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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8、CH68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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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桉野赶到时已是深夜。
更深露重,身上带着明显寒气。
林砚撤走陆京则额头上刚换的冷毛巾,面无表情地退站一旁,“把人带走吧,我要睡觉了。”
床上的人面色潮红,眉间微蹙。像是梦到了什么伤心事。
沈桉野迟疑地看了兄弟两眼,表情为难,“我请的家庭医生马上就到,既然他已经在你这睡着了,今晚能不能不赶他走。这两个月他国内国外连轴转,已经是第三次低烧了,身体状况很差。”
这话说得,好像她不答应有多绝情似的。
林砚云淡风轻地说好啊,“那你再帮我开间房,这间让给他住。”
始料未及的答案,沈桉野犹豫。
“怎么了沈总,远山不会正好没有空房了吧,那我去别的酒店也一样。”
说着,林砚将毛巾挂回浴室,抬手去取自己挂在衣帽架上的羽绒服,看起来丝毫没有想留下照顾的想法。
见她真要走,沈桉野急了,连忙开口挽留,“有的,我这就打电话让他们把房卡送上来。”
林砚抱着衣服坐进沙发说谢谢。
十五分钟后,房卡和医生一起到达。
林砚没再逗留,拿了卡拎着包直接去了新的房间。
一觉无梦到天明。
醒来时脑袋残留微微胀痛。
退了房,她没多停留,打车将自己的东西全部带去了工作室。
房租没到期,她也没想好是否要继续留在这个城市。目前打算走一步算一步。
独自工作至傍晚,林砚给桑榆打了个电话约见面。
她不在的这两个月发生很多事。
罗主任主刀帮秦茵做了心脏再同步化治疗,桑榆下个月又能重新进组,是某个大制作的女四,努力试戏得到的,演得好很是加分。
不过生活不需要剧本,也能比戏更精彩。陆齐盛意外得知了当年苏曼故意给发妻打电话挑衅,又被桑榆带上门的姐弟揭穿了她和陆跃明联合隐瞒的许多真相,目前夫妻俩正在协议离婚。
听到离婚两个字,林砚耳朵动了动,想起自己昨晚对陆京则还没说完的话。想起他,不由自主又想起他躺在床上的虚弱模样。好像还是头次见到。
可她知道,等他身体恢复,又会是从前那副不管不顾,所有人都得随他心意的模样。于是告诉自己不要再想。
“妈妈明天出院回老家,我想帮她请个护理,但又担心她不同意。”
桑榆的话将她拉回现实,林砚笑着说:“这个我知道,你请个贵点的,就说费用已经全部付过,她就会把注意力转移到这个护理值不值价这件事上。”
紧接着,林砚从包里取出一张银行卡推到桑榆面前,“千万别说不收,密码是秦女士的生日。”
话被提前抢了,桑榆爽朗地笑了声收进包里,感慨,“有时候真觉得你和陆京则挺像的。”
林砚喝水的手顿了下,问哪里像。
桑榆认真想了想,“大抵是认定的事,便会按自己的想法一条道走到黑,不达目的誓不罢休。”
“所以你这两个月到底去哪进修了呀?问陆京则他也不说,只让我别打扰你。”
进修么。
原来他是这样告诉大家的。
林砚随口说了个采风的地方,转移话题,“听起来你们这段时间关系缓和不少。”
“是呀,”桑榆说:“妈妈术前术后他都有人安排照看,有空还会陪着吃饭,病友们都说他像妈妈的亲儿子。”
就在她不知该如何回应的时候,服务员送上一份芒果西米露吸引了桑榆的注意力。
林砚低头喝了口水,有些事,真的该说清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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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陵城开始下雨。
和其他季节不同,冬天的雨是她最讨厌的,湿冷刺骨,穿再多层衣服也觉得不够暖。
不开灯,工作室黑乎乎一片。
林砚从折叠床上爬起来,看了眼时间才6:34,外面雨声滴答,吵得她睡意全无。
洗漱完又吃过早餐,她坐在工作台前,垂眸拨出电话。
响了两声对面接起,没出声。
林砚先问:“你今天下班后有空吗?我想和你谈谈。”
听筒传来两声咳嗽,随后是沙哑嗓音,“有。”
陆京则说有东西要拿给她,于是将见面地点定在了绿澜,开始和结束都在同一个地方,林砚自然没意见。
只是时间没定在下班后,因为他说,他随时都在家。
林砚是上午十点到的,直接输入密码便进去了。
玄关她穿过的拖鞋还在,客厅也是老样子,一切仿佛都没变过,一切又好像都变了。有时候日子过得久了,她甚至会忘记自己为什么独自去了青城。
陆京则不在客厅,林砚也不急,给他发了消息自己为自己倒了杯热水,坐进沙发等他出来。
两分钟后,男人从卧室出来。
深灰色睡袍盖到小腿肚,系带轻飘飘地在腰间打了个松垮死结,领口倒V,露出大片健康又有弹性的胸肌。头发却七倒八歪地耷拉到眼皮上,一副看起来刚从被窝里爬出来的样子。
林砚移开视线,“抱歉,打扰你睡觉了。”
陆京则摆摆手用表情示意没事,弯腰端起茶几上的玻璃杯送到略发白的唇边,三两下,她喝剩的半杯水很快下肚,杯口又多了处水渍。
他用指骨拭干净嘴角,嗓音比电话里更加沙哑,吐字艰难,“想和我说什么?”
林砚觉得沈桉野前夜叫去酒店的家庭医生应该不靠谱,不然她怎么会觉得他病得更严重了。
这个念头一闪而过,她从包里拿出原先他买给自己的手机,“先还你这个。”
原来是来特意划清界限。
陆京则淡淡地扫了眼,点点头表示知道了。却没有接。
林砚并不在意,弯腰将手机放在茶几上。
客厅没开空调,偌大的空间里寒气四处侵袭,她捏紧了腿边的包带,缓缓说道:“我很感谢你为妈妈做的一切,但我不会因此感动,你擅长用利益和好处诱惑敌人,但你根本不懂什么是爱。”
她声音迟了两秒,“既然你今天一天都有空,我们今天下午去民政局办离婚。”
安静的沙发边缘,她坐他站,一高一矮,无形的窒息感紧紧包裹着陆京则的心脏。
想过会走到今天这一步,毕竟离婚这种话,她也不是第一次提。
可他并不甘心。
陆京则抬眼,落进视线里的是整个她。
两侧乌发蓬松地垂在脸颊,烘托得她本就不大的脸更加小巧,脸上没什么表情,指尖轻搭摆在身边的包。不过最让他觉得好看的,是她身上穿的克莱因蓝短款羽绒服,亮眼又清爽,是从前很少穿的颜色,竟然意外有不同的效果。
原来离开他的这两个月,她确实过得不错。
如同结婚是两个人的事情,甚至是两家人的事。离婚也是。
并不只是换个证就行,人情、口碑、信誉都会在很长时间内深深影响他们。
空气安静到落针可闻。
林砚掀眸,撞进他黑亮瞳孔,她在等他的回答,而他在想什么,她猜不到。
“你觉得怎么样?”她再次发问。
男人终于有动静了,鼻腔哼了声,沙哑不清的声音冷淡又无情,“不怎么样。”
林砚楞了下,莫名从其中读出些不服输的味道。
她想到大学室友曾说的一句话,男人女人都有自尊,开始谁主动都可以,但提分手这件事,一定得是自己。
一时之间,她不确定陆京则是否也在这类人当中。
陆京则坐进拐弯的单人沙发位,睡袍随着他屈膝动作在腿两侧分开,面料下的皮肤若隐若现。
他仿佛并不在意自己走光,屈指弹了下清脆的玻璃杯身,毫不客气地哑声吩咐:“再帮我倒杯热水。”
?
如果可以,林砚真想直接一走了之。
但她没有,把空杯放进水槽,拎了保温壶和新马克杯一起放在茶几上,抬手给他倒了半杯。
陆京则看着她好声好气的样子,一想到她做这些是为了让自己松口离婚,气就不打一处来。
他朝杯口吹了吹气,慢慢抿了两口端在手里,“你想了两个月,就只想到离婚这一条路?”
林砚怔住,不明白他的意思。
男人继续说:“我问你,如果是你绣的那副《清明上河图》在快递从陵城运往青城的路上被损坏了,你会怎么做?”
她讶异,“你知道我去了青城?”
陆京则点了点头说是,“因为我擅长用利益诱惑别人,所以花了点钱,轻松地查到了它的去处。”
林砚噎住。
话里的嘲讽太过明显,她竟然一时无语。
陆京则拉回话题,“你还没告诉我,你会怎么做。”
林砚不知道他为什么执着于这个没有发生的问题,但还是认真思考后回答,“一、我会追责快递公司的责任;二、我会向客户道歉获得谅解,并以最快的时间赶工。”
陆京则嗯了声,又问:“从事非遗刻纸这么些年,有没有想过放弃?”
她诚实地回答想过。
马克杯底与玻璃桌面相遇发出清脆“啪嗒”声,陆京则突兀地来了句,“林砚,你对我一点真是也不公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