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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7、第 67 章 ...

  •   巴扎压低声音,尽可能使语气不那么冲:“到底怎么回事?你快说啊。”

      本福闭目养神,并不回答。

      “死到临头了还在想着你的阴阳道?到时候咱俩都要掉脑袋,你修炼得再厉害也于事无补了,嚓的一下,万事皆空。”巴扎绘声绘色,在脖子上比划一下。

      他对这个既是他的父亲、又是他的国君的人并无太大的尊重。第一,他们并不熟悉:巴扎在六岁之前从未见过这位所谓的父皇,他是由自己不受宠的母妃养大的。

      此后一年,他上学堂,因为出色的成绩被父亲发现了,受宠。受宠了一年,便因“私生论”打回原形。

      他和父亲的相处,满打满算也就一年。他连公事、聚会这种大场合都不一定被本福准许去,也就更别说另外的见面了。

      他们是父子,但是不熟的父子。普天之下,也就他这个皇子如此特殊。

      他想问母妃“我到底是不是你的私生子”,但这句话还没问出来,他就被看不见人影的父皇和母妃强行分开,以“莫要一错再错,莫要引此子入歧途”的理由。

      在那之后不久,母妃就自杀了。

      他的母妃,据说死的很惨。她用仅有的一支金簪子——母族带来的,在脖子上和手腕上分别划了一道。脖子上的很深,手腕上的很浅,不知道哪一道是先划的。

      他们说手腕上的先划,理由是她怕死,后来看手腕上有伤,是永远不可能再复宠的了,这次狠下心来往脖子上一划。

      巴扎被软禁时听到这个消息,不知为何,他总觉得母妃不是那样的人。他还记得他被从学堂赶回来那天,母妃抱着他大哭一场,那之后,她的眼神就变了。

      大概是在那个时候便恨起来的,从此恨之入骨。然而她不敢反抗,她还要为他考虑。直到他被从她身边强行带走,她的眼睛中最后的那点光被彻底点亮,之后便永远地暗了下来。

      他在那时就有点预感,他预感到母妃的时日不久了。

      这件事是导火索。以至于母妃两只手一起划开脖颈,又觉不够,用右手划向左手,以为保险。

      她根本就没想活。

      这时她的反抗,她在用这种方式证明自己的清白,用自己的尸体方式给她的儿子铺一级向上爬的台阶。其他宫人可能不懂,但是皇帝一定懂。

      那天求偷偷溜了出去,求着皇庭里收尸的人,求他们留一点念想给他,至少把金簪子给他,那毕竟是母妃在这深宫之中,唯一一个完全属于自己的东西。

      他们哂笑着,不看他,把他当作垃圾踢来踢去。

      他满身泥巴雨水地回到自己宫里时,又被软禁监管者痛扁一顿。他支撑着自己的身子,双目圆睁,死死盯着皇帝寝宫的方向。

      -

      巴扎长长叹了口气,站起来,拍拍双手。

      本福的后背正对着他,一种拒绝的符号,宛如千年的沉默。

      他知道在父皇这里问不出什么别的事了。情况就是——天候人叫他们互相讨论如何救糜宾鸿,而他们手里的信息少得可怜。他一筹莫展。

      巴扎在牢房里转了几圈,脑袋里一片空白。到底什么情况?到底为何会出现这种情况?魂还没回来,人便要死了。而这也不是祭品不够,祭阴坛不干事的缘故。

      他懊恼地握住栅栏,冲门外的侍卫打了个信号:“列位大人,列位大人……”

      对方不理他,连回个头也懒得。巴扎急道:“我想到了,求见赵将军。”

      其中一个侍卫回头,淡淡道:“等着。”

      巴扎无措的看着门外的景色——一成不变,他只能祈求在他看不到的地方,有某个人跑去叫赵修筠了。

      他现在一点办法也没有,几乎是本着破罐子破摔的心态。他也不奢望能救糜宾鸿了,他只求在他被天候人杀死之前,能再看他一眼。

      巴扎呆立甚久,最终仿佛筋骨都被抽出一般,失力跌坐在地。

      本福远在牢房另一边,似乎有所觉察,现在回过头来看他。巴扎绝望地抬起眼皮看他,定定看回去,不留任何情分。

      本福开口道:“你这是在把你我怕往绞刑架上推啊。”

      巴扎翻了个白眼,料他也想不出什么办法来,果然只是一句抱怨式的闲聊。他平复了下心情,缓缓道:“死则死尔,何惧之有?”

      “你若能不这么心急,或许我就能想出一两个救赎之道了。”本福的声音没有任何波动,似乎将死的不是他。巴扎却立刻抓住了话里的要点,立刻反问:

      “什么救赎之道?”

      “东川国掌握阴阳之力的不仅仅皇室而已。”本福两只浑浊的眼睛凝视前方,他似乎在看着某个遥远的物体,是世界上所有人都没办法看到的东西。

      “就像天候国那样?”巴扎有点惊喜,他没想到东川的组织结构竟和天候也有些相似,这让他仿佛遇到旧友。

      本福这才舍得看他一眼,那眼神中充满鄙夷:“东川人还没有蠢到要用另一个家族来遏制皇室的权力。不,不是,它只是阴阳之力的另一个拥有者。”

      “什么?”

      “皇室和该家族加在一起,才组成了东川阴阳之力的全部。”本福道,“只是这个家族逐渐没落,到现在只不过是个挂名者。真正的阴阳之力……恐怕已经流入外国。”

      直觉告诉巴扎,这个所谓的“外国”便是天候。他不敢妄言,继续听了下去:

      “虽然如此,他们大概也是还知道一点内情的,若是把这次怪异之事告诉他们,问题或许就能迎刃而解。只可惜……”

      “可惜什么?”巴扎没意识到自己已经大喊起来。

      “可惜,他们已经葬身在战火之中了吧。”

      意料之中的答案。疲惫感袭来,巴扎抱住自己,绝望地看向门外。那里,一个熟悉的高大身影正逐渐迫近。

      “赵将军。”侍卫纷纷行礼,铁门被拉开,巴扎默默往旁边挪了挪。

      “那么,我们开始吧。”赵修筠对他们俩点头示意,“听说你们已经找到了解决办法?”

      沉默。本福依然以背影示人,巴扎默默低下头。赵修筠环视他们两人,在气氛变得更加危险之前,巴扎大声道:“唯一的办法就是让我去见糜将军!”

      “哦?”赵修筠挑眉,和巴扎飞快的一瞥对视,然后大怒,洪钟般的声音在牢房里回荡:“此事人命关天,若是耍花招,小心你们颈上人头!”

      在这针锋相对之时,巴扎忙拱手:“绝无此意!实为救糜将军!”

      本福用余光看了一眼这边的好戏,无声一笑。

      赵修筠看着巴扎坚定而明亮的眼睛,道:“既然如此,本福,你跟我来。”

      什么?!巴扎大惊,连忙回头看本福,却见后者没有半点起身的意思,只是淡淡道:“我不去。犬子能看得出来,我看不出来。我的能力在他之下。”

      什么奇怪的借口。巴扎懊恼抱头,这种拙劣的借口,能被赵修筠信了,那才有鬼。正绝望之时,却听头上传来一声中气十足的叹息:“既然如此,巴扎,你出来。”

      巴扎大喜——这简直是回光返照。他一下子就从地板上蹦起来,这一下恐怕要消耗他三天的食物热量。

      赵修筠把他带出牢房,无奈道:“我不知道你们俩之间有过什么,但是不要耍花招。他最终还是我们这边的人。“

      似乎是觉得这句话会把巴扎往反面推,他又补充了一句:“不过你放心,若是帮了我们,功名利禄少不了的。”

      他的话巴扎一句也没听进去,他在见到祭阴坛的那瞬间,在看到坛上孤零零躺着的那个人的瞬间,就欢欣雀跃地冲了过去。

      根本拦不住。

      糜宾鸿静静躺在那里,脸色苍白。一双剑眉飞插入鬓,眼皮低垂,睫毛在卧蚕上打下阴影。高耸的鼻梁之下是嘴唇,不知是不是多日躺着的缘故,竟略显红润。

      风骨之人如此,即便是躺着,亦如东风入松一般,飘然高举。

      巴扎低着头看,弯着腰看,坐在旁边看,最终手撑在上面看。

      此情此景,真可谓是就别逢故交,人生四大喜之一。巴扎看着糜宾鸿发呆,最后突然想起这是个将死的人,不禁悲从中来,热烈盈眶。

      他一边擦眼泪一边呜咽:“宾鸿,你等着,我一定会想办法救你的……”

      赵修筠实在看不了这种情景,默默别开头。

      巴扎鬼使神差地摸上糜宾鸿的眉毛,从眉毛摸到睫毛,从睫毛顺着鼻梁一路往下,在嘴唇上一点。

      他的手继续往下,摸了摸糜宾鸿的征袍。因为怕移动他,所以他仍未换衣服,现在还穿着那身被血染红的衣服。

      他摸着那块血迹,又一路往下,摸着那块布料,一直挪到腰间。

      顺着皮带画了个圈,他点到了糜宾鸿腰间佩戴的那把剑。他的记忆突然接轨,一个灵感在头脑中突现,尽管如此,这念头还是云雾缭绕的,他抓不住。

      他摸上这把剑。糜宾鸿说过,这把剑有奇能,他原来不信,现在非常想抽出来看看。回头看到赵修筠并未看向他这边,胆子也就大了起来,抽出剑来看。

      这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竟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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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公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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