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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舒芙蕾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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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次醒来时,已经不知道是几点了,我睡得有点迷糊,一边揉眼睛,一边在黑暗中摸索我的手机。
打开手机,确认时间已经流逝了一个小时,消息栏又接二连三地跳出于竟闻给我发的消息。
一小时之前:
“聆聆,你不舒服吗?”
四十分钟之前:
“那你好好休息,聆聆。”
二十分钟之前:
“还没睡醒吗,聆聆?”
“你醒来要是饿的话就给我发信息,我去给你买吃的好不好。”
我点开跟于竟闻的对话框,一字一句地看完这些消息,忍不住咂舌,他都知道我在睡觉了,还发这些消息给谁看?
我暂时不打算回复,手指点开他的头像,放大查看。
他的头像是一只精致可爱的布偶猫,眼睛湛蓝,伸爪试图抓住面前的逗猫棒,显得呆萌又好奇。
在我印象中,自从他注册这个聊天软件开始,他就一直用的这一张头像。
这只布偶猫是在我小时候,黄女士带我和于竟闻去猫咖玩遇见的一只小奶猫。这只小猫非常地粘人乖巧,当下我的心就被它俘获了,想立马就把小猫带回家,却遭到了黄女士的严词拒绝。
她觉得宠物实在是太麻烦了,而我又没到树立责任心的年纪,她害怕我只是一时兴起,把小猫带回家之后就不愿意照顾它了。
不管我如何又哭又闹,黄女士只是站在一旁冷眼看着我,最后嫌我实在太烦,走到一旁打电话处理工作了。
只留下于竟闻给我擦眼泪。
于竟闻也没有什么别的办法,只能给我和小奶猫一起拍了很多很多的照片,安慰我说以后想小奶猫了就可以翻看照片,等以后有能力了再把小奶猫带回家。
后来小奶猫早就被人买走了,而我也逐渐地忘记了这件事。
忘记了为一只连名字都没有的猫咪流下的所有的眼泪。
我不知道于竟闻为什么会用这样一张图片当头像,好像只是从相册中随手选了一张而已,意义不明。
正当我从回忆中渐渐抽离的时候,发现对话框的状态变成了正在输入中。
我出于叛逆的心理,赶紧发了个句号过去,想打断于竟闻的措辞。
于竟闻果然不再继续输入,好像在屏幕的另一端安静地等着我继续回复。
但我确实无话可说,冥思苦想了一分钟,才想到一个为难于竟闻的办法。
我给于竟闻发送了一条消息:“我想吃商业街那家舒芙蕾。”
此刻已经距离晚上的九点钟还有二十分钟,而商业街的那家舒芙蕾店九点准时关门。
在不堵车的情况下,从我家到商业街起码也得开车二十分钟,就算于竟闻此刻立马出门,也已经来不及了。
我发完消息之后,对话框沉寂了好几分钟,再没有弹出新的消息。我忿忿地摁灭手机,把手机扔在一边,整个人失力一般重重地砸向床,床垫内的弹簧把我弹起又放下,我觉得很过瘾。
于竟闻是不是因为我无理取闹的态度而生气了?
我抑制不住自己的胡思乱想,迁怒于他人的内疚和撞破于竟闻和其他女生私底下联系的酸涩,两种情绪将我紧紧缠绕,快要不能呼吸。
我躺在床上,意识很快又陷入朦胧的状态,晕晕乎乎的,我想,自己可能是真的感冒了吧。不知道又过了多久,我才逐渐清醒。我挣扎着起身,想去卫生间用冷水洗把脸清醒一下。
我翻身下床,脚上刚穿好柔软的棉制拖鞋,就响起了一阵轻微的敲门声。
敲门的人似乎很犹疑,敲门的声响不大,敲门声的间隔却很长,似乎在犹豫到底要不要打扰我继续休息。
我断定这不是黄女士的作风,阿姨也不可能在这个点敲我的房门。
我叹了口气,站起身去开了门。
门外暖黄色的灯光透过门缝映照进我黑漆漆的房间,于竟闻站在光束底下,发梢被镀上一层金黄,像小时候看的童话书里面的小精灵。他的瞳孔也像覆上一层金黄色的膜,显得更加亮晶晶。
于竟闻就这样用亮晶晶的眼睛站在门外望着我,他气还有点没喘匀,额头沁着一层薄汗。我这才注意到他手上好像小心翼翼地捧着什么,低头一看,居然是一盒包装好的舒芙蕾,正是我告诉于竟闻想吃的那家。
我吃了一惊,侧身让他进来。
于竟闻像获得了什么恩准一般,笑得露出一排整齐洁白牙齿,他迅速地从仅容一人通过的门缝中溜进我的房间,打开台灯,把那盒舒芙蕾小心翼翼地摆在了我的书桌上。
一时间,我心中五味杂陈,一开口,发现声音都有些变了调儿:“你……你怎么买到的?”
于竟闻一副不以为然的样子,一边打开盒子一边回复我:“我赶到的时候老板娘正好准备闭店,老板娘人很好说话,我跟她求求情,她就给我又现做了一个。”
于竟闻把附赠的塑料叉子打开包装,放在一侧,还把椅子稍微拉开一点,方便我能坐下吃。细心地为我做好了这一切,他就安静地站在一边,偏头看我,那眼神带着一点期盼和希冀,好像一只在等着主人夸奖的大狗狗。
现烤的舒芙蕾边缘微微焦黄,蓬松可口,上面淋着一层紫色的蓝莓果酱,挖下一块,浓郁的果酱汁顺着往下流,淡淡的果香混着舒芙蕾的芝士香进入人的鼻腔,吃下一口,丰富的口感在味蕾上炸开。嚼起来是湿润绵软的泡沫质地,刚刚好的甜度,配上香浓的蛋味,一口气吃完都不会觉得腻。
我却忽然觉得有点委屈,鼻腔一酸,站起来撞进于竟闻的怀里。
我感受到于竟闻的身躯僵了一瞬,随即把温暖的手掌覆上我的脑后,把我容纳进一个安全舒适的怀抱。
我们俩贴的很近,他充满安全感的体温源源不断地向我传输。
他用宽厚的手掌轻轻地摩挲我的头发,醇厚的嗓音响在我的耳畔:“怎么了,聆聆?是不是最近降温着凉了,我去给你泡杯感冒药好不好?”
于竟闻把我今天的所有无理取闹的反常行为都理解为身体不适,我被一股深深的无力感包裹的同时,又松了一口气。
我的声音闷闷的:“没事,好好休息一晚上就好了。”
于竟闻有些不知所措,不知道该如何才能使我更好受一些。他想迈步去给我泡感冒药,而我贪恋他的体温,不愿意撒手。
我很满意地用侧脸蹭了蹭他针织毛衣上的绒毛,软软的,很舒服。
突然间又是一阵困意袭来,我的眼皮子在上下打架,异常沉重。
我想,也许,我真的生病了。
我靠在于竟闻的胸口,抱住他的腰,把身体一半的重量都挂在他身上。
于竟闻任我为非作歹,没有半分怨言。
在半梦半醒之间,我还是有点不甘心,努力挣扎着保持脑海中一丝清明,瘪着嘴问他:“于竟闻,你今天为什么会出现在我们学校啊?”
于竟闻愣了片刻,反问道:“你今天在学校碰见我了吗?”
我不说话,当作默认。
他轻声笑了:“难怪你今天不开心,是因为看见我跟你不喜欢的人在一起聊天,是吗?”
他后退半步,扶住我的肩膀,很认真地直视我的双眼,向我解释道:“最近报社开了一个新专栏,要我们采访优秀的青年运动员。”
随后,他眼尾上扬,弯成一个好看的弧度,笑着继续解释:“我总不能采访你吧,于情于理都说不过去呀。”
我仰起脸看于竟闻,他趁势用手指刮了一下我的鼻尖,我感觉到痒,皱了皱鼻头。
我今天的不快和酸涩,是因为我不想要安以蝶跟任何与我关系亲密的人接触,还是不喜欢于竟闻跟除我之外的任何女生相谈甚欢呢?
这个问题我想来想去也想不明白,脑袋里一团浆糊。
于竟闻敏锐地注意到我有些泛红的脸颊,用手掌在我的额头探了探体温。
他扶我在床上躺下,焦急地想走出房间替我找体温计,我却伸出手抓住他的手腕,不想让他离开。
在脆弱的时刻,我对于竟闻的依恋程度无限增长。
我不依不饶地继续追问:“那你的采访结束了吗?”
他无奈又宠溺地笑了一下:“就差个后期整理,还有点细节需要跟安以蝶再确认一下。”
我把被子往上扯了扯,闷住了自己的半张脸,睁大眼睛状似无辜地看着他,低声嘟囔道:“好吧。”
我这才愿意放手,让于竟闻离开。
于竟闻很快带来了一支体温计和一杯热气腾腾的白开水。
我躺在床上,腋窝底下夹着冰凉的体温计,身体绷的僵直,不敢乱动。
于竟闻焦躁不安地看着计时器,一边替我掖好被子,一边用手心去测水杯里的水是否降温到了合适的温度。
几分钟之后,我取出体温计,果然有点低烧。
于竟闻扶我起来,喂我喝了点热水。
我主张先不用吃药,先看看情况再说。于竟闻听从我的想法,让我可以睡一觉休息一下。
于竟闻就坐在床沿,静静地守候着我,我感觉到无比地安心,很快便沉入梦乡。
梦里也出现了于竟闻的脸,只不过这并不是个美梦。
梦里我们好像在吵架,两个人情绪都十分激动。于竟闻一脸不耐烦,好像我的一切话语在他看来只是一堆无用的噪音。
他冷笑和嘲讽的神情对我来说都太陌生了,陌生到有些心痛。
这样的梦境困住了我许久,我挣扎着醒来,大汗淋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