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士兵突击·史今bg】画眉》云曳晓

34、三十二

　　画眉（三十二）

　　过小年之前周斯桐就给老家里每个人都寄了一件新棉袄，是因为偶然之间聊天，史今说起自己小时候跟着妈妈赶集的事儿。

　　史今说，在乡下，只有穷人才会在二十九赶集，也就因为这个，二十九的集叫做“穷棒子集”，为啥呢？人嘛，越没钱，越捂着手里那点钱舍不得花呀。过年前他也四处赶集，啥也舍不得买；到了二十九，说啥这年货也得买了，到了儿这钱也就没省下。

　　“赶穷棒子集，这说的就是我们家了。”史今当时盘腿坐在床上跟周斯桐说笑话似的聊起来，“我哥我姐那时候就是，看着别人都穿上新衣裳了，到了二十九，磨得爹娘没法了，总算答应给买了，又怕试的时间长了爹娘烦了不给买，冻得哆哆嗦嗦的又着急，又试不好。好容易买回来了，回家穿上左看右看，总还是不如意。”

　　“为啥你就说你哥和你姐呢？你呢？”

　　史今笑笑，只说：“我嘛，不讲究这个，就捡我哥剩下的穿。”农村孩子不都是这样？大哥穿小了给二哥，二哥穿完了再给他。总之一件衣服穿在身上，老是补丁摞补丁。最丢人的是他是家中老小，姐姐比他大六岁，二哥还比他大九岁，那衣裳二哥穿完，等他能上身的时候，有不少那布料都已经糟了，他略微一动换，那□□开线、胶鞋掉底都是常有的事。

　　到大了一点儿，男孩子也好动，衣服总是坏，他捡不了二哥的衣裳，还捡过姐姐的衣裳呢。姐姐的红毛衣洗得掉了色，都洗成粉的了，他也得穿。不知道被多少人笑话他是娘娘腔儿，笑话他穿粉毛衣，笑话他步子迈得小，不敢跑。

　　——他哪是不敢跑，他跑得比谁都快。他只是怕布鞋又磨出个洞，而且裤子布料已经旧得发脆，万一撕裂了，又要被人笑话。

　　原本这事儿史今只是当个笑话给周斯桐讲的，可周斯桐听着不觉得好笑，只觉得心酸。原来她的史今在入伍之前，连属于自己的一件新衣服都没穿过。

　　史今幼年拮据，就养成了个对自己极苛刻的脾气，舍不得为自己多花一分钱。哪怕到了现在，就别说新衣服了，对于他自己，无论是啥，他都是能不买就不买。他总是说：“你买，你相中啥了你就买，小姑娘家得穿好的。你别给我看呐，我有穿的就行啦。”

　　然后为了表示他说的是实话，他就会拉开他“男人的衣柜”，指着那一色的军绿：“我真啥都不缺，你看，冬天，这军大衣可保暖了，穿上真不冷，比外边那羽绒服棉袄都暖和。夏天，这迷彩背心，作训服短裤，我有好几件呢，换着穿，还得劲儿。我在上一家旅行社，给我发了工服，一套西装，还带两件白衬衫。我真够穿！”

　　周斯桐拿他没办法，带他出去逛街，他是死活都不试的。她只好在他生日那天先斩后奏，大包小包的买回来交给他。

　　史今是一个劲儿的嘟囔：“你说你，给自己买两件多好，给我买啥。嗨呀，还给我过生日……花这个钱……哎，我没说不喜欢！从来也没人记得给我买啥礼物。你费心思给我挑东西，我能不高兴吗？我还不知道是我媳妇想让我体面？我高兴，我咋不高兴，我这就去试去！”

　　周斯桐打扮了史今，又想着史今的家人。她原本不是会为家庭琐事操心的性子，只是凡事都讲究个有来有往。史今对她、对她的父母兄弟都耐心周到，别说是“女婿半子”，就是亲儿子也算当得了。周斯桐将心比心，自然也愿意为他的家人尽心。

　　一进院门，在院子里放炮仗的侄子见了史今，也忘了问声“过年好”，噔噔噔的跑进屋里去扯嗓子叫唤：“爷！奶！我四叔四婶回来了！”

　　史今笑着把仰头看着他的侄女单手抱了起来：“丫头，还认得我不认得我啦？”

　　小丫头怯生生的，看史今满面带着笑，才小声的说：“是四叔。”

　　史今抱着侄女不松手，和周斯桐一径的进了门，老爷子在炕上也坐不住了，偏偏见了史今还得板着脸，严肃的问了句：“回来啦？”

　　“回来了。”史今把手里拎着的年货一股脑放在炕上，“我媳妇给你们挑的。啥都有，什么芝麻糊、奶粉、点心、烟——对了，孩子们过来，你婶子给你们买糖了！”

　　周斯桐掏了掏兜，果然从兜里掏出两把巧克力糖来。

　　老爷子老太太看史今和周斯桐带回来这么些东西，几乎是一瞬间一起拉下脸来，嗔着儿子媳妇：“又花这个钱。你们刚结婚，还没孩子呢，省着点儿花不行啊？”

　　周斯桐心里觉得好笑，史今在部队给一大群大头兵当爹又当妈，伍六一讲话的：“在家我妈唠叨我，出来你还唠叨。”谁知道史今回了家，也得让爹妈唠叨大手大脚呢？

　　“爸，妈，史今倒不乱花钱。把钱攥手里攥了一年了，这大过年的，花在自己爹妈身上那还叫大手大脚吗？”

　　周斯桐这话说得好听，老太太嘴上说着“下次不许了，你们那钱也不是大风刮来的”，然后把那一堆东西收了起来。

　　老爷子倒是把老太太叫住了：“老伴儿！你倒是把烟给我留下啊！咱也嘬一口那洋烟是啥味儿。”史今从兜里摸出打火机来，给老爷子点了上。

　　老爷子眯着眼睛抽了两口，腾出嘴来说：“不抵烟卷儿味儿好。”然而话儿是个嫌弃的话儿，看着那烟屁股一点一点的烧着，老爷子又着急了，赶忙凑上去吸了一口，烟灰掉下来差点把自己给烫着。老爷子抬眼看见史今正笑着看他，不免也有些讪讪的。好在儿媳妇正和老伴儿说话，没顾上看他：“瞅啥瞅？天儿不早了，收拾歇着吧！”

　　史今难得回来，大嫂把史今姐姐结婚前的那间里屋给收拾出来给他们两口子住。那间小屋不大，一张小炕，和外面的大炕也不通，需要自己烧，好只好在清净。

　　史今往炉子里面填了煤。上边水壶里坐着水，烧开了正好洗漱。

　　俩人洗漱完了，周斯桐进了被窝，史今披着军大衣趿拉着棉鞋，端着盆出去把水泼了，进了屋一个箭步上来也钻进被窝：“外头可冷啊。”

　　周斯桐敞开自己的被窝，“快进来捂捂。”

　　话说史今是个实打实的东北农村孩子，农村的小子生来就有一个很纯朴的人生愿望，即：老婆孩子热炕头。现在虽然没有孩子，但是香香软软的老婆就躺在自己家的炕头，这让史今血脉里的愣劲儿一下子就觉醒了。

　　周斯桐不亚于开门揖盗了。

　　“媳妇儿，你冷不冷，咱办点儿正事儿啊？”史今顾涌着蹭进了周斯桐的被窝，手脚也逐渐不老实起来。

　　一墙之隔就是正屋，还有俩半大孩子呢，这要弄出点儿动静那不叫人笑话？周斯桐一巴掌拍过去：“坐一天车了你不累啊？明天还得起早呢，赶紧回你被窝睡觉去！”

　　史今被周斯桐一掌拍回自己的被窝，委委屈屈的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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