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我抬起头》papercutV

7、锦标赛

　　第二天清晨，我推开窗户，空气十分冷冽，冷空气扑面而来，激得我一连打了好几个喷嚏。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桂花带来的似有若无的香气，原来已是深秋。
　　我简单收拾一番后出门晨跑，这是我几年如一日的习惯，我称之为运动员的基本素养。
　　清晨的空气十分清新，太阳渐渐地爬上树梢，毫不吝啬地将自己的光辉挥洒整个人世间。

　　简单跑了个四公里，我回到主办方为我们参赛选手准备的酒店里，简单冲了一个冷水澡，好让自己更清醒一些。
　　然后我就安静地等于竟闻来接我。
　　比赛定在明天，今天可以让参赛选手自己自由活动，好好放松一下。
　　于竟闻在昨天就答应我，今天要带我参观一下他的学校，我其实激动得晚上翻来覆去没睡好，感觉胸口里藏着一只呼之欲出的小麻雀，但在见面的时候我还是装作面色平静，像个心思沉稳的小大人一样。

　　于竟闻穿着一件干净利落的白色衬衫，衬衫下摆有一半扎在一条黑色的阔腿裤里，显得随性又帅气。衬衫上的每一条褶皱都很符合他本身清爽英挺的气质。
　　而我扎个丸子头，穿着一条黑白波点裙，脚上的凉鞋带着点小高跟，走起路来很有节奏感。早上我打扮好，站在镜子前，觉得自己不再像个稚气未脱的高中生了，心里很开心。人好像就是这样，青春期的时候想让自己更成熟一点，年纪稍长，又想让自己显得稚嫩。
　　跟于竟闻并肩走着，我观察着我们今天的穿搭，心里想着还挺般配的。

　　我们漫步在他的校园，他带我参观他们学校的一个很大的人工湖泊，湖面上飘荡着许多已有些枯黄的荷叶，夏季的时候一定是一副好光景。偶有几只天鹅在湖水中畅游，荡漾开一圈又一圈的波纹。
　　我们沿着湖边散步，今天的天气实在是好，秋高气爽，微风自湖面上吹拂过来，让人心情十分畅快。
　　也有很多像我们一样的学生在湖边或坐或走，脸上的笑容悠闲又灿烂。还有几对情侣走在我们前头，只不过看起来比我们更亲密一些。
　　他边走边为我介绍他们学校里的一些建筑：“湖对面是我们的图书馆，我有时候就在那里自习。”
　　我点头，在心里想象他在书桌前认真学习的样子。
　　路过一棵枝繁叶茂的银杏树，满树梢的金黄色，灿烂无边。他说这是他们学校的“明星”。
　　“这棵树自从建校起就被栽种在这里了，到现在已经有百岁高龄了哦。”
　　正说着，一阵微风吹过，一片银杏叶随风飘落下来，我踮起脚，伸出手接住了它。
　　它的边缘是那样地圆润，叶脉十分清晰，叶片轻薄柔软，像一把小扇子一般，娇小可爱。
　　我拍拍于竟闻：“你的书包里有没有书或者笔记本什么的？”
　　他没有多问，放下肩上背着的书包，从里面掏出一本笔记本。
　　这是他专门记中外新闻史这门课程的笔记本，我随意翻开一页，里面是他整齐划一、俊秀清逸的字迹，我把接住的那片银杏叶放在其中，然后合上笔记本，递还给他。
　　“喏，送你一个阮聆牌书签！”
　　于竟闻哭笑不得：“叶子是人家银杏树的，你只不过是把它接住，放在了笔记本里了而已，反而成了你的劳动成果了？”
　　我很享受这样跟于竟闻斗嘴的时刻，好像我们还是如以前一样，没有长大。

　　走累了，于竟闻带我去学校食堂吃饭。
　　我第一次见这么大的食堂，足足有五层楼，上至牛排，下至煎饼果子，什么食物都有，琳琅满目、应接不暇。
　　我们找了个位置坐下，于竟闻去拿餐具，我坐在原位等他。
　　我环顾四周，看着形形色色走来走去的人，心中很是向往，想再快一点点长大，像这些大哥哥大姐姐一样，自由自在地决定自己的人生。
　　于竟闻很快就回来了，坐在我的对面，帮我放好碗筷，打好汤，还点了我爱吃的蛋包饭。他仍旧那么细致入微，温柔体贴。
　　他笑着说：“我看你挺喜欢这里的，要不然你以后也考这个学校好了。”
　　我却缓缓地摇摇头：“不要，等我上大学的时候，你就不在这里了。”
　　我的回答有些出乎他的意料，他睁大了眼睛，深邃的瞳孔里盛着我的倒影。
　　我的身体向他倾斜了一点，直直地跟他四目相对，想要探测他的内心所想。
　　我说：“不管是任何地方，没有你，我就不想去。”
　　我的目光灼热，他好像被烫伤了一般，匆忙移开了视线，他咳嗽了好几声，好像被呛到一般。不知道是不是这个缘故，他的脸颊看起来微微泛红。
　　他此地无银道：“你有没有觉得我们食堂的中央空调不太制冷？”
　　我对这话题的突然跳跃感到些许的茫然，只得应和他：“好、好像是有一点。”

　　这一天过得非常充实，也过得十分快速。我和于竟闻逛完校园，吃过午饭，他带我去参观了当地一些有名的景点，还带我逛了街，给我买了一些纪念品和小礼物。等我再注意到天色的时候，太阳已经西沉了。
　　为了明天比赛时充足的精力，我必须早点回酒店休息了。
　　我非常恋恋不舍，感觉自己好像午夜盛典结束之后的灰姑娘，必须脱掉自己脚上的水晶
　　鞋，回归自己平常又普通的生活。

　　于竟闻送我到酒店楼下，分别之前，我朝他索要了一个拥抱。
　　他弯下腰来，我的头靠在他的颈窝处，我非常眷恋地用脸颊蹭了蹭他冰凉的耳垂。我附在他的耳边说：“明天要记得来看我比赛哦！”
　　说完，我就转身离开了。为了显示自己的坚定，特意忍着没有转头看于竟闻。
　　那时候我不知道这其实是一个非常亲密的姿势，也不知道于竟闻在我离开之后站在原地，花费了很久的时间才平复下来自己躁动的心跳。

　　第二天的赛场上，人声鼎沸。这是一年难得一见的盛大赛事，自然是吸引过来了更多的媒体的观众。
　　我越发游刃有余，站在出发台，跳水，展臂，打腿，呼吸，一气呵成。我在水里畅游，好像自己本身就是一条在水里自由生长的鱼，不觉得疲惫，只觉得愉快。
　　当我从水里站起来的一瞬间，我不再去执着于我此刻的成绩，而是享受此刻畅快的呼吸，我知道无论最后的结果是几秒，都是我努力过后的战果，我会坦然接受。

　　人声嘈杂，闪光灯朝我身上聚焦。
　　我已经不像当年一样面对镜头会紧张得说不出话，现在我已经能从容不迫地回答媒体的一切提问。
　　“你好阮聆选手，这是你第一次参加锦标赛，就取得了第一民这样优秀的成绩，你有什么想对大家说的吗？”
　　我接过话筒，老练地回答：“首先要感谢我教练对我的悉心栽培，也要感谢我的妈妈和我的家人在背后对我一直以来的支持……”
　　认真思考并回答了一个又一个问题之后，疲惫感排山倒海般而来，我面色有点不好，想快点结束掉这个环节，能早点去后台找于竟闻。我不想让他久等。
　　身旁的教练注意到我的特殊情况之后，替我回绝掉后面那些穷追不舍的记者。
　　我裹好毛毯，准备退场，礼貌地朝对面的一群记者说道：“不好意思，今天的提问环节就到这里，请大家把这样的热情也同样给到后面的几位选手……”
　　话音未落，人群中有个人开口道：“你好阮聆选手，请问方便再回答我最后一个问题吗？”
　　一直站在我身侧的教练“啧”了一身，刚准备要训斥这位不懂人情世故的记者，就被我拦了下来。
　　在教练困惑不解的目光中，我踮起脚尖，想要看清刚才说话的那名记者的脸。
　　我望眼欲穿，那位记者拨开人群，走到最前排。
　　他举起胸前的记者证，五官端正，笑容大方且自信，露出一排整洁白净的牙齿。
　　他对我说道：“你好，我是XX大学校刊的实习记者于竟闻，我能再问你一个问题吗？”
　　我被震惊得说不出话来，只能木讷地点点头。

　　他继续追问：“夺冠后，你的心情应该是十分激动的，此刻，你最想把这份喜讯，这份激动的心情传达给谁呢？”
　　他吐字十分清晰，字正腔圆，现场其实十分吵闹，而他的声音却能毫无阻碍地传入我的耳内。
　　我握住他递过来的话筒，无意间蹭到了他的指节，感受到他传递过来的、转瞬即逝的体温。我望着他漆黑的瞳孔，里面好像有一个漩涡，仿佛快要把我给吸进去。
　　我紧紧地握住话筒的底部，用力到指节微微泛白，手心沁出一层汗珠。
　　我被一种惊喜和紧张交织的情绪紧紧包裹。

　　在于竟闻温柔专注的眼神的鼓励下，我缓缓开口：
　　“我想第一时间分享我的幸福、开心，抑或是忧伤瞬间的人，此刻已经站在我眼前了。”

　　我放下话筒，用于竟闻才能看见的口型说：
　　“谢谢你，于竟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