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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摸鱼瘸子 ...

  •   晌午了,苏青云坐在庙里想回城,又不敢回。他瞧了一圈庙内,望望庙顶那破窟眼,那里盛着片青蓝天,一抹祥云,一束花白光直射进庙里,正照在庙内那供台子的神像。

      彩泥塑的,花色早在风雨冲刷中褪去,还缺胳膊断腿,看着瘆人的慌。苏青云乍一眼没认出,摸着下巴,思付好一会,想起在画册子里见过,这是小水神,管河流溪水,在画册里跟龙王交好。

      原来是处水神庙,苏青云歪头瞧着,凑近供台子,想仔细看,忽的发现泥塑脚后有个白布包住的长柄。他抬眼盯一眼水神,双手合十摆摆,双臂扒拉,半个身俯上去,长臂一探抓住长柄抽出来,东西有分量,苏青云拖出来一看,是把被白布缠住的剑。

      这剑……是白微澜的佩剑?

      苏青云做贼心虚回望眼庙门,外面青天白日,白微澜在外不知在忙活什么。

      为何用白布包裹,莫非藏着什么?苏青云坐下,迫不及待一圈圈解开白布,像是解开白布,就能知晓白微澜不愿说出口的话。

      但很快,他手里原被白布缠绕绷直的剑突然从中间崩断,苏青云一愣,心底发怵的慌,那剑被紧紧缠住才得以像完好无损……那剑原本就是断了!

      是白微澜包的……苏青云想,只有他,才有那样大的力气。

      他像是做错事的孩子,慌里慌张重新缠绕白布,但他的力气不及白微澜,剑再怎样缠绕依旧崩成两截。

      “青云。”白微澜不知何时在门口,“你想吃什么?”

      苏青云吓得手一松,断剑哐当落地,白布散落一地,蓦地,他看清白布里有血,淡淡殷红晕染一片。

      是十年前……苏青云心中被血迹扎了一下,是蛇妖的血?还是……他抬眼,盯着那门边,在艳阳天下,似真似幻的白微澜。

      或是白微澜的血?

      白微澜听见了,眉微微蹙蹙,“你……”

      “对不起,我只好奇,我不是……”苏青云边无措道歉,边收拾断剑,一只手就搭上来,那手皙白,温玉般,拿笔作文章,弹弦奏乐定是无双,可执剑便纤柔了些。
      “不怪你,”白微澜指尖轻触剑鞘,他低头摸索着,“这是师傅赠予的佩剑,断了也是舍不得扔。”

      “除妖的时候断的?”苏青云口直心快问,“你若是想要剑,我回了家吩咐人给你打一把好的,”他又看了眼断剑,“保准不比这把差。”

      白微澜抿唇一笑,如沐春风,“我要剑做什么,说起回家,你呀还是快些回去吧,莫叫你爹娘担心。”

      苏青云不理,想着,以后他定会打一把更好的送给白微澜,把剑扔上供台,拉上白微澜出门,扯开话头,“我饿了,有什么吃的?”

      门外有个土灶,火烧的正旺,锅里冒起咕噜噜的水泡,白微澜手里拿起萝卜,对着锅,苏青云顿感不妙,他拉拉白袖子,问了个愚蠢的问题,“你要拿这萝卜干嘛?”

      “切块下锅。”白微澜说。

      苏青云左看,又看,土灶边除了柴,几只碗,连个像样的粘板都没有,“既然切块下锅煮,刀具呢?”

      白微澜一愣,自信的举起那只纤白的手,“我平日里用手劈烂,萝卜下锅就煮。”

      那话给苏青云气笑,活久见的事让他碰上了,他拿过萝卜,抽出腰间别着的小刀,“算了,我来切吧。”

      白微澜看不见,一本正经忙说:“那怎么行,你没那个力气,还是让我来劈吧。”

      他是以为苏青云也要用手劈。

      苏青云气的咬咬后槽牙,瞥见土灶旁那一捆干柴,憋的狠了笑道:“道长,你劈柴莫非也是用手?”

      “那倒不是,有柴刀,”白微澜站在一旁,握着他那手,察觉到苏青云在笑,“笑什么,我说过,我的日子清贫,你过不惯的,还是早些回……”

      苏青云抢了话,悠哉:“好好好早些回家,莫叫爹娘担心,道长说的对,道长说的都对,那道长能不能让我吃饱了再回家呀。”

      话里有几分亲昵的娇,苏青云没羞没臊的说,白微澜全当对方是打趣,笑意然然,点点头。

      萝卜出锅,苏青云喝了口没油水的汤,嫌弃撇嘴,他扭头去看白微澜,对方细嚼慢咽,略瘦的侧脸清晰的骨感,看的苏青云心里更吃不消清汤寡水。

      他靠庙墙坐,微微抬头望天,像与好友交谈那样问:“道长,你平日里都做些什么?可有什么喜好?”
      “种菜算么。”白微澜咬了口萝卜。

      白微澜的声音很好听,屋外的阳光照得人心底暖洋洋,苏青云没开口,头趴在膝盖上,歪头看白微澜讲。

      “我在庙外往南有块小菜地,是个好心的婆婆帮我开垦又教我种菜,菜地不大,种些果蔬不成问题。平日里吃不完的萝卜,红薯拿去城里卖,也能卖个好价钱,就是……”

      苏青云忽然有胃口,边听边吃一口萝卜。

      白微澜不解的抿直唇角,“就是不知为何,我的菜很受城里姑娘喜欢,每次摆摊卖菜都不够卖…”

      苏青云被这话呛了口气,他重重咳嗽一声,眼泪呛出泪花,没想到白微澜是个不懂姑娘心思的男人。他噎着嗓子问:“你,你真的不知原由?”

      白微澜:“许是我的菜新鲜,便宜?”

      “姑娘不是冲着你的菜来的,”苏青云有些郁闷,“那些姑娘是喜欢你,才借着买菜想跟你 ……跟你……”

      谈情说爱四个字跟白微澜不配,苏青云说不出口,扭头忍不住去瞧那张素雅,温柔的脸,想那张脸若是嫣红红的,一副娇羞态会怎样的好看。

      白微澜等了许久,没听到苏青云说完的话,“跟我什么?”

      “算了……”苏青云眉眼耷拉,看着碗里的萝卜,他想,白微澜跟这萝卜一样,清汤寡水,可细想,这人本是出尘人,何必留人间惹一身凡尘俗世。

      “道长,”苏青云把碗一放,“柳林那条小溪水里有鱼么?”

      白微澜点头,“有的,洗萝卜的时候,听见有人去深些的地方抓鱼。” 他扭头向着苏青云,手里的筷子一顿,“青云,你也想去?”

      苏青云想,再不去非得淡出个鸟味儿,他目光望向柳林,“我想去摸鱼,你跟我一同去吧”

      白微澜动动嘴,筷子搭在碗沿,无奈道:“青云我看不清 ,恐怕帮不了你什么忙。”

      苏青云好像才想起白微澜是个瞎子似的,他拍了下额头,发现自从遇见白微澜,他说了不少蠢话,“不必,你就站在岸边歇着,我去摸鱼。”

      到了柳林岸边,这里的水深些,泛白的阳光撒向水面,波光粼粼闪闪一片,苏青云脱了长靴跟外衣,挽着亵裤,脚刚下水,白微澜站在一旁提醒一句,“去摸鱼小心点,别摔了。”

      水里凉嗖嗖的,直冲苏青云的脚踝,他扭头,稳着身子,“放心,在青汉城外的河里摸鱼,我从没失手过,”他扫了一眼白微澜的衣下摆,有些不放心提一句,“道长,在岸边小心些,别掉水了。”

      白微澜点点头,他提提衣摆坐下,头顶是茵茵长条的柳枝,“你去吧,我哪儿也不去,就在岸边等你回来。”

      苏青云深深看一眼,这景象比青汉城里任一处亭台楼阁都好看,他抬脚往深点的地方去,脚下踩着柔软的水沙,淌水往前,右脚跛着,走路有些颠,但不影响他全神贯注找鱼,走了四五米远,他眼尖,就看着一条大肥鱼摇晃着身子隐隐的游过眼前。

      水深,颜色不大透亮,那鱼感应着什么,定在原地,苏青云不敢动,微微弯腰,弓起身子张开手臂,蓄势待发手疾眼快,两手掏进水里,那鱼虽肥硕,挪的极快,苏青云比鱼更快,手里摸着一段滑溜溜,脚下往前趔趄一步,刚要得逞,脚下踩着个圆滑的东西,扑腾的身子连头扎进水里,那鱼顺势溜了,在水里神龙摆尾的扇了苏青云的脸,溜之大吉。

      苏青云个子高,这一头扎水,又急又重,噗通一声跟大石头落水般,白微澜坐在岸边听见了,他心底慌,眼前昏黑一片看不清,以为苏青云出事,站起身无措喊了一声,“青云?!苏青云你怎么了?!”

      没有人回应,白微澜后怕的喘着气,手指发僵,刺痛着,他不敢耽搁,胡乱往水里冲,寻着刚才落水的声响处,淌水吃力的往前走。

      水冰凉,前面昏黑一片,白微澜渐渐惶恐起来,慌乱的喊了几声,四周仿佛蛰伏着怪物,没有人应声,什么都看不清。

      “苏青云……你在哪儿?”白微澜痴痴的喊,耳边突然传来不真切的幻听。

      “就这儿…就这儿…把他扔在破庙得了!”不耐烦的声音响起,吱呀一声开了木门,门外嚷着嘈杂的声音,人不少,全是议论的声音。

      “这小道长瞎了一双眼睛…会不会死呀……可怎么办呀?…谁管他呀!”

      “扔在这儿自生自灭得了!谁让他傻里傻气要自残一双眼!”

      “死了没有呀!还有气儿喘么?!”“到底死了没有?!”“死了就扔河里去!”

      “活该!死了好呀!” “死了不遭罪!”“哈哈哈哈哈!”

      白微澜听着,浑身发冷,顿在原地,幽幽开口:“我没死,我还没死……”

      “别把我扔进河里……”

      耳旁传来一声恶狠狠的声音。

      “白道长……可别怪我们呀哈哈哈哈!!”

      白微澜倒抽凉气,觉得仿佛脚下踏的不是水,是冰凉的血,耳畔的莺燕啼鸣,是万人的痛苦哀嚎,他忽的想逃,脚下走的急切,踩着个东西一跤摔倒,身子扑进水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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