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悄悄话》盐祀

37、第 37 章

　　这段时间接连下雨，闷得空气中的氧气都有些稀薄。

　　直到今天终于放晴，阳光穿透洗刷了个彻底的天空，越过闻阑的肩，打在电脑屏幕上。

　　今天开始便是填志愿的日子。

　　不知道林烃考了多少分，又报了哪些学校——虽然那个答案和自己已经没什么关系了。

　　“闻阑，填完志愿就下来吧！”父亲在楼下有些焦急地催着。

　　关于志愿学校，闻阑一早就和父亲闻潭商量过，不过比起这件事，今晚的会餐对于闻潭来说，要更为重要一些。

　　这段时间以来，闻潭因为公司现金流的问题而焦头烂额，之前还差点让他和柳氏集团的孙女联姻。

　　好在人家也瞧不上自己这个‘臭名远扬’的纨绔，借口想出国留学便自己推拒了。

　　今晚要见面的是闻潭的老同学——庄卓，今年才刚回国，准备将自家产业从北美转移到国内，正想找家靠谱的企业入个股，试试国内市场的水。

　　如果能拿到这笔股权融资，公司的经营问题就能被解决，即使董事会那群老头有些不满，也只能在董事大会上提几个尖锐的问题，最后举手表决的时候倒是吹鼻子瞪眼地一票不落。

　　闻阑关了电脑，起身换了套衣服便下了楼。

　　这次的晚餐是父亲打着‘老同学聚会’的名义，两家人一起见个面吃吃饭，再‘顺带’聊一聊融资一事，因此自己也被拉上了。

　　傍晚时分，落日在西边渡着一层金沙，笼在黑色迈巴赫的车身，分割出旧海报般的光影交错。

　　司机坐在前方，安静地打了个转向。

　　后座上的闻潭眯了会儿眼睛，复尔又睁开：“你上次跟我说，你要报的是哪个学校来着？”

　　闻阑静静地望着窗外，橙红色的路灯一块块从他的脸上飞速扫了过去，目光里是看不透彻的暗沉：“都城，航空大。”

　　闻潭点了点头：“挺好的，话说你庄叔叔的老丈人，家就在都城，是搞医疗器械的，到时候你可以去拜访拜访。”

　　“嗯。”闻阑从鼻子里轻轻应了声。

　　路上有些堵，但还是比约定的时间提早了20分钟。

　　晚餐地点，定在了离市中心稍微隔了些距离的一艘游船上。

　　这里原是个繁华的码头，闻阑在民国电影里见过，一箱箱的货物曾经就堆在自己脚下，又被一批批地运向全国各处。

　　但时间总会消磨掉一切，随着码头的没落，这块地被承包下来，将其打造成一处海上餐厅，几艘小游船正静静在码头不远处，以极慢的速度沿着特定路线驶着。

　　侍者将二人领上了游船，又站回备餐台前，一手从冰桶里拿出红酒瓶，一手用白色的方巾擦拭着表面的水珠。

　　“请问现在可以上凉菜了吗？”侍者将陀螺醒酒器放在圆形餐桌中央，微微俯下身子问道。

　　闻潭看了下手机，点了点头：“上吧，还有三个人马上就到。”

　　侍者给面前的五个高脚杯都倒了些红酒，在船内明亮的灯光下泛着红宝石般熠熠的光。

　　天色彻底黑了个透，码头四周的霓虹灯早已接二连三地亮起，闻阑透过游船玻璃窗，盯着水对岸大屏幕上一分钟好几万的广告看了许久。

　　直到闻潭打招呼的声音拉回了闻阑的注意力。

　　“老闻！真是好久不见了！”一个年岁看起来与闻潭相似的中年男子，伴着爽朗笑声走近。

　　这个穿着看似休闲，实则细节处处讲究的男人，应该就是庄卓了。

　　他的身后还有两个女子，一个看起来年纪稍长，应该是他的夫人，另一个约莫也就二十左右，估计是他的女儿。

　　“庄叔叔好。”闻阑跟着父亲身后站起身，打了个招呼。

　　“这是……闻阑吧！我听你爸爸提起过，果然是一表人才！”庄卓毕竟是个做生意的，关于闻家那点子事估计早就摸了个一清二楚。

　　闻潭跟着谦虚两句，庄卓又分别介绍了一下自己的夫人和女儿，五人便落了坐。

　　游船缓缓开动，一旁身着红绸缎长裙的小提琴手稍作示意，便从手下流淌出一曲马斯涅的沉思。

　　闻阑对这种聚餐本就没什么兴趣，一边吃着面前毫无胃口的餐食，一边的目光时不时就瞟到窗外的海上夜景。

　　五彩霓虹倒映在海面，随着波光粼粼又呈现出不一样的细闪。

　　耳畔传来玻璃杯清脆的碰撞声，在此情此景下显得更为奢靡。

　　闻阑兴致缺缺地回答完庄卓一些有的没的问题，就悲催地发现自己已经饱了。

　　拿着筷子的手刚刚抬起便又放下，只能看着闻潭打着绕将话题牵扯到股权融资上。

　　“闻兄，可是我听说这两个季度，闻氏集团的现金流出现了十几个亿的净流出啊......”庄卓领会到了闻潭的意思，便也不再遮掩，摇晃着面前的红酒杯抿了一口。

　　闻潭的面色依旧波澜不惊：“你知道深海集团年底要在西郊建一个医疗科技园么，那个项目我们拿下了。”

　　庄卓的眼底流露出转瞬即逝的惊讶：“深海集团的高总可是很难搞的，老闻你还是有点东西。”

　　闻潭乘胜追击：“老庄啊，我也不瞒你，高总上次和我见面的时候，有问过我国内目前做医疗设备的公司有没有熟悉的呢，我这还没给答复......”

　　又来了，老狐狸之间的利益交换环节，闻阑听得耳朵都要起茧。

　　闻阑可以接受同学叙旧，也可以接受商业互助，但是却没法接受打着友情的幌子进行利益互助。

　　情感不再纯粹，利益也不分明，最后一切都变得不伦不类。

　　可惜他并没有甩脸色就走的癖好，只能无奈拿着红酒杯一点点转着玩。

　　“我看两个孩子也挺无聊的，闻阑，你带庄忆安去二楼转转？”闻潭说。

　　庄忆安？谁？

　　哦，应该是庄卓的女儿，应该也是吃饱了，正有一下没一下地看着手机。

　　闻言还未等闻阑拒绝——他向来懒得和这些无聊的大小姐接触，庄忆安便拎着手包起了身朝楼梯走去，路过闻阑时熟稔地说了一句“走吧”。

　　没法，他只能拿了手机也跟了上去。

　　游船的二楼是一个半开放的空间，夏季的凉风清爽，闻阑走到甲板边，伏在栏杆上静静吹着海风。

　　庄忆安隔了点距离也趴在栏杆上，不过丝毫没有和闻阑讲话的意思——她正捧着好不容易可以光明正大玩的手机，两只大拇指飞快地在屏幕上点着，还发出一脸傻笑。

　　闻阑看了看自己的手机，与林烃的消息还停留在自己最后发出的‘我喜欢你’上。

　　艹，心里的窝火越来越大了。

　　“您能别笑了么？”闻阑身下的栏杆被庄忆安笑的也跟着颤抖起来，他实在忍不住对着这位第一次见面的大小姐说出不算友善的建议。

　　主要还是这段时间的气没地儿发，这人正好撞枪口上了。

　　“不好意思啊，我和我对象聊天呢。”庄忆安也意识到自己的失仪，放下手机对着闻阑笑了笑，“我叫庄忆安，在都城航空大学读大二，暑假就跟着我爸来申城了，你呢？”

　　闻阑越发觉得这人好像长在了自己的雷点上，面色不自觉阴沉了几分：“闻阑，9月开始和你一个学校。”

　　庄忆安丝毫没意识到对面人的态度，一张脸变得愈加兴奋起来：“我靠，这也太巧了吧，你什么专业的？回头去都城姐带你玩啊。”

　　闻阑望着庄忆安，觉得面前的人好像有点儿......情商，不，智商不太高的样子：“谢谢不用了，免得被你男友揍。”

　　庄忆安愣了一下，又噗嗤一声笑了出来：“让我两带你玩也行哈哈哈哈。”

　　闻阑说了句‘再说吧’便切断了话题，两人又迅速沉浸在自己的小世界里去了。

　　一个看手机笑，一个看夜景......闷闷寡欢。

　　不多久，一个侍者上了二楼，说是楼下叫他们下去。

　　等闻阑再回到游船一楼时，餐桌上的气氛也从剑拔弩张变成了一派祥和，也不知道他们达成了什么共识。

　　但是很快他就知道了。

　　“闻阑啊，你和庄小姐有没有加个联系方式啊？”闻潭亲切地对着闻阑说。

　　不得不说，久违没有听过父亲如此关怀的语气，闻阑还是有些不适应，他很快摇了摇头：“没。”

　　那边的庄卓一把叫过庄忆安：“忆安啊，我刚刚才知道，闻少爷竟然和你同一个大学的！”

　　“我知道啊，刚刚在二楼他跟我讲了。”庄忆安指了指天花板。

　　桌上三人一下子兴奋起来似的，怂恿着二人交换了联系方式，又开起玩笑：“以后咱们成了亲家，第一个孩子得姓庄。”

　　“那可不行，老庄你这不厚道，必须得姓闻。”

　　“你这话说的......”

　　闻阑很快意识到不对劲：“你们在说什么？我不要联姻。”

　　庄卓的脸色很快有些僵硬，连带着闻潭也有些无措起来：“这是我们大人决定的事，又不是让你们现在就结婚，你们先好好培养一下感情......”

　　闻阑的意思却是很坚定，知道自己跟父亲讲不清楚道理，便只能转头对庄卓说：“庄叔叔，不好意思，您的女儿很优秀，但是我和她不可能，况且她不是已经有男朋友了吗？”

　　这话刚一出闻阑就觉不妙，人家没准还是地下恋情呢，这就被自己抖露出来，刚想找补，便听对面女孩开了口：

　　“是女朋友，所以......不耽误咱俩联姻不是吗？”庄忆安笑脸盈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