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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刻板印象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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左眼跳财右眼跳灾。
事实证明,盛殊跳的应该是左眼皮子。
坐在他对面的这位气质美男正是祖师爷本人——他不久前刚教了盛殊怎么用召唤符把自己给召出来,显然是成功了。
说实话,得见祖师爷真容的那一刻盛殊是震撼的,他一直以为祖师爷走的是实力派,剑修也多是五大三粗,像师弟沙白那样。
但随着召唤符燃起的青焰一同现身的剑修着一袭青衫,长眉入鬓,凤眼轻抬,不仅美,而且美得浓艳、美得扎眼。
比起光风霁月的剑门祖师爷,这位更像是那勾得人心甘情愿捧出心肝的男鬼。
“男鬼”见对面的小朋友微张着口,神情呆愣的模样,两只玉白的手抚着颊边,比合欢宗的女子更魅惑,红唇轻启:“好看吗?”
盛殊愣愣点头。
“口水擦擦。”
盛殊这才意识到自己失态了,抬起手背在嘴上胡乱蹭着——是干燥的。
“?”他这也没流口水?
祖师爷笑得更欢了,美人笑起来也是优雅的,抿着红唇,嘴角上扬起恰到好处的弧度。
不像他,笑起来总喜欢呲出两颗虎牙。
这般绝色,真的是他们剑南门的先祖,而不是合欢宗的老祖宗吗?
不过还是当本门的先祖好,毕竟合欢宗在建国后已经给扫皇扫掉了。
貌美如花的祖师爷同样非常贤惠,调戏完数不清第几代徒孙后便端正地跪坐在盛殊原先坐着的位置,提着笔唰唰唰地给人写起符来。
俗话说得好,灯下看美人,犹胜三分色。
外头是暴雨天,光线昏暗,盛殊便开了祠堂的灯。祠堂的灯也是昏黄的,盛老头说白炽灯会破坏了祠堂古色古香的美。
盛殊原先对于师父一老头子还讲究什么氛围感嗤之以鼻,但现在只想说姜还是老的辣。
广袖坠在腕间,握笔的手莹润修长,盛殊一想到这只手在不久前还覆在自己的手上,心跳就莫名加速,耳根也悄悄地发红发烫。
祖师爷写着写着,抬眸觑他一眼:“你就这么干看着?”
这么一提醒,盛殊也意识到干坐在一旁让祖师爷替自己做事好像是挺大逆不道的。
唉,自己本来是多机灵一小伙,美色误人呐。
盛殊讪笑,试探着问:“那我给您拿些东西吃?”
祖师爷扭头透过窗子看了眼檐外下成水帘子的雨,淡声道:“等雨停了吧,你记着就行。”
祖师爷都这么说了,加上他自己也不太愿意冒雨回去拿零食,尤其是在没带伞的情况下。
那还能做些什么……盛殊眼珠子转了转,不用端茶倒水,好像也只能提供些情绪价值了。
于是他就着小桌的遮掩拿手机搜了些适用的夸夸句式,然后盘腿坐好,呲出虎牙,用灿烂的笑容来展示自己的真诚——
“哎呀,您这手符可写得真有艺术感。”
祖师爷莫名其妙:“?”
顶着对方疑惑的眼神,盛殊咳了一声,略有些羞涩道:“都是真心话。”
好多年没战术性地夸过人了,脸皮好像变薄了点。
祖师爷瞧着那两粒小猫牙,总觉得这个笑容有点变味。
他不动声色地继续垂下眼写着,任由小朋友自由发挥,只是嘴角又勾了点弧度。
有意思。
于是盛殊继续滔滔不绝地夸,成语用上了,感叹句用上了,歇后语也用上了。
靠的不是文学底蕴,而是百度文库。
就在他夸得口干舌燥时,祠堂的门吱呀一声被推开了,盛老头顶着问号站在门口,手里那把带给盛殊的伞掉在了地上。
坐着的两人心有灵犀般地同时看向门口。
虽然不知道这个出现在自家祠堂里的陌生长发男是谁,但看他身上明显不是现代人的装束,盛有乌迅速联想到了昨天发生的事。
盛有乌的手抖了抖,声音倒还维持着平静:“请问……是祖宗吗?”
昨天显灵的那位祖宗始终没有主动透露身份,他也不好去打听,不知道究竟是牌位上的哪一位。
青衣男子只回头看了他一眼,又转过身继续抄着东西了,留给他一个不带什么感情的语气词——“唔。”
倒是不孝徒儿给他挤眉弄眼,口型夸张地比划着——“这、是、祖、师、爷。”
祖师爷?盛有乌一愣,怀疑是自己读错了唇语。
一般而言,只有些死了还不算太久的祖宗愿意看在勉强还算亲近的关系上显显灵,比如说徒孙,或者徒徒孙,像徒徒徒徒……徒徒孙这种八百杆子打不着的,祖师爷没有理由搭理。
况且祖师爷所处的那个强者如云的时代,是最鄙夷靠关系的。
这位祖宗的真实身份暂且不谈,但但但……盛殊这个孽徒,竟然就这么大咧咧地坐在祖宗对面!成何体统!
幸好盛有乌不知道祖师爷在替自己徒弟抄符,不然怕是要气厥过去了。
他朝祖师爷的背影恭恭敬敬地弯了腰,用着盛殊从未听过的谄媚语气:“祖宗您有什么需要做的事,尽可吩咐我这孽徒来做。”
“需要做的事”指的自然是祖师爷手里抄着的符。
盛有乌还不忘给盛殊使眼色,让他识趣点把话接上,盛殊心虚地哈哈两声,虚伪地向祖师爷伸出了手——
“师父说得……没错,这……我来抄就好。”
祖师爷抬眸瞧了他一眼,脸上分明写着——给你抄?你抄得明白吗?
确实抄不明白,所以盛殊“热情地”夺过笔后,又啪地放回了桌面上,起身朝祖师爷鞠了一躬:“我记着厨房今天要做卤味,我去给您端点新鲜的过来尝尝。”
说完也不管外头还在下着雨,捡起掉落在地上的伞,推着盛有乌就往外走。
“诶诶你干嘛呢?”盛有乌皱起眉,压低声音训斥着,“别推我,你自己去厨房……怎么可以让祖宗一个人在这呆着,多没规矩,我留下来。”
盛殊不理解。
不能让祖师爷一个人呆着?他不显形的时候不都一个人呆着吗?
不过也许还有其他看不见的祖宗,说不定祠堂里热闹着呢。
但显然师父不是这么想的,他觉得既然祖宗现了“人样”,就得有人招呼着。
还好美人祖师爷似乎对和一个老头子大眼瞪小眼不感兴趣,径直掐灭了符,消失在了祠堂的暖光中。
盛有乌:“……”怎么他一来祖宗就走了?他还没这孽徒受祖宗待见吗?
孽徒没察觉到老头儿说不出口的失落,只想着自己有借口离开祠堂了,还能顺便去吃个午饭。
盛有乌拿起门外属于自己的湿漉漉的伞,撑开抖了抖水,同盛殊一起走进了雨里。
关于这件事,他有很多话要问盛殊。
“你说那位是祖师爷?随道生?”
盛殊“欸”了声,“他自己说的。”
很快又话音一转:“不过我也觉得不太像。”
盛殊想起自己这师父是个忠实的祖师爷粉,书阁里关于祖师爷的小传杂记就他数得最清、读得最熟,干脆打听起来:“师父,您看的传记里是怎么写的祖师爷?”
盛有乌脱口就要从剑南门的创建史开始说起,要讲祖师爷如何一剑动江湖、如何引得各门派竞相争夺……盛殊连忙打住他:“性格外貌之类的描述。”
“天纵英才、不露声色。”盛有乌脱口就是族谱上的八个字,又补充了句从小传上看来的内容——“天人之姿,引八方英杰美人尽折腰。”
“那没错了。”盛殊想到那张勾魂摄魄的脸,确实能撑得起这个描述。
盛有乌倒是想起了什么,“武馆门前不就有祖师爷像?你是太久没去忘了这回事吗?”
武馆门前的祖师爷像?他确实很久没绕去武馆看了,毕竟他是个药修,没什么去的必要。
他想了又想,终于从久远的记忆里翻出一个模糊的影子来——“师父你是说那个举剑的大块头?”
要不是下着雨不方便,盛有乌真想一巴掌呼孽徒脑袋上:“什么举剑的大块头?那是你祖师爷!”
“……”貌美的祖师爷知道他在后人眼里长这个样子吗?
盛殊讷讷:“师父您不是说祖师爷‘天人之姿’吗?”
他们说着说着已经走出了不短的一段距离,门派风采展示馆就在前头不远处,在出妖族一事前是开放给游客的,现下紧闭着大门。
盛有乌朝那大门上一左一右两位顶天立地、正气凛然的门神一指,自信地给出自己的见解:“那二位不也是天人?”
盛殊闻言睁大了眼:“……”
原来祖师爷在师父眼里是这种“天人之姿”。
他欲言又止,但看老头这一脸的自信,还是打消了劝说的念头。
“对了,祖宗怎么现形了?”盛有乌自己又把话题给转了回来,“不是听说只有召唤符才能召出祖宗灵体吗?”
盛殊自己也不知道祖师爷突然改变想法的原因,只揣测着说可能他老人家吃小零食吃高兴了,心血来潮要教他画召唤符。
盛有乌听到那位祖宗教盛殊在符纸背后写生辰八字,脸色竟变了。
“生辰八字?那位真是祖师爷?”
武馆前那座雕像已经立了几百年,盛有乌从小看到大,刻板印象已经深深进入了他的认知里。
不只是他,自他的师叔着手立起那座雕像后,后辈对祖师爷的所有印象都是“身壮如山、肌肉虬扎”。
——反正是难以跟祠堂里那位面容昳丽、身材清瘦的扯上关系。
但写上生辰八字的召唤符,召出的只能是本人,除非族谱上的生辰八字有错,但这概率极小。
把祖师爷从清瘦美人琢成肌肉壮汉的概率倒还大些。
这回轮到盛有乌的冷汗下来了。
无他,为了感恩祖师爷愿意庇佑门派的恩典,他加钱急订了一批祖师爷的雕像准备放在门派各处,形象当然是……举着剑的大块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