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香》洌玉

8、心动

　　"这附近有一家不错的餐厅，"轩沅的声音从电话那头传来，"我大约二十分钟后到。你可以在大厅等我，或者找个地方先坐一会儿。"

　　"我在大厅等你吧，"安瑶回答，不知为何心中泛起一丝期待，"正好我也需要缓一缓。"

　　挂断电话后，安瑶走进大楼一层的咖啡厅，找了个角落的位置坐下。她看了看自己的模样——头发有些凌乱，妆容也因为一天的奔波而不再完美，衣服上还有些未干的汗渍。在镜头前光鲜亮丽的模特，卸下工作后，不过是个普通而疲惫的年轻女孩。

　　她拿出一面小镜子，简单整理了一下头发，补了点唇膏，但也仅此而已。若是以往与人约会，她一定会花时间重新打理自己，但面对轩沅，她却没有这种冲动。也许是因为他已经见过她最狼狈的样子，也许是因为在他面前，她不再那么在意外表的完美。

　　正当她放空思绪时，一个熟悉的身影出现在咖啡厅门口。轩沅穿着一件深蓝色的休闲西装，内搭简单的白色T恤，整个人看起来既正式又随意。他环顾四周，很快发现了角落里的安瑶，嘴角勾起一抹微笑，大步走了过来。

　　"等很久了吗？"他在她对面坐下，目光柔和，"我本来以为要更晚到的。"

　　安瑶摇摇头："刚坐下没多久。你不是说二十分钟吗？"

　　"路上交通比预想的顺畅，"轩沅看着她，眼中带着一丝关切，"你看起来很疲惫。"

　　"有那么明显吗？"安瑶不好意思地笑了笑，"今天可能是我从业以来最忙的一天了。"

　　轩沅没有急着起身，而是继续坐在那里，轻声问道："想先休息一会儿吗？餐厅我已经订好了，但不着急。"

　　这份体贴让安瑶心中一暖。在这个行业里，很少有人会关心模特的疲惫，大多数时候，人们只看到台前的光鲜，而忽略了背后的辛苦。

　　"谢谢你的体贴，"她真诚地说，"但我现在更需要的是食物，我中午只吃了半个三明治。"

　　轩沅皱了皱眉："怎么不好好吃饭？"

　　"哪有时间啊，"安瑶耸耸肩，"你是不知道，今天整个公司都乱成一锅粥，所有人都在跑，连喝口水的时间都没有。"

　　轩沅站起身，伸出手："那我们走吧，不能让你再饿下去了。"

　　安瑶犹豫了一下，还是将手放在了他的手掌中，让他轻轻拉起自己。那只手宽大而温暖，给人一种莫名的安全感。两人的手只触碰了短短一瞬间，却让安瑶心跳加速，她急忙低头整理包包，掩饰自己的紧张。

　　走出大楼，夜色已经笼罩了城市。街灯亮起，车流穿梭，都市的夜生活才刚刚开始。轩沅引导着安瑶走向停车场，他的车就停在那里。

　　"这次我开车来的，"他解释道，"餐厅在老城区，那边不太好打车。"

　　坐进车里，安瑶感受到一股熟悉的檀香味，混合着皮革的气息，让她想起前几天一起去的那家小餐馆。轩沅很自然地调整了空调和音乐，轻柔的爵士乐在车厢内流淌，为疲惫的一天带来一丝慰藉。

　　"今天拍得怎么样？"轩沅一边驾驶，一边随意地问道，似乎只是为了打破沉默。

　　安瑶叹了口气："说实话，虽然很累，但效果还不错。客户很满意，我们可能提前完成任务了。"

　　"那很好啊，"轩沅微笑着说，"这样你就可以早点回归正常工作节奏了。"

　　安瑶转头看着他的侧脸，犹豫了一下，还是问出了一直萦绕在心头的疑问："你不生气吗？我突然取消了拍摄计划..."

　　轩沅摇摇头，目光依然专注在前方的道路上："为什么要生气？工作总会有变动，这很正常。况且..."他停顿了一下，嘴角微微上扬，"我们的合作才刚刚开始，不是吗？"

　　这句话让安瑶心里莫名地安定下来。是的，他们的合作，他们的故事，才刚刚开始。前路漫漫，还有很多未知等待着他们去探索。

　　车窗外的景色渐渐从现代化的商业区变成了风格古朴的老城区。狭窄的街道两旁是保存完好的老建筑，每栋房子都有自己的特色和历史。轩沅将车停在一个小广场旁的停车场，示意安瑶下车。

　　"还记得这里吗？"他问道，目光中带着一丝期待。

　　安瑶环顾四周，恍然大悟："是那天晚上我们去的那家餐厅？"

　　"不完全是，"轩沅微笑着，"我们今天去的是另一家，但在同一条街上。上次你似乎很喜欢这里的氛围。"

　　她没想到他会记得这样的小细节，心中涌起一阵暖意。轩沅引导着她穿过几条小巷，最终停在一家外表低调的店面前。门口没有显眼的招牌，只有一盏古色古香的灯笼和一块写着"林家菜"的木牌。

　　"这是林叔的堂弟开的店，"轩沅解释道，"主打家常菜，比上次那家更适合现在的你——疲惫又饥饿。"

　　推开门，迎面而来的是浓郁的香气和温暖的灯光。餐厅内部装修简洁而温馨，没有过多的装饰，却处处透着生活的气息。一位年长的男士迎了上来，看到轩沅时眼睛一亮。

　　"轩先生！好久不见了，"他热情地说道，"林哥前天还提起你呢，说你带了位漂亮姑娘去他那儿。"

　　轩沅微微一笑，向安瑶介绍："这位是小林，林叔的堂弟。小林，这位是安瑶，我的模特兼朋友。"

　　模特兼朋友。这个介绍既专业又带着一丝亲近，让安瑶不知该如何回应，只好礼貌地点头微笑。

　　小林将他们带到一个靠窗的位置，那里有些隐蔽，不会被其他客人打扰，却能欣赏到窗外的夜景。

　　"这位姑娘看起来累坏了，"小林关切地说，"我给你们准备些开胃小菜和热汤，暖暖身子。"

　　"谢谢你，小林，"轩沅点头，然后转向安瑶，"有什么特别想吃的吗？"

　　安瑶摇摇头："我现在饿得什么都想吃，你来点吧。"

　　轩沅笑了，对小林说："那就按我们平时的口味来几道家常菜，记得做得清淡些，适合疲劳的人。"

　　小林满口答应，匆匆去了厨房。安瑶这才有机会环顾四周，发现餐厅里的客人不多，大多是附近的居民，氛围轻松而惬意。

　　"你经常来这里吗？"她问道，好奇轩沅口中的"平时口味"是什么。

　　"嗯，"轩沅点点头，"我住的地方离这不远，经常一个人来吃饭。小林的手艺虽然比不上他堂哥，但胜在家常、朴实。"

　　一个人来吃饭。这个小细节让安瑶莫名有些心疼。在她的印象中，轩沅始终是那个光芒四射的知名摄影师，被众人环绕着，拥有无数社交资源。却没想到，他的生活中也有这样独处的时刻。

　　"你不和朋友一起吗？"她忍不住问。

　　轩沅微微一笑，眼中流露出一丝安瑶从未见过的落寞："我的朋友不多，大多数人认识的只是'摄影师轩沅'，而不是真正的我。"

　　这句话像一把钥匙，打开了安瑶心中的某扇门。她突然明白，为什么前几天在林叔的店里，轩沅会那么坦诚地分享自己的故事；也明白，为什么此刻他会选择带她来这样一个私密的地方。

　　"我很荣幸能认识真正的你，"她轻声说，目光真诚地看着他。

　　轩沅抬眼对上她的视线，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我也很高兴能重新认识你，那个雨中的女孩，那个有故事的安瑶。"

　　这一刻，两人之间似乎有某种无形的纽带在悄然形成，比起单纯的工作关系，更像是找到了能彼此理解的知己。

　　小林很快端上了几碟小菜和一碗冒着热气的汤。汤是简单的萝卜排骨汤，小菜则是些家常凉菜，都是不太油腻的清爽口味。

　　"先喝点汤暖胃，"轩沅体贴地为安瑶盛了一碗，"一天没好好吃饭，胃肯定受不了。"

　　安瑶感激地接过，小心地喝了一口。汤的温度刚好，不烫不凉，鲜美的汤汁带着淡淡的药膳香气，瞬间驱散了一天的疲惫。

　　"好喝，"她由衷地赞叹，"这是普通的排骨汤吗？感觉有些不一样。"

　　轩沅笑了："小林家的秘方，加了一些养生的药材，但不会有药味，特别适合疲劳时喝。"

　　两人边吃边聊，气氛比前几天更加放松。安瑶发现，轩沅在这个环境下，完全褪去了那层摄影师的专业外壳，更像一个普通的邻家大男孩，会讲笑话，会分享生活中的趣事，甚至会露出有些腼腆的微笑。

　　主菜上来后，安瑶才真正感受到了什么叫"家常"。红烧肉不是那种精致的方块，而是大小不一的肉块，色泽却非常诱人；清炒时蔬看起来普通，但吃起来鲜嫩多汁；一盘看似简单的炒饭，吃起来却有着意外的层次感。

　　"这才是真正的家常菜，"轩沅看着安瑶狼吞虎咽的样子，笑着说，"不追求表面的精致，但用心做每一道菜。"

　　安瑶点点头，嘴里塞满了食物，只能发出含糊的赞叹声。轩沅看着她的样子，眼中闪过一丝宠溺，默默地将最后一块红烧肉夹到她碗里。

　　"慢点吃，没人跟你抢，"他轻声提醒，"小心噎着。"

　　安瑶这才意识到自己的失态，不好意思地放慢了速度："抱歉，太饿了。"

　　"不用道歉，"轩沅摆摆手，"看到你喜欢，我很高兴。"

　　两人默契地享用着美食，偶尔交换一个眼神或微笑，气氛温馨而自然。窗外，夜色渐深，老城区的灯光更加柔和，为这顿简单的晚餐增添了一丝浪漫的氛围。

　　饭后，小林端上了一碟蒸糕和两杯花茶，笑呵呵地说："轩先生，你上次带来的那位姑娘很喜欢这个点心，我想这位姑娘应该也会喜欢。"

　　轩沅微微一愣，随即笑着点头："谢谢你的心意，小林。"

　　安瑶敏锐地捕捉到了轩沅表情的变化和小林话中的信息："上次？"

　　"嗯，我妹妹来看我时，我带她来过这里，"轩沅解释道，语气自然，但眼神微微闪躲。

　　安瑶点点头，尝了一口蒸糕，确实美味。但她心里却有了一丝微妙的情绪。轩沅有妹妹吗？还是那只是一个方便的解释？她从未听他提起过家人。不过，这些都不是她该过问的，他们只是同事，或者最多是朋友而已。

　　"好吃吗？"轩沅转移了话题。

　　"很好吃，"安瑶微笑着回应，决定不再追问。

　　两人在温暖的花茶香气中结束了晚餐，走出餐厅时，夜已经深了。秋夜的凉风吹来，安瑶不自觉地裹紧了外套。

　　"冷吗？"轩沅关切地问。

　　"有点，"她承认道，"今天出门太匆忙，没穿太多。"

　　轩沅二话不说，脱下自己的外套披在她肩上。那件外套还带着他的体温和气息，让安瑶感到一阵心跳加速。

　　"这样不是更冷了吗？"她抬头看着只穿着衬衫的轩沅。

　　"没关系，我不怕冷，"他淡然一笑，"走吧，我们慢慢走回停车场。"

　　两人并肩走在老城区的小巷里，偶尔碰到其他路人，大多是成双成对的情侣或是三五成群的朋友。安瑶突然意识到，此刻的他们在旁人眼里，大概也像是一对约会中的情侣吧。

　　这个念头让她心中泛起一丝甜蜜，又带着一丝不安。她不确定轩沅对她的感觉，也不确定自己对他的情感到底是什么。是对摄影师的敬仰？是对知己的珍视？还是更深一层的心动？

　　"在想什么？"轩沅的声音打断了她的思绪。

　　安瑶摇摇头，露出一个微笑："只是在想，今天真是完美的收尾。从忙碌的工作到这样舒适的晚餐，感觉像是过了两个完全不同的世界。"

　　轩沅点点头，似乎理解她的感受："生活就是这样，有台前的光鲜，也有台下的疲惫；有工作的紧张，也有放松的时刻。重要的是找到平衡。"

　　"你找到平衡了吗？"安瑶好奇地问。

　　轩沅沉思了一会儿，眼神变得有些遥远："我在努力。有时候工作太专注，会忘记生活的其他部分。但最近..."他转头看向她，眼中带着一丝暖意，"我开始重新找回那种平衡。"

　　安瑶知道，他话中的"最近"包含了她的存在，这让她心中涌起一阵难以名状的情感。不知不觉中，他们已经走到了停车场。轩沅打开车门，绅士地为安瑶拉开副驾驶的门。

　　回程的路上，两人都有些安静。或许是因为满足的晚餐带来的满足感，或许是因为各自心中涌动的复杂情感。车内播放着轻柔的音乐，偶尔有一两句对话，气氛却并不尴尬，反而充满了舒适的默契。

　　当车停在安瑶公寓楼下时，她才意识到自己还披着轩沅的外套。

　　"谢谢你的晚餐，还有外套，"她解下外套，递还给他。

　　"不客气，"轩沅接过外套，目光柔和地看着她，"明天还要工作吗？"

　　安瑶点点头："虽然主要拍摄结束了，但还有一些后续工作要处理。不过应该没那么忙了。"

　　"别太累了，"轩沅嘱咐道，"记得好好休息。"

　　"你也是，"安瑶微笑着说，"晚安，轩沅。"

　　"晚安，安瑶。"

　　下车后，安瑶站在原地，看着轩沅的车缓缓驶离。直到车尾灯消失在夜色中，她才转身走向公寓大门。心中那份温暖和悸动，随着她的脚步，一路延伸到梦里。

　　在不知不觉中，那个曾经只存在于专业关系中的摄影师，正悄然走进她的心里，成为一种特别的存在。而这，或许才是真正的心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