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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2、第七十二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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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此同时,一封文书,经由许慎的手传至圣上手里。
面前男人,黄袍加身,头上冕冠雍容华贵,居高临下坐于朝堂之上。
“圣上,前些日子,微臣路过平邑本地,偶然得一诗篇,很是合微臣的眼缘,特来献上给圣上一阅。”
圣上想来喜欢诗歌词赋,他面容威严,抬了抬手。
旁侧太监立刻会意,走上前去,取过许慎手上诗作。
芥子鬓白赴边野,血染蜀地恨天高,酒欢妾悦虎卧塌,谁怜亡魂祭苍天。
圣上眉头越来越紧,放下诗卷,坐在龙椅之上,面容沉重思索片刻,才缓缓开口:“你说,这是你路过平邑得的诗篇?”
许慎头埋得更深了些:“是!恕微臣多言,此诗作在平邑流传颇广,入平邑之人,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圣上将书卷重重摁在朝案之上。
许慎抬手行礼:“圣上息怒!”
空气中一阵诡异沉默。
片刻后,圣上忽然开口:“此诗是哪位名士所写?”
许慎答话:“化名垚所写,据微臣所了解,垚应当是平邑人士,此前的各种诗篇皆是书写是平邑平民疾苦,和长期底层机关腐败压迫造成的民不聊生。”
圣上沉思片刻,嘴里不住又念叨了遍这诗篇。
许慎额前冒出一层冷汗,如同听候发落的罪犯一般,不过面前之人一句话,或是自己哪里触碰到他逆鳞,便会头颅落地。
旁边御前太监忽然开口:“圣上,太子殿下在殿外等候多时了,是否让太子先行回去?”
圣上抬手止住他动作道:“让他进来。”
许慎眯了眯眼,他们群臣向来看不上这太子,太子为圣上心爱女子的遗腹子,因各种事端,从小到大被养在市井,半年前才将接回宫。
这太子为人风流不说,还莽撞无礼,到底是和他娘一个磨子刻出来的,如同泼妇般的市井人家,上不了什么大场面。
可谁让这圣上偏喜欢他们母子二人,接回宫的第二天就立为太子,放其他皇子于不顾。
正这时,一男子走了进来,他身形颀长,黑色缎袍,金色滚边,衣衫上镂空绣制金线绣制的四爪蟒,彰显着他的地位。
这太子虽是脾气不好,但这容貌倒是一顶一的出挑,俊美绝伦,相貌格外张扬明艳。
许慎冷哼了声,哪有如何,不过是个子凭母贵的小白脸罢了,但怎么他也是太子,私下瞧不上归瞧不上,但到底面上得过的去。
太子走上前来,先是给圣上恭敬行礼:“儿臣给皇阿玛请安。”
太子一来,圣上嘴角都扬起了几分道:“起身。”
许慎行礼:“微臣拜见太子殿下。”
太子侧身看过去,先是打量了他几眼,随后太子身后贴身太监,上前一步,不知在他耳前说了些什么。
太子轻挑眉,走上前道:“许大人不必如此多礼。”
许慎目光落在太子身后那太监身上,不是他故意想看,而是这太监在一堆人中未免也太过惹眼,不说其他,就说这出尘不染的气质,全然不像太监应有的奉承样子。
他很快回过神。
圣上将手上诗卷递给了太子:“太子,你如何看这诗作?”
太子扫过诗作,眉头紧蹙,直截了当把诗作合上,重重放在一旁桌上,抬手先是行礼,然后才道:“此诗作是何处人所写?”
“平邑,”许慎道。
太子鼻腔发出声轻嘲:“那就不足为奇了。”
“儿臣早些年在外时,遇上饥荒,和陈氏夫妇流浪于平邑,平邑知县无所作为不说,在饥荒关头还私扣口粮,若不是当时被一平民男子所开的粥场求助,儿臣恐怕已不在此处了。”
“平邑官官相护,皇阿玛又不是不知,为何从未有过妥善处理!”
此话一出,许慎直接两腿软了几分,这太子又来了,他难道是不懂得看人脸色吗。
圣上摇头,眉间情绪不明。
许慎抬袖口,擦了擦冷汗,他一抬眼,可算是看得真切,太子微微侧头看向贴身太监,那太监淡淡摇了摇头,看嘴型应当是说了句:“不可逾矩。”
太子虽面色不佳,却是乖巧的行礼道:“儿臣所言多有不当,还请皇阿玛宽恕。”
许慎看向那太监眼神,面露赏识,这风风火火的太子爷,刚开始在宫内,无人能管教的了,宫里换了一批又一批,要不就是被太子爷骂走了,要不就是发脾气给赶走。
前几日听说太子忽然心性收敛了很多,莫非是这太监的作用?
圣上沉默良久,开口道:“朕原以为睁只眼闭只眼就罢了,只是尚阳家如今对朝中还有所作用,只是看如今权势,若是不及时另加施威,朕平邑子民怕都得命丧黄泉了!”
他转过身,声音回响在整个宫殿:“许慎传朕旨意!设立平邑监察所!直属你管辖!给朕牢牢盯住知县和尚阳!”
许慎心底畅爽一片,面上仍旧恭恭敬敬:“是!”
说完他侧头看向太子,刚好和他对视上,许慎浅浅笑了笑,面露感激。
虽这太子有时这脾气实在不识礼数,但有话敢说,直言不讳,确是少有的,而圣上对这太子颇为宠溺,也能听进去太子的话,反而祝他一臂之力。
许慎当日即刻出兵平邑,在衙门旁侧所设监察所,还交与了楚尧管辖,说是还他个人情。
如今楚尧可算能放开手脚了,入住监察所的第一日,便查处了衙门知县数十几条罪供,连同五条人命,但却还未向上面禀告。
唐觅不解:“为何不报?如今我们有了权势,应当是加紧利用。”
楚尧摇头,手写着文书道:“朝廷正是用人之际,尚阳家用于制衡朝中其他势力,不可或缺,即使圣上知晓了这些事,也不会严厉惩处,倒不如等到大厦摇摇欲坠那一刻,将这些罪状呈堂列上,给其致命一击。”
唐觅眉心放轻了些,手握着毛笔,来回琢磨着:“原来如此......听许慎说,这太子似还帮了不少忙?”
楚尧指尖一顿道:“想必若稍加引导,也可为我所用。”
唐觅:......你要不要听听你在说什么?
“那是太子!”唐觅愣着道。
楚尧淡淡嗯了声,见唐觅诧异眼神太过明显,他才不紧不慢开口:“太子说他来过平邑,在闹饥荒时,被一开粥场人所救,如此想来,算着时间,此人应当是兄长。”
唐觅恍然大悟:“唔,原来如此。”
“他在圣上面前,极有话语权,”楚尧道。
唐觅和楚尧对视一眼,顿时了然:“如今已然是万事俱备,只差东风了。”
楚尧垂眸浅浅一笑,手上握着书卷,两人无需多言,但都懂了对方的意思。
如今他们只需全力准备科举就好,站到那个高度,才能有和太子,圣上交谈的身份......
只要见一面,唐觅相信,楚尧定能扭转乾坤。
因楚尧接管了衙门监察所,也不免需和衙门正面对上,也算是“拜访。”
“今日去衙门,你和我去,”楚尧对唐觅道。
唐觅正给楚尧整理着衣襟,闻言嘴角拂上丝浅笑:“自从离了衙门,次次回去都是翻墙进,如今倒是也能正大光明的从大门走一遭了。”
楚尧挑眉开口:“先前你是仵作,如今你的身份是楚夫人。”
“这出戏可好玩儿了,”唐觅随意道。
唐觅和楚尧两人皆穿着两身白衣,只因去的是衙门,身着白衣,算是对死者的尊敬。
如今楚尧正儿八经当了监察所主管,再也不用去担心什么身份了,先前每每都是带着斗笠入内,他这次把斗笠扣在了唐觅头上。
唐觅立刻会意:“......明白。”
楚尧带着唐觅进了衙门,知县因知晓今日监察所主管要来视察,主管又是直属圣上管辖,自得好生招呼着。
知县把所有衙役都叫了过来,列正站好。
楚尧走进来的时候,均一一恭敬行礼。
知县忙将楚尧迎进了屋内:“楚大人快请进快请进。”
楚尧神色无常,算得上是淡漠。
“我这,还不知楚大人尊名?”知县一脸谄媚道。
楚尧抬眸扫过他,冷冷吐出两个字:“楚尧。”
知县闻此言顿时如鲠在喉,额前霎时冒出一头冷汗。
楚尧......楚席南......
知县如临大敌般,甚至腿都站不稳了:“......楚尧。”
他念叨着,想起前些日子里,尚阳家送来的字条上,明确写着:“城南楚尧,毒瘤是也,巫寨主事,需多谨慎。”
他虽早已听过楚尧大名,但这是第一次,真切的看着他的模样。
这便是楚席南的弟弟?巫寨主子?
知县那张嘴想来能言巧辩,此时却支支吾吾,半句话说不上来,他如今就像是被扯掉了遮羞布般,在楚尧面前只有无地自容和害怕。
楚尧如今走到这位置上,要他狗命,岂不是轻而易举!
不不不,还有尚阳家!他们只要背靠尚阳,就死不了!
知县想到此处才算是勉强定了心神:“......久仰楚公子大名。”
楚尧晦涩难明一笑,语气深沉:“久仰知县大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