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手把手教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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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一早，立了功又戴了罪的盛殊生无可恋地进了祠堂。
功不能抵罪，祖宗喜欢炸鸡是个意外，从本质上来说，盛殊依然是个消极怠工的不孝徒弟。
今天久违地来了场秋雨，盛殊出门时外头还是阳光普照，到了后山时已是阴云密布，遥远的天际传来闷沉的雷声，他赶紧进了祠堂。
他没带伞。
自从祠堂的地板上出现烧过的痕迹后，感到后怕的掌门祝风渡赶紧叫人加装了报警器和监控，配上了完备的消防设施。
盛殊在师父那一向没什么信誉可言，此时的他说不定也在盛老头的监控下，因此他乖巧地去净了手、上了香，从储物柜里拿了族谱和一叠白纸，搬了张小桌跪在团蒲上开始抄写起来。
他记得盛老头九点后要去给师侄们授课，起码也得到中午才会再看眼监控，因此他只装模作样了一小会儿，估摸着时间差不多了就一屁股坐了下去。
供桌上还摆着盛殊采购的各种小零食。昨天供的烤鸭白切鸡盆菜这些过不了夜，拜完就给他们分食了；小零食保质期长，就一直摆在了这里。
一般来说供品他们是不爱吃的，被祖宗享用过的食物会失去味道，这些小零食也同样，但……盛殊暗自勾起嘴角，如果是辣条和麻辣鱿鱼片呢？
鉴于祖宗大爷可能随时在盯着，他也不敢做得明目张胆，试探着伸出手摸上供桌边角，像猫一样迅速地把辣条和鱿鱼片扒下桌，还扮作一脸愧疚地念念有词：“失策失策，我怎么能给祖宗买爆辣的，肯定不合您的胃口吧，我这就给您撤下来……”
理由已经铺垫好，盛殊还是有些心虚，扭过身来背对着牌位，撕开了辣条的包装。
他真的不是故意的，为了弥补自己的“无心之失”，他愿意马上就消灭掉这俩邪恶的爆辣零食。
结果他美滋滋地一口下去……别说是爆辣了，就是一袋煮得没味的面筋，空有嚼劲，越嚼越难吃。
烟丝从香炉上飘下，悠悠然地荡到盛殊耳边，依旧是清冷抓耳的声音：“其实挺合我胃口的。”
“……”哦，那您一定不是正宗的粤省祖宗吧，哈哈。
祖宗虽然不知道盛殊在腹诽些什么，但看他垮着脸的模样也能猜到肯定是有怨言的，毕竟他知道这孩子可并不像表现出来的那么乖巧——其实也没怎么表现。
但巧了，他就喜欢表里不一的，特别是这些心眼多得像蜂窝一样的小朋友，戳破他的小心思时就像是戳破孩子手里的气球，能看到很多有意思的表情——忿忿不平的、带有怨言的、敢怒不敢言的。
就像盛殊此时的模样——他低着头努了努嘴。
恶趣味的祖宗犹嫌不够，烟丝十分刻意地绕到了他的眼皮子底下晃了晃，又在勾人抬头时绕回耳畔，带着点不怀好意的调侃：“跪祠堂偷懒和偷吃供品……你就不怕我向你师父告状？”
“……”盛殊抿了抿嘴。
怕，但也没想过祖宗爱告状。
祖宗们不应该都很忙吗？没听说过哪家的祖宗天天显灵的。
他敢怒不敢言，垂下眸子深吸一口气，再抬眼时已换上了讨好的神色：“祖宗您不知，我是个虚弱的药修，有……低血糖，不能久跪，饿了还会晕。”
说完他还刻意用手揉了揉肚子，假装里面没有肠粉和豆浆。
“……”
祖宗不知道什么是低血糖，也不知盛殊说的是真是假，不过他本就不在乎规矩，盛殊跪不跪偷不偷吃的，他无所谓。
反正该吃的他都已经吃过了。
于是烟丝又绕到了盛殊手里捏着的辣条上，做了个向盛殊嘴边推的动作，大方道：“那你吃吧，多吃点。”
盛殊：“……”怎么办，不是很想吃白煮面筋。
他把辣条袋口折了两折，假惺惺地道：“可是祠堂里不许吃东西，我要遵守规矩。”
“？”吃第一口的时候没想起来规矩？
祖宗很想吐槽，但又觉得跟小朋友一来一往地演对手戏颇有意思，便也没揭穿，还顺着他讲：“你不是饿吗？饿晕了怎么办？”
语气里含着三分担忧，还真有点像慈爱的家长。
盛殊扯了扯嘴角，虚伪道：“刚吃了一口，已经饱了。”
祖宗闻言，烟丝又凑到他小腹前，似乎在探听有没有腹鸣声。
盛殊：“……”您戏有点多。
半晌，虚空中才传来似笑非笑的一句：“小猫胃。”
然后就看见小朋友圆圆的猫眼飞快地往上翻了翻。
这个动作完全是下意识的，他反应过来后赶紧转着脑筋给自己找补：“我眼皮怎么突然在跳……好像是右眼……不对，应该是左眼……我该买彩票去了。”
祖宗不带感情地“呵”了声作为回应。
彩票是不可能买的，不说外头妖族窥伺，他的族谱也还没抄完。
一声响雷重重砸下。下雨了。
与祖宗一番周旋后盛殊安分了不少，虽然没有规规矩矩地跪好，但也安安静静地弓在小桌上抄族谱。
盛有乌是个会打算的，让弟子抄族谱都要求拿的毛笔和宣纸，抄完直接订装好当族谱副本，盛殊现在照着抄的就是摹本。
窗外雨声淅沥，祠堂里常年萦绕着檀香的气息，写着写着，心也就静了下来。
在他没注意到的地方，烟丝从后方凑到了他裸露出的后颈处，停留了良久。
在盛殊又抄完一页，抬起上半身甩甩手腕时，一直沉默着的祖宗突然开了口：“你去拿点黄裱纸，我教你写召唤符。”
猛甩的手愣在了半空中，盛殊一头雾水：“为什么？”
这位祖宗的言下之意是……要给他贴身保护吗？他何德何能？是什么突然刺激到了祖宗？
“算是我善心大发，”祖宗的声音里带了些不耐烦，催促道：“别管我怎么想，你照我的话去做。”
这下盛殊不敢问了，好在祖宗这么做对他也是有利无害，听话就是了。
盛殊从储物柜里取来了画符用的朱砂和黄裱纸，坐回桌前，把族谱和抄了一半的宣纸搁到一旁，将黄裱纸摆好，朱砂用水调开。
族谱无风自动，掀到某一页自己放平。
烟丝落到纸上，像指尖般点了点，“抄在背面。”
盛殊的视线落在烟丝停留处，是一串生辰八字，没有卒年，归属于……随道生。
随道生？祖师爷？！
剑南门的创建历史较晚，飞升的也只有两位——祖师爷随道生便是其一。
也只有飞升了的，才没有卒年。
“祖师爷？”盛殊难以置信地试探着唤道。
“嗯。”祖宗毫不犹豫地应了。
盛殊原以为性格和口味这么古怪的多半是死了不久的先祖，毕竟祖师爷在门人心目中一向是庄严肃穆的，就连族谱上寥寥几字的介绍也是这么写到：“天纵英才，不露声色。”
——跟这个贪吃又爱告状的祖宗判若两祖。
“你不信？”烟丝戳到了他鼻尖处。
“信。”盛殊讷讷，摸了摸鼻尖。
只能说族谱的记载也跟《三国演义》一样，不能尽信。
还好祖师爷没有介意他的冒犯，指挥着他把名字和生辰八字抄上后，又翻回正面画符。
祖宗操控着毛笔行云流水地示范了一张，让盛殊临摹。
盛殊一手收破烂的毛笔字已是写得勉强，硬着头皮临摹了一张后，空气凝滞了好半晌。
“你……”祖师爷看着抖成波浪又扭得眼花的线条，语气中透着不解：“很冷么？”
虽然外头下了雨，可九月的粤省也能轻易够到30度，冷是万万算不上的。
盛殊诚实地摇了摇头。
“那是紧张？”祖师爷继续揣测，“我又不吃人。”
您老人家是不吃人，但吓人得很……盛殊腹诽，嘴上否认。
未免祖师爷再纠结于此处，盛殊直接自曝：“希望您能接受我毫无绘画天赋这件事。”
“写字天赋也没有。”
“……”祖师爷沉默了一会儿，平静道：“把笔握好。”
盛殊照做。
一只无形而有力的手覆在他握笔的手上，操控着他稳稳地在纸上落笔。
被祖师爷手把手教的体验过于新鲜，导致他心神飘忽，注意力全落在被握住的手上了。
一眨眼，又一张符画好了。
“学会了吗？”祖师爷松开手。
盛殊眨眨眼，语气坦然：“学废了……您能再教一次吗？”
祖师爷的语气变得奇怪起来：“学不会你还挺理直气壮？”
盛殊为了彰显自己的“愚子不可教也”，又照着祖师爷刚画好的符摹了张四不像出来。
“……”祖师爷深深地、深深地吸了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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讲课讲了一半，徒孙们被临时借走去搬器材了——雨下得大，有间陈年的器材室漏水了。
盛有乌看着外头没有停歇迹象的雨，想到一早去跪祠堂的孽徒，叹了口气，还是拿着把伞去了。
他刚走到祠堂门口，就听见了里头徒弟情绪饱满的声音——活像在讲单口相声。
盛有乌纳闷，怎么抄经还能抄出这动静？于是伸手把门一推，跨了进去。
出乎他意料的是，祠堂里除了徒弟还有另外一个人，一个穿着青色长衫束着长发的男子，脊背挺直地跪坐在团蒲上，握笔的手清瘦有力，正仪态端庄地往身前小桌上的黄裱纸上勾画着什么。
而他的徒弟，盘着腿坐在对面，两手支在桌面上，小嘴叭叭叭个不停——
“瞧瞧这符，真是笔走龙蛇行云流水……”
“您这落笔，一看就非凡人之作。”
“真是麻雀啄了牛屁股——雀食牛逼！”
盛有乌：“？”
作者有话说
第3章 手把手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