是我父亲正好在附近，他觉得我丢了他的脸，拿着别人家的拖把就来打我。”
　　苏焉似乎有些不忍心，握住了林霁的手
　　“我们在巷子里追逐，那种全是自建房的狭窄的小巷，杂物很多，又下了雪，我在前面根本跑不快。很快就被他追上，一棒子落在我背上，我被打得站都站不起来。”
　　说到这里，林霁捏了捏苏焉的手，苏焉抬头看他，发现林霁这个古井一般没什么太大情绪变化的人竟然笑了。
　　“我相信，只要活着，一切都会变好的，”林霁看着苏焉，鼓励般地拍了拍他的肩膀，“我当时就想着，完蛋了，要栽。但是我不想认命，我就拼命地往前爬。我想，至少爬到那个路口，说不定就有好心人来救我了。
　　“一步、两步、三步，林靖成出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