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Chapter 21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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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瑶的水准完全超出了纪幼怜的预期。
她抱着她那台看上去有些年头的笔记本电脑，连接上小巧的外放音箱，点开了自己编曲的音频文件。
当旋律流淌而出时，纪幼怜原本只是有些期待的目光，逐渐发生了变化。
曲子巧妙地融合了福城地方音乐的韵味与现代流行乐的节奏框架，这就让这首曲子不仅仅有古韵的悠扬，还多了些现当代听觉的亲和力。
更让纪幼怜惊讶的，是其中一段间奏。
这段间奏里，有一个极其独特又空灵的声音，听觉上，就让人似乎身临其境肃杀的竹林之中。
纪幼怜的双眼微微瞪大，身体不自觉地前倾些许，对眼前这个看似稚□□孩的认可，不由得又提高了许多。
看见她的反应，周瑶适时地将音乐暂停了播放，指着频谱上对应的段落解释到：“纪导演，您注意到了吗？我在这段旋律里，特意加入了一个可能比较冷门的乐器，不知道您知不知道，这种乐器，名叫尺八。”
“我知道。”纪幼怜点了点头，“我前年去日本参加一个文化交流活动的时候，有人邀请我去佛寺，偶然听到过一场禅修尺八音乐会，那种声音，很特别，让人印象很深刻。”
听闻纪幼怜知道尺八，周瑶显得很高兴，但随即又挠了挠投，带着些学者般的考据癖补充道：“的确，现在很多人一提到尺八，首先会想到日本，它在那里的确被保存的很好，也有了很好的发展，但事实上，尺八是中国的传统乐器，它的出现最早可以追溯到东汉时期，后来才传入日本，并在那里演化出不同的流派。”
她快速完成了这个小科普，似乎并不想在过于学术的问题上做过多的耽搁，立刻又把话题精准地拉回了自己的作品上，继续解释到：“我在写这段旋律的时候，脑海里浮现的是在竹林深处，侠者对弈的场景……嗯，有点像电影《卧虎藏龙》中，玉娇龙和李慕白在竹海上对决的那种感觉，所以当时，在萧、笛、埙等等乐器的选择中，我最后还是决定用了稍微冷门，但气质最契合，也最能表现锋芒的尺八。”
解释完自己的创作意图，周瑶的脸上露出了有些小小骄傲的神情，她扬了扬下巴，带着点求表扬的意味，补充道：“而且当时，为了达到最好的效果，这段尺八可不是用音源库随便合成的哦，而是我特意趁着一个周末，一个人坐十四个小时的高铁跑到重城，软磨硬泡才请动国内尺八界一位隐退多年的老先生出山，在他家里录制的原声！”
见女孩眉飞色舞，纪幼怜的心中不知为忽然软了软，她忽然意识到，这种对于艺术的敬畏和执行力，远比任何华丽的简历都更有说服力。
她心中最后一点考量也烟消云散，接下来的沟通变得异常顺利。
纪幼怜又与女孩讨论了些关于：电影不同段落所需要的音乐情绪、如何将福城古调与现代配乐技法缝合之类的问题，周瑶都一一给出了专业的回答。
很快，纪幼怜就敲定了最终的决定，正式邀请了周瑶担任电影《云枕江生》的音乐顾问，并深入参与后续音乐的创作与制作工作。
离开福城音乐学院那栋老旧的音乐楼，纪幼怜给林岚打去了电话，说明了自己的计划。
然而，当林岚听见她决定让一个大学生来担任音乐顾问的时候，她瞬间震惊了，音调都拔高了几个度，纪幼怜吓得赶紧把手机拿远了点。
“什么！纪幼怜！你再说一遍！你居然让一个大学生来当音乐顾问？你能保证她音乐制作的能力吗！你能保证资方能接受吗！2.8个亿给你搞文艺片，影帝男主和当红女主都搞到手了，阵容够亮眼了吧！你怎么偏偏在这一步里想不开？让一个毫无名气、毫无经验的大学生当音乐顾问？！”
电话那头，林岚的话连珠炮似地打过来，直到等她嚎完，纪幼怜才把手机贴近耳朵，语气里带了些安抚的意味：“放心吧，岚姐，我听过她编的曲子，很有水准，而且……”她顿了顿，继续道，“她的老师，我查过了，是林榕三，当代福城音乐研究里的泰斗，就算不相信她，我们也要相信人家老先生培养人才的能力吧。”
电话那头，林岚重重地叹气，怒火似乎被这个信息稍微压下去了一点。她沉默了几秒，随后又问了一句：“幼怜，你和我说实话……就是这个原因？因为她的才华和那个什么，林榕三的推荐？”
听见这个问题，纪幼怜愣了愣，握着手机的手指微微收紧，并没有直接回答。
直到林岚因为等不到回应，又喊了她好几声，她才回过神。
“好吧。”纪幼怜眨了眨眼，干脆利落地承认了，“我觉得这个女孩，很像我大学的时候，她……”
“当年你力排众议，让顾菁年拍你那部《死玉》的时候，你也是这么和我说的。”林岚打断她，“你能捧出一个顾菁年，你就觉得自己是伯乐了吗？”
意识到自己的语气有些冲，林岚顿了顿，才继续道：“你是把顾菁年捧出来了，但不代表着你每次都能精准地找到千里马，更不代表着你每次都是伯乐。”
纪幼怜没有反驳，静静听着
但很快，林岚又重重叹了口气，说到：“算了，我相信你，毕竟你也不是一次两次做这事了。但我还是想提醒你，做我们这一行，太感性不是一件好事。我们要对投资方负责，还要对剧组上下几百号人负责。”
“我知道。”纪幼怜轻声说道。
挂了林岚的电话，纪幼怜长长舒了一口气，将手机收回口袋。
她这时才发觉自己已经走到了福城音乐学院的大门口，抬头望去，天边已是浓烈的暮色。
大片大片的火烧云在天边铺陈开来，将天空染成了打翻的调色盘，纪幼怜在港城甚少看见如此热烈的晚霞，一时间竟看得有些失神。
正当她收回目光，准备起步离开时，实现不经意间掠过校门前的人行道，一个熟悉的身影让她顿时停住了脚步。
是沈予。
他今天穿着意见浅灰色的风衣，身姿依旧挺拔，但鼻梁上多了一副金丝的细框眼镜，为他本就温润的气质更平添了几分书卷气。
这还是纪幼怜第一次见到他戴眼镜的模样，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目光在他的脸上多停留了几秒。
沈予显然也看见了她，唇角自然地上扬，加快了脚步朝她走来。
“纪小姐，这么巧。”
“是挺巧的，”纪幼怜也笑了笑，“你怎么会在这里？”
听见她的问题，沈予转过身，伸手指了指前方不远处的十字路口：“前面那个路口，左转步行不到十分钟，就是我们福城大学的历史学院了。”
“哦～”纪幼怜挑了挑眉，语气中有些调侃的意味，“那我们沈老师，现在这是下班了？”
“哪有这么快！”沈予无奈地推了推鼻梁上的眼睛，“出来觅食呢，随便对付一口，晚上还要回去盯学生两节晚自习。”
“大学还有晚自习？”纪幼怜有些意外，她记得她在国内读书那会，大学的晚自习可不常见。
“是啊。”沈予露出一个无奈的表情解释到，“主要是针对低年级的学生，监督他们打好基础，也算是我们学院的老传统了。”
说着，他忽然想起了什么，很自然地发出了邀请：“对了，你吃晚饭了没有？要是没吃，一起吃点？前面就是大学城的小吃街，我知道有家炒河粉店，味道挺地道的。”
闻言，纪幼怜挑了挑眉毛，脸上露出一个玩味的笑，挖苦道：“不是吧，沈老师，我大老远从港城过来，你居然要带我去吃港城特色的炒河粉？你就不怕那家店做的不正宗，被我这个‘本地人’吃了，要和你高谈阔论，狠狠批评一番？”
沈予被她这话问得一愣，随即反应过来，自己也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他下意识地朝纪幼怜靠近了一点，带着点促狭地笑意改口配合道：“好像是哦……是我错了，居然还想在纪导面前班门弄斧了，那不知道是否又这个荣幸，请我们的纪导演去常常本地的特色？”
纪幼怜看着他这幅窘迫又努力找补的样子，眼里闪过一丝笑意，顺势开口：“行啊，上次在衣锦坊，某人不还说有机会要带我去尝一尝本地特色的锅贴和扁肉吗？正好，我也还惦记着呢，这次就一并兑现了吧。”
“行啊，那就去吃锅贴。”沈予从善如流，“我知道有家店，藏在箱子里，但绝对是老福城人才知道的地道味道，走吧，我带路。”
沈予领着纪幼怜穿过喧闹的小吃街，拐进了一条相对安静的巷子。
还没走几步，纪幼怜就看见了一个闪烁着红绿蓝三色的LED小招牌，上边简单写着：“福城特色扁肉锅贴拌面神剑包热卤”。
大概就是这家店了，虽然店门不大，但门口支起的冒着热气的大锅，也足够吸引人。
果然，沈予熟门熟路地走上前，和店里正在包扁肉的阿妈笑着打了声招呼：“阿妈，生意好啊。”
阿妈抬起头，看见是沈予，用沾着面粉的手朝他挥了挥：“是小沈啊！今天有空来？”说完，她转头就朝后头厨房方向吆喝：“老家伙！小沈来了！照旧一份锅贴一份拌面！”
“诶阿妈。”沈予忙笑着打断，“今天带了个朋友来尝尝您的手艺，再多上一份扁肉吧。”
闻言，阿妈和后头一位头发花白的叔叔同时探出了脑袋朝纪幼怜看去，纪幼怜毕竟是见过大场面的导演，并不羞涩，而是大方地和两位老人打了个招呼。
阿妈瞬间笑得合不拢嘴，连忙从旁边的冰箱里拿出几个洗的干干净净还挂着水珠的李子，塞到他们手里：“来来，先吃点水果垫垫肚子，扁肉现包的，马上就好！”
两人在店门外支起的塑料小桌旁坐下，沈予熟练地抽出几张纸巾仔细擦了擦桌面。
看着他低垂的眼睫，纪幼怜忍不住开口问道：“你和他们看上去很熟？”
“嗯。”沈予点了点头，“我爸妈都是福城大学的老师，以前他们忙起来要开会，或者有晚课顾不上我吃饭的时候，我爷爷就会带着我来这家店解决，一来二去的，从小学吃到大学，再到留校工作，这里就和家里一样熟悉了。”
正说着，一份热腾腾的扁肉就端了上来，清亮的汤底，上面撒着翠绿的葱花。沈予掏出随身携带的纸巾包，抽出一张，仔细擦了擦筷子和勺子递给纪幼怜，语气温和：“快尝尝吧，能被周边这么多嘴刁的大学生认可的味道，肯定不会差。”
纪幼怜依言勺起一个，小心地吹了吹后送入口中。
味道果然不错，扁肉皮入口即化，内里的鲜肉也恰到好处，清汤汁很鲜，味道果然很美味。
“味道是不是不错？”沈予看着她，眼神里满是期待。
纪幼怜点了点头，刚想抬头夸几句，视线却不偏不倚，正好撞进了沈予含笑的眉眼里。
她一直都觉得沈予的眼睛生的极好看，是那种标准的桃花眼，眼尾微翘，此刻被他这样专注地看着，纪幼怜忽然觉得自己的心跳漏了一拍。
纪幼怜有些慌乱地低下头。
吃到一半，沈予放在桌子上的手机屏幕亮了一下，他拿起来看了一眼手机，笑了笑，对纪幼怜说道：“你接下来还有什么安排吗？”
“嗯……”纪幼怜抬起头，想了想：“我这边的事情算是忙完了，应该就是直接回酒店了吧。”
“这边晚上路上行人比较少，你一个人回去不安全。”沈予很自然地接过话题，“我送你回去吧，只是今天不巧，没开车过来，不知道纪小姐，坐不坐得惯电动车。”
“你不去看晚自习了？”纪幼怜挑了挑眉，她记得他方才提到过。
“嗯。”沈予点点头，有晃了晃手机，“刚有同事照我，说想跟我换个班，他明天晚上有事。”
“可以啊。”纪幼怜刚答应，又突然想起什么，“只是会不会太麻烦你了，要是我住的酒店离你家里比较远的话就。”
“不会。”沈予地回答很干脆，“福城……能有多大？”
最终纪幼怜还是点头同意了沈予的邀约，大学之后，她几乎就再也没有坐过电动车这种交通工具，所以当沈予将那辆看上去半新不旧的电动车推过来时，她侧身坐上后座，微风吹拂过脸颊，她感受到了一股久违的新鲜感。
电动车平稳地行进着，周遭的喧嚣都被风吹散了，纪幼怜忽然觉得，这样穿行再陌生城市夜晚的感觉，卸下了所有的身份和光环，竟然出乎意料的……很舒服。
没用太多的时间，电动车平稳停在了纪幼怜下榻的酒店门口，她定了定神，才动作迟缓地跨下后座，伸手解开头盔口子，将它摘了下来递给了前面的沈予。
“谢谢沈老师。”她的语气很轻快，“今晚的扁肉和‘专车接送’，都很不错。”
沈予接过头盔挂在车把上，唇角勾起一个温和的弧度：“能把纪导安全送到就好，那我……”
沈予的话还没完全说完，纪幼怜就忽然看见她的身前、酒店的明亮射灯下，一个无比熟悉的身影。
那人的脸色阴沉，下颌线绷紧，脸上没有任何表情的朝自己走来，不过几步，就已经站定在了她身前。
男人的声音低沉而又危险：
“纪、幼、怜。”
是商时言。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