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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第 18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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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句自我介绍一落地,秦宴就条件反射地摆出了他那被锤炼过成百上千次的官方假笑,准备上前客客气气地社交一番。
……他失败了。因为又有几个年轻人紧随着季沉下了车,以季沉为中心站成了一个护卫队形。其中有个爆炸头一马当先口出狂言:“哟,就这啊?首都的精锐们开了一晚上的车了,还没开到市中心呐?”
“哎呀,不会是刚好没油了吧?还是说首都制造的高级车也会抛锚吗?”坐在驾驶位上的少女是最后下车的,脑后扎着的两股麻花辫随着她轻快的步伐一起一落:“好可怜哦,不过我修车可是有一手哦?要帮忙吗要帮忙吗?”
秦宴的官方假笑出现了一丝裂痕。得到支援的狂喜一时冲昏了他的头脑,害得他都忘记了——东川城想抢过首都的统领地位,可不是一日两日了。
不过就算如此,在眼下这种场合打嘴仗也未免还是太幼稚了些。秦宴向季沉投去了期待的目光——期待这位把脸刊登进全国人教版基础教材的学界泰斗能够沉稳些,展示一番成年人该有的气度。
……他再次失败了。季沉垂着睫毛轻笑一声,端是一派无辜:“可惜首都的朋友们,好像已经把车全、部、都拱手让给了感染体啊。铃铃,想修车的话看来是要等到下次了。”
……秦宴早该明白的。所谓上梁不正,才有下梁歪。
“啊总之就是这样,如你所见。”一个看起来担任着秘书角色的年轻男人急匆匆地走近人群,手里还拿着个文件夹:“就知道你们首都毛毛躁躁的要吃大亏,热情友爱的东川人民就来深入敌腹搞救援咯。”
“救援?”秦宴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字眼来,笑容要多僵硬就有多僵硬:“哈,那还真是谢谢了啊?”
“不客气。”季沉矜持道:“顺手的事。”
“**@你他!#……%*!*!”
秦将军不堪受辱,拍案而起,一刀砍落逆臣狗头,挂上东川城墙以儆效尤。
……以上场景均为想象。
实际上落难的凤凰不如鸡,秦宴从善如流地把人迎进了写字楼内,预备共商大计。
“那些藤蔓没有攻击你们,为什么?”刚一踏上还算安全的二楼,秦宴便迫不及待地问了出来:“你们做了什么?”
“啊,这种事情就让我来解释好了。”男秘书头也不抬地道:“将军认为,‘感知’是由什么元素构成的?”
“你指的是五感?”秦宴又开始不自觉地用指节扣着楼梯扶手,飞速思考起来:“视听嗅味触,若换成植物,那么光线和声音都有可能……”
“没可能是光线,这世上没有会乖乖进行光合作用的感染体,何况那些根系平时深埋地底,哪来的光给它们感知。”男秘书打断了他的话,自顾自地揭晓答案:“是声音,你可以理解为是一种特殊的超声波。它们发出超声波,得到回波,然后攻击,就是这么简单。”
“你们干扰了回波。”秦宴很快就反应过来:“超声波发生装置吗,你们装了几台?”
“每台车上都有一台,我们季先生亲自做的。”男秘书似笑非笑道:“不过在进城之后,我们发现这株植物的感知能力比之前观测到的强了不少,害得我们连作为能源的红晶都多耗费了两三倍不止——不知秦将军对此有什么头绪吗?”
“……我们队伍里有个A级的感知系,她叫简。”秦宴顿了一下,平静道:“已经殉职了。”
被吃掉的异能者成为了感染体的帮凶,而更不幸的是,简强大的感知能力恰恰是眼下这株感染体最需要的助力。
“哦,哦……不好意思,”末世里的人们都经历过生离死别,没有谁会在这种事上开没轻没重的玩笑。从一开始就显得锋芒毕露的男秘书此时也罕见地收敛起来,歉然道:“节哀。”
气氛安静了下来。
就在此时,季沉却望着站在人群边缘的傅文谦,突兀地问道:“那么他呢?”
“他是什么人?”
秦宴瞬间高度警觉,李团圆时刻牢记出发前秦将军对他的耳提面命,很有默契地上前一步挡住了他傅哥。开玩笑,这可是产自首都的人类希望,怎么能容东川觊觎?
“他是负责后勤的,不参与前线作战。”秦宴泰然自若道:“你们刚说那些装置是以红晶作为动力能源?消耗速度大概是多少?”
这类触及到东川城科技信息的问题,男秘书便不肯再多说了。在场唯一有资格作答的季沉却全然没听到一般,旁若无人地绕开拦路虎李团圆,径直走向了傅文谦。
“你是后勤兵吗?”季沉的声音如同春风拂过涧谷,温润悦耳,只是眼中的笑意令人琢磨不透:“我们以前见过面吗?”
傅文谦抿了抿唇,言简意赅道:“没有。”
季沉意义不明地轻哼一声,转而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小李,别在这站着了。”秦宴在后面突然道:“去收拾东西,随时出发。”
傅文谦立刻反应过来,这是秦宴在借故支开他。他随口应了一声,转身便要走向走廊另一端。
季沉眼疾手快地摁住他的肩膀,疑惑道:“他喊的是小李,又不是你,你跑什么?”
傅文谦被这笃定的语气诈得一愣,随即条件反射地低头看向自己领口。他很确信自己从未与季沉见面,唯一可能令初次见面的对方知晓自己姓名的,只有挂在脖颈的士兵铭牌。
“别看了,你的铭牌好端端地塞在衣领下面,没露出来。”季沉淡色的瞳孔仿佛能够洞悉一切,他重复道:“你叫什么名字?”
谢温情皱了皱秀气的眉头,攥紧了自家哥哥的手。他天生就排斥一切接近傅文谦的人类,看谁都是别有用心。
何况眼下这位还真是如假包换的别有用心之徒。季沉的语气仍是淡淡的,仿佛他接下来所说的也不过是一件不足为道的小事:“你们在找一种特殊的红晶,透不进光,也测算不出等级,对不对?”
这话落在秦宴耳朵里,无异于平地惊雷。他大跨步上前,不由分说的一把板过季沉肩膀,动作粗暴地把人拖进了最近的房间。傅文谦带着温情紧随其后,无视了那男秘书一叠声的“干什么呢干什么呢”,回身锁死了房门。
季沉被秦宴拽得踉跄,人还未站稳,先提高了声音安抚门外的手下:“我没事,你们在外面把装置调试好,随时准备组织反击。”
他镇守东川多年,令行禁止,积威甚重。虽乍逢变故,门外也仅仅喧闹了一瞬便安静下来,当真四散开来去做自己的事了。秦宴冷笑道:“你还挺周到。”
“不然呢?还是说秦将军这就要灭季某的口?”季沉一只手扶着身侧的窗台,姿态放松:“要交换情报吗?”
也许当真是习惯了上位者的身份,即便是在幽暗的房间里孤身博弈,季沉的语气也总是不急不缓、胜券在握的。
心有沟壑,腹藏乾坤。不过如此。
没等秦宴做出判断,季沉就已经要把人带进自己的谈判节奏,开启情报交换的第一步。他礼貌地微笑着,向傅文谦第三次重复道:“你叫什么名字?”
傅文谦敏锐地察觉到了古怪之处——如果季沉当真所知不少,为什么却连他的名字都还不知道?
可他别无选择。无论如何,季沉都准确地在人群中察觉到了他的存在,还点出了特殊红晶这一层联系。他在首都基地三个月都毫无所获的情报,眼下只能从季沉这里探知一二。
傅文谦将自己衣领下的士兵铭牌解开,无言地递给对方。季沉伸出手来,修长冰冷的指尖与他轻轻一碰。
“傅文谦。”季沉像是要把这个名字放在舌尖上把玩一般,饶有兴致地反复读着:“傅……文谦。”
“真有意思。”季沉恋恋不舍地把眼神从手腕上绕着的铭牌项链移开,再次投向了傅文谦本人:“我很熟悉这个名字,我真的觉得……觉得从很久以前就见过你。”
就在这时,一直不声不响的谢温情却像是想到了什么,突然开了口问季沉:“你的异能是什么?”
季沉挑了挑眉,不假思索地回绝道:“这条不在情报交换的范围内。”
东川把这件情报严严实实地捂了这么多年,秦宴本来也没指望季沉真能回应。他更关心的事是另一件:“那种特殊的红晶,是什么?”
“……你们连这点事都没弄明白,就跑来攻打津州城?”季沉显然没想到第一个问题是从这里开始,有些诧异地反问:“你们图什么?”
秦宴见对方反应不对,意识到是自己轻易抖露了底细,有些尴尬地住了嘴。他实在是不擅长谈判,此番也算是赶鸭子上架了。
季沉观察着对面的神情,恍然道:“哦,是碰巧。”
秦宴深觉自己从前数十年的军旅人生还是太过单薄,实在没见识过季沉此等心机深沉的可恶狐狸。眼下去恶补扑克脸的相关训练知识显然也是来不及了——秦宴悄悄地四下一瞥,试图找到点头盔之类的挡脸东西,给己方辩友每人派发一个。
季沉笑了笑,没再揭穿对方的小动作,大发善心道:“我将那种特殊的红晶,称之为‘基石’。与寻常红晶不同,‘基石’无法被划分等级,无法被用于激发异能,几乎可以说是一无是处。”
“但与此同时,拥有‘基石’的感染体往往会拥有超出人们认知的力量、智慧,甚至……感情。”
“津州城里盘踞的感染体拥有一块‘基石’,这也是……我会来这里的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