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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9、CH69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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突如其来的质问,林砚从中读出些委屈的意味。但很快又将这个念头从脑袋去掉,这个词实在是不符合陆京则的气质。
没来得及反应,她听男人继续哑声:“作品坏了,你会想办法补救,职业道路受到阻碍了,你想过放弃却并没有真的放弃。那我呢?你为什么可以一声不吭地放弃我?我就那么无关紧要?”
如果不是他生病了,林砚觉得这段话的冲击力会更大。
但这会,他一边咳嗽,一边质问,断断续续确实少了几分力度。
她脑袋乱得像一团浆糊,忽然想到小时候的事。
那年她七岁,第一次执刀。
好奇占据理智上风,她没吃午饭,一个人趴在桌上刻了只小兔子,并不完美,但也受到了外婆夸赞。
和大部分小朋友一样,她也听不得夸奖,不仅无形的小尾巴会翘上天,手里的刀也会酷酷刻。就这样兴高采烈地过去一周,食指第一指节内侧磨破了皮。
她痛得连筷子也用不了。当晚就和外婆说自己再也不想刻小兔子了。
外婆温柔地吹了吹她的伤口,安慰了她好一会,见不起作用,摊开自己的右手给她看,指腹、外侧全都是岁月凝结成的老茧,再也不会流血。
从那以后,林砚学会了坚持。
原来她还是个笨蛋。
不知道坚持可以举一反三。
但……
从前遇到的问题她都可以自己解决,自己承担,再苦再难,熬过去就是新的春天。
现在的问题,不是靠她自己就能解决的,他又凭什么先发制人指摘她的不对。
林砚后知后觉地来了气,“你凭什么凶我?”
凶这个字用得有点重了,如果现场有其他人在,一定会觉得陆京则才是看起来弱势的一方。毕竟善良的人会下意识偏向拖着病体的人。
而他刚刚的不公平,更是包含了埋怨、委屈等各种意味。
果不其然,下一秒,陆京则手掩唇重重地咳嗽了两声,脸颊和耳根急速涨红,听起来严重到肺腑都会被咳出体外。
她不说话了,和生病的人争论就算赢了也没什么意思,更何况,她的本意不是想争论对错。
“陆京则,我们言归正传。”
男人扶额喘粗气缓了好一会,染上一层水润的黑眸望向她,就像在看一只随时可能飞走的蝴蝶,“木木,我死也不可能同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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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砚头疼了两天。
关于离婚一事,陆京则态度是在太过强硬,任她那天如何游说,都没能成功。
不管怎样,两人都不能走上对簿公堂这条路。因为这样,最后一点体面也会消失殆尽。
望着街道来来往往的行人,她坐在窗前出神。
这片区域比预计发展更快,附近游乐场只是在建,周边商铺的租金已经较她当时涨价不少。不知何时,恐怕也会落在她头上。
发着呆,林砚视线里忽然闯入一束黄玫瑰。
热烈张扬的生命力在低调收敛的冬季显得有些格格不入,相比这个,捧花的人更叫她惊讶。
“周铭,你不上班跑我这来干嘛?”
她看了眼挂钟,正巧上午十点。
轻轻带上门,周铭三两步走进工作室,将花束放在她手边,“给你送花。”
林砚迟疑地看了他一眼沉默。
周铭大喘气似地接了下一句,“别误会,不是我送的,送花的人有留卡片,你记得看,我先回公司了。”
没等她回答,匆匆来的人又匆匆离去,要不是清甜淡雅的香气在鼻尖萦绕,林砚还以为是自己的错觉。
其实不用看,她也知道送花的人是谁。
毕竟能在工作时间批准周铭外出的,除了陆京则,不会有别人。
指尖探入雪梨纸边缘,林砚摸到卡片打开——
抱歉。
遒劲有力的黑色钢笔字再次验证了她的想法。
从前陆京则送过她不少玫瑰花,各色都有,她只当生活情趣,现在这束意味却大不相同。
也许是知道她爱花,所以不会舍得丢弃,所以才选了这样的方式。
工作室没有合适花瓶,林砚拨弄着绽开的花瓣边缘,思考该如何处理。
十分钟后,经过的行人驻足在工作室门口。
“小姐姐,真的谁都可以免费领一枝玫瑰花吗?”
林砚起身将手里的书反扣在小板凳上,微笑,“对。”
行人不太好意思地开口,“我想拿两枝,一枝送给妈妈,一枝送给妹妹,可以吗?”
她温柔地笑了笑,从花束里抽出三枝递给对方,“多出来的送给你。”
“谢谢姐姐。”
林砚看了眼已经空了小半的花束,重新拿起书坐在板凳上。
太阳正好,晒得她头发丝到脚跟都暖洋洋的,读到某处有趣字眼,她轻声笑了出来。
街口,周铭坐在车里处理临时工作,抬眼,看见一个穿米色大衣的行人手里拿着三枝黄玫瑰,盛开程度和他刚带过来的一摸一样。
过来的方向正是老板娘的工作室。
送给老板娘的花出现在路人手里,周铭犹豫几秒,拍了张带花背影给老板发了过去。
看时间应该正在开会的老板回复很快,[送完就回来吧,随她处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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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京则的花连续送了一周,林砚工作室连续送了一周的花。
第八天上午十点,周铭没有再来。
林砚目光从挂钟上移开,低头继续手上工作。
傍晚,她接到了陆京则的电话,应该是想好了,不然以他的性格玫瑰花会继续送,直到她改变主意为止。
想到这个可能,本该松口气的林砚莫名有些连自己都没发现的紧张。
“喂?”
男人嗓音没有上次见面沙哑,“今晚有约吗?”
“没有。”
“我现在去接你,今晚一起吃饭。”
林砚问:“就我们俩吗?”
对面停顿一秒说是。
林砚大脑里的那根弦绷紧了说好。
霓虹灯忽然亮起,原本该随着时间淹没在黑暗里的街道依旧热闹。
半小时后,陆京则的黑色宾利出现在工作室门口。
也许是太过熟悉,所以她连车牌都没确认径直向车身走去,手在即将触到把手前一刻动作停了下来。
副驾驶摆了束超大的黄色玫瑰花。
黑色欧雅纸包围着热烈的黄玫瑰,花朵上横着条装饰用的同色丝带,看起来张扬又冷静。
林砚不觉得这是送给自己的,因为这束比前一周每束数目都更多。但除了自己,她又想不出会送给谁。
陆京则实在不像婚内会出轨的男人。
就在她迟疑的几秒钟,面前的车窗缓缓降下,陆京则侧身将花抱进怀里,“进来。”
林砚看了他一眼,拉开车门。
“系安全带。”他微哑提醒。
她低头照做。
“咔哒”一声响起,男人将原本放置副驾驶的花送进副驾驶人的怀里,鼻尖冷不丁钻入香气,林砚抬眼时,花已经在自己腿上。
车子启动带来惯性,她环住玫瑰不让它乱倒。
之前的每束花里都会有卡片,林砚不动声色地用目光寻找是不是塞在某个不明显的角落。
“这次没写卡片。”
男人像是猜到了她的心思。
林砚没问为什么,抱着花看向车窗外。
车最终停在了一家名叫雪宴的餐厅门前,钥匙交给泊车员,她抱花跟着服务员往楼上走。
也许是抱习惯了,她忘记了在下车前把花放在车上,等反应过来时,已经看不见车影。
路过的陌生人大胆地投过来惊艳眼神和羡慕嫉妒类的窃窃私语。
林砚很少会在公众场合打量别人,因此有些时候觉得接受别人打量也是件令人困扰的事。
她转身站在楼梯口,等身后的男人走到平行位置时,一把将花塞到对方怀里,“你的花你来抱。”
说完,快走两步拉开身体距离。
陆京则低头看了眼被抛弃的花,嘴角扯出无奈。沈桉野的送花计策,好像并不管用。
雪宴是家中式餐厅,主做白色菜品,烹饪方面也是尽可能还原食材本味,因此大多采用蒸煮模式。
陆京则将花放进她旁边座椅,自己坐在了对面。
长方形中式木桌将两人隔开,又让他们抬眼时视线不自觉交汇。
林砚喝了口柠檬水润嗓,率先打破小包间的沉默,“你今天找我,应该是已经想好了吧。”
上次在绿澜,两人并未达成共识,她担心他因为身体不舒服导致执拗,便约了下次再单独见面聊。
餐桌上摆着一盆瑞云殿,白色花瓣如仙子绸缎垂落叶间。
陆京则嗯了声,说想好了。
林砚握了握手中玻璃杯,“那你明天有空吗?”
三十天冷静期说长不长,说短不短,她担心他反悔。想着越早越好。
没回答这个,陆京则问了另外一个问题,“离婚后,想好怎么和林叔交代吗?”
这是什么意思。
拿林秉山威胁自己。
林砚掀眸看他。
沉默间,服务员拉开门上菜,清淡鲜咸的香气瞬间丝丝缕缕地充斥在两人之间。
“请两位慢用。”
“谢谢。”
只一个眼神,陆京则便知道她误会了自己的意思,看来他从前为了结婚,确实说了不少只对自己有利的话。
现在,都成了刺向他的一柄利刃。
林砚说:“他是我爸爸,难道还能因为离婚和我断绝关系不成。”
陆京则摇摇头,“他自然不会,但你当初决定回来的原因,大家心知肚明。”
“啪嗒”一声,正在搅动的汤匙掉进了文思豆腐羹里,汤汁飞溅到桌面。
林砚当然不会忘记。
五个混混堵在家门口,其中一个人还是他派去的。
她瞬间冷眼,“你又想像从前一样助纣为虐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