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我抬起头》papercutV

11、慈善会

　　露台人很少，视野很开阔，远方是一片青葱宽广的草地，是酒店自带的高尔夫球场。我靠在冰凉的大理石护栏上，极目远眺，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这才感觉到久违的放松。
　　孟奚川在距离我不远的位置，背靠着护栏，伸了个大大的懒腰，然后仰起头，合上眼睛，任凭阳光铺洒在他的脸庞，能清晰地照亮他面部每一根细小的绒毛。

　　我正望着他发呆，他的声音冷不丁地响起：“喂，你要偷看我到什么时候？”
　　我被吓了一跳，慌乱地移开视线。
　　他轻笑了一声，转过身，身体弓着，手臂关节撑在大理石台面上，小臂与台面垂直，双手交叉，下巴轻轻地搁在手面上，是一个很放松慵懒的姿势。
　　他跟我看着同一个方向，开解我道：“你也别有太大压力啦，父母就是这样，有时候会让你去做一些你并不想做的事情，我们只需要假意配合就好。”
　　见我还是有些闷闷不乐，他侧过身，用一只手掌撑住侧脸，凑近了些许，做出一个很夸张的讶异表情：“喂喂喂，不是吧，跟我认识真的有这么难接受吗？”
　　我刚想解释，他突然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直起身子，一拍手掌：“我知道了，你有喜欢的人了对不对！”
　　我慌忙摆手，刚要开口，却不曾想这人竟然跟个炮仗一样，一点燃就停不下来了，一直在叨叨。他玩味地一笑，拇指和食指放在下巴上，突然放低声音，问我：“喂，你喜欢的人是不是刚才一直站在你旁边的那个男人？”

　　我一下子就意识到他说的人是于竟闻，我的脸控制不住地发红发热，猛地一跺脚，愤愤道：“你在乱说什么呢！”
　　孟奚川眯起眼睛，认真观察我的表情：“我说得不对吗？小说里都是这么写的呀，青梅竹马，近水楼台……”
　　我实在听不下去了，向前迈了一步，踮起脚直接用两根手指捏住了他的嘴巴，让他无法再开口说一些让人不敢细听细想的话。
　　对于我突如其来的动作，他既懵懂又震惊，两片嘴唇因为力的挤压凸出来，滑稽得像一只鸭子。
　　我乐得不行，放声大笑。
　　看我笑得放肆，孟奚川有些气恼，抓住我的手腕，想拉开我的手，阻止我的动作。

　　就在这时，身后的大门突然被人推开，宴会厅嘈杂的音乐和说话声涌了进来，打破了露台的宁静。
　　来者是于竟闻。
　　于竟闻把门推开了一半，在看清楚我和孟奚川二人的面孔和动作的时候，就突然卸了力，只用身体抵住大门沉重的重量。
　　他微蹙着眉，不是拧成川字，而是眉峰微微下压，显示出一种淡淡的疏离感，也给人带来一点生人勿近的压力。他用很不友好的眼光上下打量、探究孟奚川，眼神像蒙了层薄雾的冰。
　　我见状，慌忙撒开手，后退一大步，跟孟奚川拉开明显的距离。
　　而孟奚川对于竟闻审视的目光毫不在乎，更是不怕事地回敬给了于竟闻一个挑衅欠揍的笑容，然后他从容不迫地把目光转向我，一副看好戏的神情。
　　我顾不得许多，提起裙摆小碎步跑到于竟闻身边，挽住他坚实有力的臂膀。
　　我问他：“怎么了？”
　　于竟闻手握成拳，放在嘴边轻轻咳嗽几声，移开目光，尽量让自己神色如常。他解释道：“孟先生要上台致辞了，现在是所有宾客落座的环节，老师让我过来喊你回去。”
　　“噢噢。”我点点头，提起裙摆就欲往前走，于竟闻替我把门再往外推了些，好让我有更大的空隙可以通过。
　　于竟闻等我安然走进门内，才准备合上门，他转身看向还站在原地优哉游哉的孟奚川，向对方递去一个费解的眼神：“你不走吗？”
　　孟奚川耸耸肩，一副满不在乎的模样：“我不急的，你放心吧，我不到场的话，我爸是不会开始他的讲话的。”
　　于竟闻听懂他话里暗藏的优越感，冷笑一声，毫不留情地就把门给关上了。

　　我放慢脚步走在于竟闻身边，上前挽住他的手臂。他的脸色依旧很不好，原本还算温和的肤色透着股铁青，腮帮子绷得紧紧的，连太阳穴的青筋都隐隐跳着。
　　我怕他误会，急忙跟他解释：“我跟那个人不熟，是刚才他乱说话，我情急之下才……”
　　我“才”了半天，不知道要怎么更好地形容方才我做出的失礼的动作。
　　于竟闻没有回复我，但他的脸色缓和了不少，他将手掌轻轻地覆在我的手背上，传递而来的源源不断的体温抚平了我心中的急躁。

　　会场内主舞台已经搭建好，并且几十张大圆桌和座位也已经摆放好了，跟刚才的模样已经是截然不同，不得不说工作人员办事的效率是很高的。
　　每个座位背后都贴好了姓名牌，大家只需要根据姓名对应入座即可。
　　我、黄女士、于竟闻三人的座位都挨在一起，并且离主舞台非常之近。
　　接下来的流程是孟老先生开场致辞，介绍晚宴的主题和公益背景，再邀请几位嘉宾分享自己的故事，最后是核心环节，慈善拍卖和现场捐款。
　　现场的灯光暗了下来，所有人的交谈声也跟着放低，静候孟先生上台。
　　孟老先生在榕城非常地有威望，年轻时作为书画大家，名扬海内外，老年热心公益与慈善，发起了不少项目，资助了不少人。

　　现场响起一段悠扬轻快的音乐，在大屏幕上播放了一段公益短片，短片以纪录片的形式，聚焦一位由孟老资助的少年这十年间的变化。十年前，少年只是偏远山区的一个牧羊人的儿子，不识字，甚至连普通话都不会说，更不明白上学的概念。孟老的慈善基金会在山区修路，修学校，山区里的孩子这才能走出大山，接触外面多样的世界。
　　现如今，这位少年已经成为了一名成熟的律师，同时，他也在以自己的绵薄之力继续帮助他人。
　　短片放映结束，现场响起雷鸣般的掌声。
　　孟老在掌声中走向主舞台，聚光灯打在他的头顶，显得他的头顶更是一览无遗，光滑得几乎要反光。
　　他拿起话筒，右手作了个让大家安静下来的手势，然后清了清嗓子，开始他的讲话：

　　“首先，我孟某，很开心能在这里见到这么多至亲好友。没有你们的支持，就没有我的慈善基金会。我的慈善基金会，自成立以来，已经过了十余年，这十几年，有成长，也有收获。”
　　“君子贵人贱己，先人而后己。我孟某，一直把这句话谨记于心。十年来，我的基金会不仅帮助了贫困山区，也走在抗震救灾的第一线。当我看到被我帮助过的人，绽放着笑容，过着平凡人的生活，在自己的岗位上发光发热，继续传承着基金会的主旨，帮助其他人，我就明白，我所做的一切，都有着非凡的意义。”
　　说完，孟老对着所有的观众都深深地鞠了一躬。
　　会场内响起一阵更胜一阵的掌声，经久不绝。

　　良久，孟老先生才直起身，他站在话筒前，说道：“当然，我刚说的话，只是我个人粗浅的一点看法，这个慈善基金会，到底有什么作用和意义，还得听那些接受过基金会帮助的人来说。”
　　接着，孟老先生邀请刚才在短片中出现过的少年登上了主讲台，让他讲一讲基金会对他生活带来了哪些改变，造成了哪些影响。

　　我坐在台下，只觉得自己变成了一个鼓掌机器，手心都拍麻了。
　　我刚想懈怠一下，驼个背，打个哈欠，黄女士就眼疾手快地伸手过来掐了一下我的腰，我被吓了一跳，那点瞌睡早飞到九霄云外了。
　　于竟闻在一旁偷笑，我愤怒地一直用手指戳他的手臂，还给自己配上“嘿嘿哈哈”的音效。

　　台上的嘉宾完成了讲话，孟老先生又走上主舞台，拿起话筒：“谢谢刚才这位嘉宾细致全面的分享和交流，通过他的经历，我们能知道一个人的善举是可以改变他人的一生的。这次大家能卖我一个人情，齐聚一堂，我很感激。慈善基金会并不是我一个人的功劳，是大家齐心协力后的结果。在这里，我要感谢一直以来为慈善基金会添薪加火的几位伙伴……”
　　在说了几个有声望的人物的名字之后，孟老先生提到了黄女士：“我也要衷心地感谢我们榕城的新闻女王——黄亦玲女士对慈善基金会的大力支持！”
　　黄女士在掌声中带着明媚的笑容站起身，朝各个方位都鞠了一躬，谦逊而又有礼。

　　孟老先生像突然想起什么似的，“嘶”了一声，然后试图回忆道：“说起来，我记得亦玲在慈善基金会成立之初，跟随我们去一个贫困乡村资助了一个孩子，这个孩子想必已经长大成人了吧？”
　　黄女士没想到还有这个环节，愣了一下，没有回答。
　　孟老先生眼尖，注意到坐在黄女士身边的于竟闻，热情招呼道：“诶诶，小伙子，就是你吧？我还依稀记得你的模样的。方不方便上台来跟大家分享一下这十年来你的感受呢？”

作者有话说

　　求评论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