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伞下的梅雨季》碎砚

4、第四个雨季

　　1.

　　二零一四年一月十三日。

　　期末考临近，周一早上过来，同学们也都没了趁班主任不在聊天的兴致，都埋头学习。

　　祁季今天来晚了些，可她没想到居然还有人能比她更晚。

　　从寝室去教学楼这段路要经过校门口，于是她眼尖的瞅到了因为迟到被拦在校门口、正在用自己三寸不烂之舌试图打动保安的江雨迟。

　　虽然保安不会管住校生迟不迟到这件事，但她还是有点怕，躲在了一边，偷偷看江雨迟。

　　不过可惜的是，他看到了祁季，立马指着她：“她也迟到了啊，你怎么不管她。”

　　“她进学校了，就不归我们管了！我们管的是那些过了时间还没有进校门的，比如你。”保安只是看了祁季一眼，就这样说，转而不耐烦的看向江雨迟，拍了拍他的背：“快说啊，你哪个班的？”

　　他认命了，知道这个分是非丢不可，于是闭上眼：“高一一班。”

　　“叫啥名？”保安拿笔在纸上刷刷写着，口中不忘问。

　　“祁季。”他脸不红心不跳的撒着谎。

　　站在边上偷听的祁季本人，瞬间炸了，她对着保安说：“什么啊，他叫江雨迟！！”

　　保安看看祁季，又看看江雨迟，忍俊不禁：“行了行了，你们两个我都写行了吧。”他在纸上写，写完还不忘确认，“你俩都是高一一班的吧，祁季，江雨迟。”

　　江雨迟这种人很欠揍，属于那种自己丢了分要紧，朋友跟着一起丢分就不要紧了的人，此时心情大好：“嗯，对。如果记完了，就放我进去吧，早读快要开始了。”

　　保安看了看时间，已经七点三十了，名也记了，他就打开了校门口，边目送江雨迟进来边说：“快走吧，下不为例啊。”

　　“知道了。”他点点头。

　　他刚一进去，就被气的不行的祁季逮住了。只不过他人长得高，祁季就算踮脚也只能揪住他的衣领：“你欠揍呢啊？怎么把我也给曝出去了。”

　　“谁叫你一脸幸灾乐祸的在旁边看热闹，你这叫该。”他耸耸肩，轻轻松松就脱离了她的束缚，撒腿就跑。

　　祁季跟在他的后面，既不想跑，又不想落的太远，她两个台阶两个台阶的上，刚上到二楼拐个弯就能到班上的时候，身后传来李振华惊天一吼：“祁季！！你迟到啦！！”

　　她的身子抖了抖，抬头，江雨迟已经跑的不见踪影了。

　　她只能认命的转过身去，低下头，故作乖巧：“李老师，早上好。”

　　“你这不应该呀，是昨天晚上睡觉睡晚了吗？”大概老师都对那种长的乖巧成绩又好的女孩子很有好感吧，加上这是她第一次迟到，李振华没有怪她，张口就是问候。

　　其实不是的，是她贪床了，加上刚刚在校门口看江雨迟笑话耽搁了好多时间。但如今，她也只有顺着李振华的话答下去才不会被骂：“是的，老师。”

　　“期末考试马上就要来了，等到放寒假了好好调整一下，将来上高二了更累啊！”两人边走边聊，此时已经到班门口了，李振华拍了拍她的肩膀，说完就进去了。

　　祁季低着头跟在他的后边，刚进去就奔向自己的位置，放下书包坐好，她在李振华看不见的地方悄悄对江雨迟竖了个中指。

　　她感觉自从遇见江雨迟之后她就变的好倒霉啊。
　　这一个早读枯燥无趣，还有些儿困。一下早读祁季就和许光结伴去了厕所，她在洗手池前洗了把脸，可算是清醒了几分。

　　许光上完厕所过来洗手，看着镜子里的她：“你今天怎么迟到了啊？怪我，走的时候就应该把你硬拽起来的。”

　　“不怪你，”她刚想说什么怪她自己贪床的话，就瞅见对面男厕出来了一个江雨迟。于是她指了指江雨迟：“怪他。”

　　许光在里面看不清楚，把擦纸的纸巾丢进垃圾桶，跟着她出了厕所，这才反应过来。

　　“你们发生了啥啊？还怪起他来了。”

　　祁季边走边把江雨迟的“罪过”一一和许光说出来，末了，还补充：“他这人真贱。”

　　许光忍俊不禁：“是是是。”

　　两人走进了班级，就见“贱人”本人江雨迟撑着脑袋坐在那里，眼睛直勾勾的盯着班门口的方向。

　　她们住了口，一前一后的走向自己的座位坐下。祁季呆坐了一会儿，从抽屉里拿出练习册就要刷题。

　　“你在复习？”江雨迟问。她转过头去，他依旧保持着刚刚那个样子，只是目光移到了她的身上。

　　“不然呢？好好学习考第一。”

　　“那不好意思了，”他假装可惜，“这次第一怕还是我，某人只能做个万年老二了。”

　　“万年老二”这个称呼，主要还是因为开学以来，无数次的月考包括期中考，祁季都被江雨迟压一头永远都是年级第二，两人缘分妙到他中考都是比她高一分的。班上的同学们注意到了这件事，都笑着给她起了外号。
　　她自己还是很不甘心的，她初中开始成绩就是年级前三十，后来努力了许久才考了年级第一，还没热乎多久，中考来了，此后遇见江雨迟只能当万年老二。

　　“怎么会，你压根就没学，我始终相信努力大于天赋。”她咬了咬牙，转过身去刷题。

　　她总觉得自己晚上回寝室又要多学点了。

　　“你还记得开学的时候你问我为什么这么喜欢睡觉，我说因为‘在家没得睡’吗？”他突然问。

　　“为啥。”他这样问了，她也只能顺着她的话题聊下去。

　　“因为我在家通宵熬夜学习。”他说。说完就打了个哈欠，用校服外套盖住头就趴在桌子上。

　　祁季：“……”

　　她停下笔，重新转过头去看他，一脸问候与关切：“所以这就是你早上迟到的原因吗？”

　　他的头埋在校服里，声音听起来有些闷闷的：“嗯。”过了会，他补充：“不过我可没被李老头抓。”

　　说起早上迟到这件事，她又不高兴了，没再理他，题刷了一会儿，就上课了。他还在睡，老师没管，她也懒得叫他。

　　睡睡睡，我让你睡，通宵学习又起晚了，迟早得被李振华抓。

　　她在心中诅咒着江雨迟，又会偶尔看下他，有种做贼心虚的感觉。

　　……

　　期末考的最后一科考完，窗外下起了小雪。

　　南方没有暖气，整个冬天只能靠多穿衣服硬扛。

　　这几天天气有些回暖了，祁季原以为不会再冷了，没想到只是考个试的功夫温度就能下降这么多，她只想快点回寝室换衣服。

　　她和江雨迟的考场都在本班，他就坐在她的前面。考试一结束李振华进来了，招呼两个人把桌椅给挪回去。

　　她想着动一动能暖和些，没有推辞，而是麻溜的坐起来干活。干到一半同学们也都回来了，大家几乎是各干各的，把自己的座椅挪回原位，倒是给两人省了不少活儿。

　　才坐下没多久，李振华就又喊班上的男生去搬了寒假作业来，是一个大本，包含了所有科的内容。祁季有眼力见，不等他喊就站起来开始发。

　　李振华看到暑假作业都发完了，就让大家自由放学了。这时候祁季手已经冻红，许光和她一样穿的不多，却像个没事人一样。

　　她背着书包，上来就给祁季一个熊抱：“终于放假了，我老早就买好票了，好久没见爸爸妈妈叔叔伯伯爷爷奶奶外公外婆了，我好想他们。”
　　她对着她的耳朵一顿输出，然后松开了手，对着她一个飞吻：“我要去赶车了，先走了啊。”
　　独留祁季一个人站在那里，还没反应过来。
　　这一切发生的都太快了。

　　等她反应过来的时候江雨迟还没走，似乎是在特意等着她。

　　果不其然，当她收拾好书包背上走的时候，他又跟着跑了过来。

　　走到楼下的时候一阵大风刮过，冷的她直打颤。想到刚刚许光穿那么少却不觉得冷的样子，她没忍住问：“许光哪里人啊？穿那么少还不觉得冷的。”

　　“北方人。”

　　“哦，我说呢。”

　　“他们北方都有暖气的啊，我们这些南方人只能硬扛了。”

　　两人聊着，就到了校门口。

　　“再见。”他停下脚步，微微侧身看她。

　　“嗯，你放心吧，我一定会超过你的。”她一脸信誓旦旦。
　　他轻笑：“我等着。”

　　回宿舍楼的这段路上有很多拉着行李箱迫不及待回家的人，看到这样，祁季才想起来学校寒假是不给留宿的。

　　回到寝室，许光早就走了。她来到属于自己的房间，简简单单收拾了一下。她的东西并不多，一个小行李箱就能装完。

　　她坐在地上，打开手机给吴院长发消息。

　　Sun.：［吴院长，学校寒假不给留宿，我能回来吗？］

　　等了几分钟，没有人回复。虽然她已经想好了如果吴院长不接受她她就拿着奖学金自己去外面住房子住，可钱总有花完的时候，她还没满十六，不能去打工。

　　祁季强忍下眸中的涩意，稍微休息了一下就下楼去学校食堂买饭吃。

　　所幸吃饭的时候吴院长回话了，是同意的。她暗自松了口气，和人说好了明天上午八点回去。

　　*

　　第二日，早上八点。

　　祁季托着一个行李箱就下了楼。幸好这个行李箱不大，也不怎么重，否则她也抬不起来。

　　她应该是最后一个出学校的吧。整座学校都空空荡荡的，食堂也早就关了门，只剩下保安还尽职尽责的守护着学校的大门。

　　来到校门口，她走了出去，往公交车站一看，就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江雨迟。

　　他拎着一袋酱香饼，一盒纸杯蛋糕和豆浆站在那儿，时不时看向手机，旁边停着熟悉的黑车。

　　知道他是在等自己，但祁季有些意外，她拉着行李箱小跑过去，站在他的面前。“这么早，你来校门口干嘛？”

　　他把手机放进口袋，扬了扬手里的早餐：“知道你今天回家，怕你没吃的，特意来送。”

　　“那万一我今天不回呢？”她问。

　　“老师说了住校生只能在学校逗留一天，不然安全不能保证，出事了还要学校担着，所以只能是今天。”他笑笑，把早餐递过来，一股脑的全塞她手里面。

　　“好啦，我都快拿不下了。”她稍微调整了一下，这才接过拎着：“你吃了吗？”

　　“嗯？”他看了眼她。

　　“早餐。”她补充。

　　“没。”

　　刚答完，江雨迟就闻到了一股饼的香味，那一块酱香饼已经被递到了他的面前。

　　他弯下腰，直接用嘴巴叼起来吃了，还不忘说：“谢谢。”

　　祁季把手收回去，后退了几步。刚刚他们离的太近了些。她摸了摸自己的胸膛，似乎是在给乱跳的心脏一个安抚：“我是让你拿着叉子吃的。”

　　他低下头：“对不起，我不知道。”

　　她看他这样子，没说什么：“没事啦。”

　　他抬头笑笑，指了指旁边的车：“我送你回家？”

　　她想了想，答应了下来。

　　2.

　　祁季在孤儿院安顿了下来。吴院长起初还会像之前那样天天来她这里问问情况，后面看出来了她不像以前那样爱搭理她，也就算了。她也乐的清闲，每天写写作业，看看手机，偶尔出去走走。

　　时间过的飞快，眨眼就到了年关。早晨起来，窗外的枯枝上压着皑皑白雪，更显凄凉。

　　祁季推开房间的窗户，一阵冷风灌进来，透过她单薄的睡衣直往里面钻，似乎要渗透了骨头。
　　她只探头往下看了一眼，就关上了窗。

　　确实是下雪了。她感觉这年冬天浙城的雪特别多，往年冬天只会下几次小雪，有时候甚至都不下，到了今年下了这么大一场。

　　躲回被窝里换了厚衣服，她才敢推开房间门走出去，楼下已经被白雪覆盖，踩上去有深深浅浅的小坑。

　　街上的店铺大多都已经关上了门，有些门口还挂着红灯笼或者贴上“福字”。她停下来站了会，打开手机看日历，发现今天是除夕。

　　“怪不得呢，街上一个人都没有，店铺也不开门，冷冷清清的。”她在内心嘀咕。

　　这一个星期来她都没出过孤儿院的门，只是在里面活动一下打发时间，自然不会有太多的感觉。

　　想着应该是没有开着的店铺了，她直接回到了孤儿院，想去公共的大厨房看看有没有什么吃的。

　　刚走进去，就看到吴院长和好几个志愿者一样的人，在剁肉馅包着饺子，是酸菜肉馅的。

　　吴院长看了祁季一眼：“起来啦？”

　　她点点头：“对，有些饿了，来看看有没有吃
　　的。”

　　说完她就打开了大冰箱，如果没记错的话，她昨天在这里煮了两个玉米，有一个没吃完，放着了。果不其然，一根黄色的玉米躺在那里，她拿出来热了，就拿着上楼。

　　坐在靠窗的书桌前看着书，一边吃着玉米，倒是惬意。祁季看的入神，手机突然传来的消息提示音吓的她手一抖。

　　微微转头去看，是江雨迟发来的：［除夕夜我爸妈都不在家，来找你玩？］

　　她解开锁屏，直接语音回复：“都可以。”

　　先前她一直在维护她有父母的假象，没想到一个家长会就把她的脸打的啪啪响。所幸高中同学素质普遍比初中同学高些，没有出现过像初中那样的情况。
　　发生了这件事，她也就懒得装了。

　　江雨迟秒回：［好。］

　　……

　　吴院长和几个志愿者忙活了一上午，终于是把饺子给包好了。中午随便吃了几口饭，就继续准备着年夜饭。

　　这些志愿者也都是孤儿，还是单身，没有自己的家。一到除夕便回来这里帮忙上一天，顺便一起吃个年夜饭，图个热闹。

　　大约下午五点的时候，江雨迟的消息发了过来。
　　是一张照片，拍的是一桌子的年夜饭。
　　江雨迟：［来吃。］
　　祁季：［这么早？］
　　江雨迟：［嗯。］

　　得了答复，祁季也不废话了，从床上爬起来，对着镜子梳了一下头，想着要不要换一件衣服。

　　她今天穿的是白色的棉袄，不知道这样会不会死气沉沉。

　　对着衣柜看了几秒，她合上柜门，抓了抓自己的头发：“这算什么啊，见他还纠结起着装来了。”

　　不再纠结，她直接拉开房间门下了楼，吴院长正好从厨房里出来，看到她这样子问：“祁季呀，你这是要去哪里？饭马上好了就可以吃了。”

　　她握着手机，看了吴院长一眼：“年夜饭不用准备我的了，我去我朋友家吃。”

　　说完她就推开了大门走出去。

　　往公交站那边走了没几步，一辆黑色的车在祁季面前停下，她看了眼车牌，是对的上的，就拉开车门坐了进去。

　　“祁小姐，江少爷叫我接您过去。”一上车，李叔就解释。

　　祁季看着手机里的消息，眯了眯眼：“李叔，您不用喊我小姐的，正常叫名字就行了，或者叫我阿棉，也是可以的。”

　　阿棉，是祁季的小名。

　　这还是她第一次在外人面前透露自己的小名，李叔连忙记了下来，想着等回去了一定要和江雨迟说一下。

　　李叔开车很稳，又快。没多久就开进了别墅区，来到江雨迟家的私人车库把车停好，祁季就跟着李叔下了车。

　　走进房子，江雨迟已经在餐厅等着了。因为时间比较久，保姆陈姨就把菜再热了一遍，如今刚好出锅。

　　刚刚在门口还没怎么看清楚，现在走进了祁季才发现还有第三个人，貌似是之前大半夜敲江雨迟家的那个人。

　　“这是你们的第二次见面了吧。”江雨迟笑了笑，“他叫程青山，我的发小。”

　　“你好……”出于礼貌，她对着程青山打了个招呼，他只是“嗯”了声，没有多做回答。

　　还真是一副桀骜难驯的样子呢。她想。

　　她坐了下来，尽管已经挺饿的了，可还是看到江雨迟动筷自己才动。

　　这一顿饭吃下来程青山一直都很吵，嘴巴叽叽喳喳的说个不停，最后江雨迟也是忍无可忍了，直接把一个饺子塞他嘴里，这才让他反应过来，停下了嘴巴。

　　程青山似乎只是过来蹭饭的。吃完饭他接了个电话就离开了，屋里只剩下了江雨迟和祁季两人。

　　江雨迟收拾着碗筷，手碰到放饺子的盘子边的时候，抬头看了眼祁季：“你还吃吗？”

　　她摇了摇头：“不啦，吃饱了。”

　　她看着他把饺子封好放进冰箱，就拿起抹布打算帮忙擦桌子，没想到他回来的速度很快，一下子按住了她的手：“不是这个抹布。”他看了眼她，“你去客厅坐着玩吧，我搞完就来陪你。毕竟哪有主人家让客人干事的道理。”

　　“好吧……”她也意识到了自己待在这里只会捣乱，便离开了，在客厅坐下。

　　过了一会儿，江雨迟从客厅拿了一个红袋子过来，放到桌子上。祁季看了眼，是一袋沙糖桔，他修长的手指伸过来拿了一个沙糖桔放到她手里：“想吃就自己拿吧，别客气。”

　　她重新把沙糖桔放回桌子上，眼神也终于聚焦起来。她有些疑惑的看着他：“你们过年都吃饺子的呀？”

　　“不然呢？”他剥了一个沙糖桔，看到她把手里那个放回去了，就把这个剥好的放到她手里。

　　她低下头，像是在思考的样子，许久，把一个橘子放进嘴巴里，酸酸甜甜的味道弥漫开来，她舔了舔嘴唇：“我家之前过年都是吃年糕。”

　　她像是想到了什么好玩的事情，笑了起来，眉眼弯弯：“记得那个时候家里还不是特别富有，我们一家子挤在一个小小的平房里，院子里有一棵梅子树，还有一个用来打年糕的，我也不知道该叫什么。”
　　“反正一到过年的前几天，爸爸就会推掉工作，带着妈妈和我去超市买年货，回来后把家里里里外外打扫一遍，然后就打年糕了。我妈妈会在年糕上面浇上红糖汁，撒上花生碎，吃上一口，那味道甜甜的。”

　　他认真的听完，点了点头：“那下次过年，我带你吃年糕吧。”

　　“好呀。”她笑了。“那我就等着。”

　　*

　　“江雨迟，你以后也陪我放烟花，好不好？”
　　她炽热的眼神望着他，眼里盛满了烟火。
　　“好。”
　　他声音有些嘶哑，眼里只盛得下她一人。

　　*

　　记得祁季和江雨迟一起跨年见过烟花的第二天，，江雨迟就说以后要找时间带她放一次烟花。

　　而这个时间，很明显就是今天了。
　　恰好是除夕。

　　两人坐在客厅的沙发上看了一会儿春晚，祁季觉得有些无聊，打开身旁的手机一看，已经九点多了。她稍微有些慌乱的，就拿起手机：“不早了，我要走了。”
　　先前要一起放烟花的约定，早被抛之脑后。

　　“别走呀，不放烟花了？”

　　江雨迟的一句话，才使她的记忆回笼。她回过头：“可是不早了。”

　　他看了眼时间，说：“确实不早了。”他关掉电视机，站起身，笑了笑，有点痞：“那就现在吧，我们去买。”

　　江雨迟并没有那么不近人情，除夕早就给李叔和陈姨放了假，如今家里就算有车他也不会开，又没驾照。

　　他走进家里的车库看了看，最后推着一辆自行车走了出来。

　　路上的灯光照的人暖融融的，入目之处，家家户户都贴上了春联，一派喜意。

　　两人出了大门，他停下来，上了自行车，拍了拍车后座：“上来吧，我们去买烟花。”

　　她坐了上去，有些扭捏，只抓住了车座位的边缘。许是他怕骑快了她会抓不稳，速度一直是不急不慢的。

　　现在已经快九点半了，也不知道还有没有店是开着的。

　　江雨迟骑着车，带祁季来到了附近一个比较大的商业街，万幸的是还有一家卖烟花的店是开着的，老板正嗑着瓜子，用店里的电视机看着春晚。

　　两人走进去，他挑了几款烟花，又问她还有没有什么想玩的。

　　她噙着笑，一看就是欢喜极了：“没有了。”
　　“好。”他没有磨叽，来到收银台就结了账。

　　来之前已经说清楚了，烟花他出钱。

　　这附近有一个挺大的广场，两人还没有靠近，就能听到里面的烟花声，想来是很热闹的。祁季已经等不及了，江雨迟一停下车，她就往那边走去。
　　说是走，其实已经接近跑了。

　　江雨迟看着她的背影，嘴角含笑。给自行车上了锁，就把把手上挂着的袋子拿在手里跟了上去。

　　广场内烟雾弥漫，入眼是五彩斑斓的天空，祁季已经找好了一块空地，此刻蹲着，看着夜空中的烟花。

　　江雨迟快步走过去，把袋子打开：“你想玩哪个？”她探头看了眼，摇了摇头：“我不知道诶。”
　　她随手拿了一个出来：“就这个吧。”

　　“好。”他把烟花放到远处的空地上，拿出了打火机：“你来点吗？”

　　“不要呐，我怕。”她话虽是这样说，身子却很诚实。她屁颠屁颠的往他这里跑来，从他手里接过打火机。

　　他借此握住了她的手，指引着她，把打火机靠近引线那边。
　　“待会点燃打火机，它就会炸了。”
　　“我们数三二一，就点，然后跑。”
　　“行吗？”
　　他声音温柔，一步一步像引导小孩子一样。她点点头：“行。”
　　“3,2,1。”

　　打火机燃起点点火光，而后这火光迅速的跑到引线上，他拉着她，快步跑远。他停了下来，就微微捂住她的耳朵。

　　下一秒，烟花升空，炸开了一道光亮。

　　看别人放的烟花和自己放的烟花始终是不同的。

　　她几乎要看呆了。

　　祁季看着烟花，江雨迟看着她。

　　看到她这副样子，他的嘴角也不由得上扬，俯身在她耳畔，一阵风扫过，带来寒冷，可这寒冷很快就被耳畔的温热取代。

　　他声音带着点磁性，温柔又诱人。
　　他说——
　　“新年快乐，阿棉。”

　　江雨迟的眼中有烟花，也有祁季的影子。

　　3.

　　寒假的日子过的很快，过完年初六那天就开了学。只不过祁季是住校生，会比走读生早一天去学校报到。

　　祁季拎着行李箱到寝室的时候，许光早就已经到了。

　　她一看到祁季就放下手机，给她来了个大大的熊抱：“我快想死你啦！阿祁。”

　　祁季忍着笑，说自己也想她了，她满腹狐疑，可还是松开了抱着她的手。

　　第二日。

　　今天是开学第一天，按照浙城一中的传统，并不会上课。上午公布上学期考试的成绩，下午发书，剩下的时间交给班主任自己安排。

　　祁季早早就来了学校，看了看旁边，没有人。
　　她转头看向时钟，只觉得，这架势，江拽哥是要迟到的样子。

　　交完寒假作业，李振华正好走进教室。

　　祁季看了眼旁边，江雨迟还是没有来。她已经开始期待李振华看到他迟到的时候的样子了，一定很精彩，毕竟他上次跑那么快，迟到只有她一个人被抓。

　　李振华敲了敲讲台，班里归于寂静。他喝了口保温杯里的菊花茶，看向祁季：“都有谁没来啊？”

　　祁季早在一开学就被安排了查人数的任务。

　　她回头看了一眼，最后指了指边上的座位：“老师，只有您的得意门生还没有来。”

　　李振华反应了好久：“江雨迟啊？”

　　说曹操曹操到。下一秒，江雨迟背着他的书包出现在了班门口。他还打着哈欠，一脸欠揍的模样：“老师，您找我啊？”

　　李秃头的脸很明显的黑了下来：“你还好意思说！你都迟到了知不知道啊？我都不知道你这样的人是怎么考上一中的，靠关系吗？”

　　“靠天赋，靠成绩。”江雨迟身子站直了，也没有了刚才那副吊儿郎当的模样。

　　他最讨厌别人说他靠关系。他成绩好，是靠关系走后门作弊了。他画画好，就被人说靠权利拿别人画作来加上自己的名字，等等。
　　这些负面言论他从小听到大，早已厌烦。

　　“行了行了，去后边站着去。”
　　李振华很明显不想和他在这里瞎扯。

　　“嗯。”他点了点头，把书包放在桌子上，就往后走去。

　　“诶诶，把书包拿上。”李振华提醒。

　　祁季听到这话，回了头。江雨迟已经走到后面了，看那样子应该是不会过来了。不知道怎么想的，她拿起了他的书包，意料之内的轻。

　　她回头，把书包往后一丢。

　　这书包经过了好几个同学的脑袋，竟是精准的落到了江雨迟的手里。他痞笑，用唇语说。
　　“不错。”

　　隔着半个班对上江雨迟的视线，祁季不好意思的回过头，没再看他。

　　最近自己的这颗心真是跳的越来越快了，就好像是有什么东西在她不经意间钻了进去，生根发芽。

　　只是还有什么东西抑制着，还未长成参天大树。

　　……

　　李振华说了一大堆废话，最后终于进入了祁季最感兴趣的话题——成绩。

　　他拿出学习单，眯着眼睛看了下，欣慰的笑了笑：“这次第一依旧是我们的江雨迟同学啊，可喜可贺。”他的另一只手抽出一张奖状，等到江雨迟走过来，就塞他手里，同时不忘提醒。“站一边啊，我待会要拍照。”

　　“第二名，祁季。”

　　看着祁季上来，李振华更加的欣慰了。没再念第三名的名字，而是走了下来拿出手机，还在指导两人的位置：“靠近点，别那么拘谨嘛，祁季，奖状举起来！”…

　　就这样，在李振华的撮合下，两人拍下了第一张合照。

　　总有人说班主任拍的照片全是丑照，从小到大祁季也是这样觉得的。可这张照片意外的好看。
　　两人挨的近，几乎是手碰手，他们各自举着自己的奖状。
　　照片里的女生刘海蓬松，扎着青春气十足的高马尾，脸庞有些青涩，视线不经意间看向旁边高大的男生，这一幕恰好被相机定格；男生额头的碎发微微盖住眼睛，黑色的瞳孔是写满的淡漠。他一副吊儿郎当的模样，好像是在和全世界说：“这就是老子应得的。”

　　这张照片后来被李振华发到了班级群里去，祁季偷偷给保存了下来，存在了私密相册里。

　　那里面基本上都是她去班级群里存的江雨迟的照片，要么就是偷拍的。

　　那个晚上祁季躺在床上，看着这些照片，头一次发现她居然是这么在乎江雨迟。

　　……

　　拍完照片后，两人下了讲台。江雨迟本来要继续回到后面站着，没想到被李振华拦下，他笑的灿烂，说的话都带着颤音：“不用去站着了，回来坐下吧。”

　　江雨迟脚步停下，也没有客套，回来拉开椅子就坐下。

　　一上午很快就过去了，李振华一走，祁季就拽住了江雨迟的衣服：“凭什么。”

　　“什么凭什么？”他看向她：“凭什么我考的那么好啊？”

　　她点点头。

　　“因为我智商超群。”

　　祁季：……

　　哥，你能说点正常的，有用的吗？

　　不过这句话她没有问出口，她觉得自己的心太难受了。

　　“别难受了。已经中午了。”

　　“嗯？”祁季不明白他这句话的用意。

　　“你不去吃饭？去晚了没位哦！”

　　“无所谓。”她哀嚎着，拿出一本英语课本盖在头上：“我吃饭了也考不上年级第一啊。”

　　“人是铁饭是钢。”他硬把她拽了起来，下楼的时候似乎是想到了什么，笑了出来。

　　她不明所以的看着他，他也歪着头看她，最后说：“要不，下次我控分？”

　　她眼里闪起光亮，你们学霸都玩这么花的吗？

　　可过一会，他摇摇头：“不行。”

　　“还是我教你吧。”

　　祁季：……
　　你教我。
　　除非你把毕生所学教给我，否则我也是不可能会超过你的吧。

　　她彻底无语，抛下他就往食堂跑去。

　　运气还算好，恰好还剩下一个座位，还是许光给她留的。

　　当她坐在位置上吃着饭的时候，他才姗姗来迟。食堂已经没有座位了。

　　祁季看着江雨迟这样子，心里才爽点。

　　每次都是万年老二，时间长了她也有脾气的好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