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君他早就知道》闲人饮茶

67、逃离

　　不知为何，今日潋滟门特别静，林瑾瑜沿途居然没碰到一个人，一进院子，林瑾瑜就听到旁边传来祁君曜的声音。

　　林瑾瑜停下脚步，脑袋慢慢靠近墙壁，从缝隙里隐隐能看到祁君曜跪在蒲团上，双手持香。

　　“师父，我已确定当年之事确实是林含章命血手盟所为，他害您性命，还嫁祸梦先决，您放心，我一定会为您报仇，我不仅要杀了他，还要在武林大会上当众揭露他伪君子的身份，让他身败名裂，遭人唾弃。”

　　祁君曜顿了一下，声音变得温柔起来，“您还记得林瑾瑜吧，当初还是您亲自将他送上栖霞山庄的，今晚我们就要成亲了。我当然不可能让林含章来，我恨不得现在就杀了他，不过我也等不及了。”

　　“我知道他是仇人之子，我们这样不合适，江湖流言也不会好听，到时他可能……所以我会将林瑾瑜抹杀掉……”

　　午后烈日炎炎，林瑾瑜却觉得如坠冰窖，浑身僵硬，那句“我会将林瑾瑜抹杀掉”一直在他脑内、耳边回旋，他已听不到后面祁君曜再说什么了。

　　是了，他真的太天真了，林含章是祁君曜的杀师仇人，祁君曜对这一切心知肚明，怎么会真的与他成亲，可是林含章做得这一切分明都与他无关，他也是受害者啊，为什么祁君曜能下手杀他呢？

　　而且还是在这个骗他成亲的日子里动手杀他。

　　从身不由己，到情难自禁，他步步深陷，沉沦至今。祁君曜究竟是怎样冷血地旁观这一切的，在他眼里，自己一定愚蠢可笑得可怕。

　　林瑾瑜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回去的，等他回过神的时候，手里已经攥着从柜子里拿出的五万两银票。

　　林瑾瑜看着手里的银票，想着他就这样留下，他实在想看看祁君曜打算怎么杀他，像之前杀那些人那样一剑毙命吗？那应该挺快的，不会受折磨。

　　为什么，为什么要让他听到这一切，如果他什么都不知道，现在就不会这么难受了。

　　林瑾瑜将银票收好放在怀里，推门出去。

　　他也不知道该去哪里，但不能再待在这里了。

　　他还能去哪儿呢？

　　他本就不属于这里啊。

　　林瑾瑜心如死灰，表情麻木，碰到其他人大概能看出不对劲，可他运气很好，遇到的是踏月。

　　“你这是要去哪儿？”

　　林瑾瑜都没有力气抬眼看他，轻轻吐字道：“潭州城，万宝阁。”

　　“我知道，你一定是想到今晚要发生的事，太害怕了，哈哈。”踏月道，“你一个人去怎么行，我带你吧。”

　　也好，有踏月的话不容易被别人怀疑。林瑾瑜默许了他跟着。

　　到了万宝阁，林瑾瑜问王掌柜取了那天让他帮忙找工匠做的东西，王掌柜将盒子拿出来，林瑾瑜却连打开看的力气都没有，他直接拿过来，转身进了后堂，“别跟过来。”

　　王掌柜觉得林瑾瑜冷漠的不对劲，但眼下客人多，他也顾不上，直到他再想起来时，才意识到已经过去很久了，可林瑾瑜还没有从后堂出来。

　　他连忙进去找，里面哪还有人？

　　王掌柜连忙去找在和秀姑聊天的踏月，踏月也意识到不对劲了。

　　三人赶紧又去后堂看，找了半天只在角落里找到林瑾瑜来时穿的衣服，秀姑这才想起她刚才看到有个人从后堂出来，但是看起来像店里的伙计，就没有在意。

　　王掌柜一拍手，“坏了。”将店里伙计全部打发出去找人，并派人去潋滟门递消息。

　　林瑾瑜现在感觉自己冷静得可怕，他扶了扶头上的帽子，低头匆匆向渡口走去。

　　如今他只有一个地方可以去了。

　　来到渡口，林瑾瑜正想付钱上船，却见船上站着正在安排伙计干活的祖老爷，他低下头转过身去，上了另一艘不起眼的小船。

　　身后之人脚步一顿，也跟着上了这艘小船。

　　这艘船没有单独的房间，只有通铺，因常年阴湿，透着一股霉臭味，靠边的地方味道更盛。但林瑾瑜不想被人打扰，就选了角落的位置，面对着舱壁躺下，他感觉力气已经耗尽。

　　短短几个时辰经历这么多，林瑾瑜觉得自己好像做了一场噩梦，可他反复闭眼睁开，面前仍旧是潮湿的舱壁，他真的离开祁君曜了。

　　可惜没能好好看他一眼，今天只隔着缝隙看到了侧影，那天晚上是背影，然后那天早上也是背影，上一次认真看他还是那天睡前，早知道当时就不睡了。

　　林瑾瑜紧闭着眼睛，眼泪却不争气地流出来。

　　是不是因为那天他推开了窗户，还跟祁君曜牵手了，破了婚前不能见面的规矩，所以才这么不吉利，一定是的，如果他今天没有非要跑出去找祁君曜，也不会听到那些话。

　　那他现在会很幸福。

　　如果什么都不知道就好了，他会很幸福，祁君曜人那么好，就算要杀他，想必也会给他一个痛快，他就不会像现在这么痛苦了。

　　林瑾瑜就这样无声地哭着。

　　醒着的时候就回忆跟祁君曜度过的快乐时光，再想到如今的境况，忍不住哭起来，哭着哭着就睡着了。

　　梦中祁君曜冷着脸不发一言，抬剑直刺向他的胸口，林瑾瑜被惊醒，缓缓揉着酸痛的心口。

　　就这么浑浑噩噩地过了两日，既没喝水也没吃饭，船上的人发现他不对劲，“不会死了吧。”

　　林瑾瑜旁边的人一听立马跳开。

　　难道他要死了吗？林瑾瑜浑浑噩噩地想，脑袋好沉，身体使不上力气，这次死前的感觉跟之前两次又不一样，以前每次祁君曜都会来救他，可惜这次不会了。他终于要死掉了，其实就这样死掉也挺好的，不知道祁君曜会不会知道，知道了会不会开心。

　　感觉有人过来了，林瑾瑜努力睁开眼睛。

　　“还活着呢。”那人伸手一摸额头果然烫的要命，“就是发烧了。”

　　林瑾瑜旁边的人当即就不乐意了。

　　“他娘的，是个病鬼。”

　　别人本来还劝他，“只是发烧，不会影响你的。”

　　没多久林瑾瑜就咳起来，男人立刻就躲开了，先前帮他说话的人也不吭声，都怕被传染。

　　最后不知谁说了一句“将他扔下船去吧”，众人纷纷响应。

　　船长走到他旁边道：“兄弟，对不住啊，这船还有五天才到江城，你也撑不到那会儿了，早死早超生吧。”

　　林瑾瑜愣愣地看了他一会儿，将眼睛闭上。

　　船长作势要将人抱起，被一人打断，“我看这位公子还有救，不如船长找个岸边将我们放下，”那人看着船舱内不满的众人，从怀里掏出一把碎银，笑道：“至于耽搁了各位的行程，这些便当做赔偿。”

　　众人纷纷同意。

　　小船随便找了个岸边停靠，一个黑衣少年抱着林瑾瑜下来，这地方荒凉得很，估计走上两个时辰也找不到医馆。

　　等船走远了，黑衣少年将林瑾瑜放在地上，往他怀里一摸，掏出个钱袋子，打开一看，整整五万两银票看得他眼睛发光，嘴角留下了晶亮的口水，赚大发了！

　　不过这是个什么玩意儿，他拿在手里看了看，没见过，管他呢，反正能换钱。

　　黑衣少年抬脚走了几步，又折返回来，将林瑾瑜背起来，“算了，看在拿了你这么多钱的份上，我就帮你找一找医馆，找得到最好，找不到，你也别怪我，要怪就怪你自己命不好。”

　　走得他眼冒金星了，终于看到一个小镇，他抹了把头上的汗，对昏睡着的林瑾瑜说：“看来你命挺好的。”

　　将林瑾瑜安置在客栈，少年让小二去请大夫过来，他想了想，将钱袋打开，从里面掏出银票，然后将瘪下去的钱袋塞回了林瑾瑜怀中。

　　大夫来看过之后，说他开的药只能去热，但林瑾瑜这是心病，心病还需心药医。

　　送走大夫之后，黑衣少年在床边坐下，十分不解地喃喃道：“你有这么多钱，还会有什么心病呢？若我是你，就是病了，也要强打起精神来挥霍。”

　　出于好奇，黑衣少年留了下来，把药材交给小二去熬，自己则每日给林瑾瑜喂水喂饭。

　　“谢天谢地，你总算醒来了。”

　　林瑾瑜额头上还盖着块白布，眨了眨眼，虚弱道：“我没死？”

　　“你差点被他们扔江里喂鱼，是我拦下救了你。”

　　“多谢。”

　　“我怎么听着很不情愿呢？”

　　因为他并不是很想活下来，林瑾瑜默默想。

　　“大夫说你是因为心病才一直醒不过来，你有……”黑衣少年猛地捂住嘴巴，改口道：“你有什么心病？”

　　一想到祁君曜，林瑾瑜又有些神伤。

　　“你不想说便不说吧，既然你醒了，我也该告辞了。”

　　“你叫什么名字？”

　　“我……”黑衣少年挠了挠耳朵，“我叫冯化吉。”

　　逢凶化吉，是个好名字。

　　“既然我们是一搜船上的人，想必你也是要去江城的，你等我再好些，带我一起去吧。我可以给你钱。”林瑾瑜一摸怀里，觉得钱袋扁扁，惊得他立时坐起来，又很快种种跌下去，林瑾瑜疼痛不已，银票全丢了，万幸那俩东西还在。林瑾瑜拍拍胸口。

　　“嗐，相逢即是缘，咱们这么有缘，我怎么还能收你钱呢。”冯化吉忙摆摆手，“既然你想去江城，我便领你去，等你身体再好些我们就出发。”

　　遇到大好人了，林瑾瑜过意不去，“我这个钱袋还挺值钱的，抵给你吧。”

　　在林瑾瑜的坚持下，冯化吉只好收下了。

　　休息了几天，烧总算退下去了，不过林瑾瑜面色依旧不好，他整日忧愁，食不下咽，身体也日渐消瘦。

　　冯化吉看他再住下去也是无益，不如早日动身去江城，于是便买了辆马车，带着林瑾瑜一起上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