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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饭局与她的画 ...

  •   没有丝毫耽搁,在里昂的带领下,阿曼达与同事们火速赶往鸦门教堂。夕阳的余晖为这座古老的建筑镀上了一层肃穆的金边,高耸的尖塔在渐暗的天空下显得愈发神秘而庄严。教堂内部空旷而安静,只有他们的脚步声在石壁间回荡,仿佛惊扰了数百年的沉睡。
      搜索工作紧张而有序地进行。大家根据尤里的提示,重点排查那些可能被工匠或“临时助手”接触过的偏僻角落、储藏室以及壁画周围不易察觉的缝隙。终于,在一处极为隐蔽的侧殿角落,一个堆放废弃修缮工具和干涸颜料罐的杂物柜后面,杰克发出了一声低呼。他戴着手套,小心翼翼地取出一件物品——正是一把造型独特的金属颜料铲。铲刃不算锋利,但边缘厚重,足以造成可怕的伤害。上面明显沾染着早已干涸、变得暗沉的颜料,红、黄、褐……几种色彩诡异地混合在一起,凝固成一种令人不安的质感。没有人知道,这其中是否也混杂了那些无辜逝者的血液,那暗红的色调无声地诉说着曾经的残忍。
      重要的物证被小心翼翼地装入证物袋。尽管还需要进一步的化验确证,但每个人心中都已确信无疑。积压许久的重案,终于在此刻看到了彻底告破的曙光,那些徘徊不去的冤魂,或许也终于能够得到安息。
      阿曼达抬起头,目光不由自主地被侧殿墙壁上那幅巨大的壁画所吸引——《最后的晚餐》。穹顶落下的微弱光线,柔和地照亮了壁画的一部分,耶稣悲悯的神情和犹大紧握钱袋的紧张手势依然生动。道尔,这个疯狂而极具天赋的画家,他究竟在这幅宏大的作品中的哪一处,留下了自己不可磨灭的、黑暗的印记?是耶稣袍角的一抹阴影,还是犹大脚下的一块石砖?或许,这只有道尔本人才清楚了。
      返回警局的路上,车内气氛与来时截然不同。先前笼罩在每个人心头的沉重阴霾仿佛被车窗外的风吹散,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如释重负的轻快。虽然身体疲惫,但精神却难得地松弛下来。
      办公室内,灯光温暖。苏菲几乎把自己瘫进了椅子里,大大地张开双臂,舒舒服服地伸了一个懒腰,发出心满意足的叹息:“啊——!总算能喘口气,好好歇歇了!感觉骨头都快散架了。”
      “是啊,”杰克靠在文件柜旁,难得地附和道,语气里带着由衷的叹服,“这回还真是多亏了尤里专家。真没想到,他几句话就能让道尔开了口。”不知不觉间,他对尤里的态度已从最初的怀疑转变为彻底的心悦诚服。
      一提到尤里,苏菲立刻像被注入了活力,猛地坐直身体,双眼闪闪发光:“对啊!他那么年轻,看起来简直……像电影明星!你们说,他这么优秀,会不会已经有女朋友了?”她的语气充满了八卦的兴奋。
      杰克没好气地白了她一眼:“喂,这跟你有关系吗?你可是有男朋友的人,这么明目张胆地关心别的男人,真的好吗?”
      “爱美之心人皆有之嘛!天才专家也是人,我纯粹是好奇,好奇一下都不行吗?”苏菲理直气壮地嚷道,脸上毫无愧色。
      “你这么好奇,”里昂队长熟练地从烟盒里磕出一支烟叼在嘴边,声音略带含糊,“我倒是可以帮你打听打听。”他眯着眼摸索打火机。
      “真的?!”苏菲立刻来了精神,像只雀跃的小鸟般蹦到里昂身边,殷勤地拿起桌上的打火机,“啪”一声替他点燃了香烟。
      “真的。”里昂深深吸了一口烟,缓缓吐出灰白色的烟雾,才不紧不慢地继续说道,“不过……”
      “不过什么?”苏菲急切地追问。
      “不过这案子眼看就结了,我想……他这位中央来的大专家,说不定明天就会离开K城了吧。”里昂实话实说。
      “啊……这样啊。”苏菲的高涨情绪瞬间低落下去,像被戳破的气球,她知道队长说的是事实,“那真是太可惜了。”
      “虽然打听不到他有没有女朋友,”里昂看着她的样子,有些好笑地摇摇头,“但是今天嘛,我倒是可以破例,让你早点下班去见你的正牌男朋友。”
      苏菲点点头,选择接受现实,退而求其次,但语气已经有些兴致缺缺:“谢谢老大……”
      “不客气。”里昂站起身,拍了拍手,“今天大家都辛苦了,没什么事的就早点回去休息吧。”他目光扫过办公室,随即像是想起了什么,指了指不远处堆积如山的几沓文件,“哦对了,这些——别忘了带回去处理完。”
      刹那间,办公室内刚刚升起的轻松氛围又被拉回现实。苏菲发出一声哀叹,不情不愿地抱起那厚厚一摞资料,瞬间又变回了霜打的茄子,蔫头耷脑。
      然而,她刚抱着文件挪动没几步,里昂桌上的电话突然响了起来。一段简短的对话后,里昂掐灭了才吸了半截的香烟,脸上露出一丝微妙的表情,宣布道:“局长那边的电话。今晚宴请尤里专家的饭局,让我们小队也全部过去作陪。”
      话音未落,苏菲眼中的光芒“唰”地一下重新点亮!她几乎是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怀里沉甸甸的文件“咚”地一声放回最近的桌子上,飞快地从手提包里掏出粉饼和小镜子,开始全神贯注地补妆,仿佛即将奔赴一场极其重要的约会。
      “不就是一顿饭吗?至于这么隆重吗?”杰克瞅了瞅苏菲那副严阵以待的模样,小声嘀咕着,表示无法理解。
      “队长,我……”阿曼达下意识地开口。她的话还没说完,就被里昂抬手打断了。共事十年,里昂太了解她了。她几乎从不参加任何集体聚会,总是与同事保持着一种礼貌却疏远的距离。若是平时,里昂也就随她去了,但这次是局长亲自点名,意义不同。
      “阿曼达,”里昂的语气带着少有的不容拒绝,“今天的饭局,你一定得参加。”
      “可是队长,那些报告……”阿曼达还想找借口。
      “报告明天再说。放心,就是吃个饭,你只需要安安静静坐在那里,吃吃喝喝就好,不需要你应酬什么。”里昂把话说到这个份上,阿曼达知道今天无论如何是推脱不掉了。她只能将未尽的话语咽了回去,默默点了点头。
      车辆行驶在华灯初上的街道上。车窗外,城市的霓虹灯飞速向后流窜,编织成一条条光怪陆离的彩带。车内,苏菲和杰克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笑着,气氛轻松。阿曼达没有加入他们,只是安静地靠在车窗边,默默望着天边那一抹尚未完全褪去的、绮丽而寂寞的晚霞出神。
      不多时,汽车驶入一条幽静的林荫小道,最终在一栋外观古雅、透着历史厚重感的建筑前缓缓停下。下了车,阿曼达跟在里昂他们身后,走进了这家显然规格不低的餐厅。与外部的低调古朴不同,内部装修极尽奢华气派,光滑的大理石地面、璀璨的水晶吊灯、价值不菲的艺术品陈列四处,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高级香氛和食物香气。
      身着笔挺制服的侍者彬彬有礼地将他们引至一个私密的包间。推开厚重的实木门,房内已是笑语喧哗。警察局长和几位警局高层正众星拱月般围坐在尤里身旁,相谈甚欢。
      “哦!我们局的得力干将们来了!”见里昂几人进门,局长红光满面地站起身,热情地向尤里介绍,“这位就是我们刑警队的队长,里昂?加西亚!工作能力非常突出,前几年轰动全国的‘7?11特大杀人案’,就是他带队侦破的,了不起啊!”
      尤里随之起身,微笑着向里昂伸出手:“‘7?11特大杀人案’我当时也有所耳闻,能在短短二十天内锁定并抓获凶手,效率惊人。今日能认识您这样的神探,真是我的荣幸。”
      “您太客气了!”里昂用力回握尤里的手,脸上是掩饰不住的受用,但语气依旧谦逊,“和您今天这手心理审讯的绝活比起来,我们那点蛮干实在不算什么。我才真要向您好好学习呢!”
      阿曼达微微垂下眼帘,目光落在光洁的桌面上,有些不适地听着这番成年人之间惯常的互相吹捧与社交辞令。
      局长继续介绍:“这两位是我们队的年轻骨干,苏菲?摩尔和杰克?戴维斯。别看年轻,都是非常优秀的人才!”
      “很高兴认识你们。”尤里率先伸出手,姿态优雅而平和。
      “见到您之前,我确实在想象中央派来的首席专家会是什么样……”苏菲激动地握住尤里的手,脸颊微红。
      “是不是想象成一个头发花白、不苟言笑的老头子?”尤里笑着打趣道,巧妙化解了可能的小尴尬。
      “是啊!”苏菲用力点头,语气真诚,“所以见到您本人真的让我大吃一惊!没想到您这么年轻,还这么……厉害!我真的太佩服了,要向您多多学习!”
      “互相学习。”尤里保持着温和的微笑,轻轻收回手。
      “今天您的审讯,确实让我大开眼界。”杰克与尤里握手时,语气也带着明显的敬重。
      “过奖了,是大家前期工作扎实。”尤里笑着冲杰克点了点头,分寸掌握得极好。
      警察局长似乎结束了介绍,阿曼达心中暗暗松了口气,以为这场餐前的寒暄终于可以告一段落,她只需努力降低存在感就好。可没想到,尤里的目光越过了其他人,准确无误地落在了她的身上,似乎丝毫没有打算忽略她。
      “我记得,今天早上是你来机场接我的。”他开口,声音温和却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不过当时情况有些匆忙,还没来得及请教你的名字。”他的目光专注地看着她,那张在灯光下更显完美的面孔带着恰到好处的询问表情。
      阿曼达不得不抬起眼眸,迎上他的视线。还不等她开口,一旁的警察局长已经抢先一步笑着介绍道:“哈哈,看我这记性。这位是阿曼达?艾德里安,也是我们队的资深警员。说起来,阿曼达以前也在国立联合警部工作过呢!”
      “哦?是吗?”尤里灰蓝色的眼眸中闪过一丝恰到好处的惊讶,随即转化为一种更深切的兴趣,“这么说起来,我们曾经竟然还是同事?真是巧了。”他微微偏头,做出思索的样子,语气自然地追问,“我们……以前是不是在哪里见过?总觉得有些眼熟。”
      怎么可能见过?阿曼达心下立刻否定。眼前的男人看上去如此年轻,不过二十出头的样子。十年前自己在国立联合警部工作时,他恐怕还是个中学生呢。这不过是社交场合上惯用的、拉近关系的说辞罢了。
      “我想……应该没有。”阿曼达摇了摇头,语气平静而肯定。
      “这样啊……”尤里脸上露出一丝恰到好处的惋惜,仿佛真的错过了一次有趣的偶遇,“那真是有点可惜了。”
      阿曼达努力弯了弯嘴角,回以一个礼貌却疏离的浅笑,没有再接话。她很清楚,尤里这番话大概率只是顺口一提的社交技巧,她自然不会将其放在心上。
      在局长的热情招呼下,众人纷纷落座。接下来的几个小时对阿曼达来说,堪称一种缓慢的煎熬。她极其不适应这种饭局文化,席间的推杯换盏、刻意寻找话题的寒暄、以及那些围绕着权力与恭维的微妙游戏,都让她感到由衷的厌恶和疲惫。她像一个冷静的旁观者,沉默地待在自己的一方天地里,小口吃着面前餐盘里的食物,努力将注意力集中在食物的味道上,而非周围的喧闹。她做不到像苏菲那样活泼自然地融入其中,更无法像尤里那样,无论话题转到哪里,都能从容接住,并巧妙地引导气氛,显得游刃有余,仿佛天生就属于这样的场合。
      幸好,在整个饭局过程中,再没有人将关注的焦点投向沉默的她。这让她得以维持着表面的平静,直到这场漫长的晚餐终于结束。
      坐上熟悉的夜间公交车,随着车门关闭,将那些喧闹与客套隔绝在外,阿曼达才靠在冰凉的玻璃窗上,长长地、彻底地舒了一口气。疲惫感如同潮水般涌来,不仅仅是身体上的,更多的是心理上的消耗。
      回到属于自己的安静公寓,她换下衣服,仿佛也卸下了一层无形的铠甲。她在书桌前坐下,台灯散发出温暖的光晕。她翻开那本厚厚的画本,拿起铅笔,继续勾勒那幅尚未完成的画作。
      两个人,一只慵懒的猫,一条忠实的狗,一间虽小但温暖的小屋。小屋的四周,一定要种上一圈茂密而挺拔的树,像一道温柔的屏障,将外面的世界稍稍隔开。春天,可以并肩坐在树下,看嫩绿的叶片如何一天天舒展;夏天,可以在浓密的树荫下,听着不知疲倦的知了歌唱,享受清凉;秋天,可以搬一把旧的木椅,坐着看远方的山峦如何被秋风染上斑斓的色彩;冬天,可以和他一起,带着怕冷的小猫和兴奋的小狗出门散步,顺便看一看房前那一片宁静的湖泊,是如何一天天凝结成冰,在阳光下闪耀……
      想到这样的画面,阿曼达的嘴角忍不住微微上扬,露出一丝温柔而憧憬的笑意。这是深藏在她心底最深处、最渴望的平静与美好。但她清醒地知道,梦想与现实之间,横亘着多么遥远的距离。画纸上的温暖线条,终归只是一场只能存在于自己脑海中的、静谧而孤独的镜花水月。
      她放下画笔,指尖轻轻拂过画纸上那间想象的小屋,久久地注视着,仿佛要将那虚幻的温暖刻进心里。
      就在这时,一阵突兀而急促的门铃声,猛地将她从宁静的遐想中惊醒!
      她的心骤然一跳,下意识地看了一眼墙上的挂钟——这个时间点?她实在想不出还会有谁来找自己。在这个城市里,她几乎没有私交密切的朋友,同事更不会在不提前通知的情况下深夜到访。除非……是敲错了门。
      “谁啊?”阿曼达没有立刻开门,而是提高了声音隔着门板问道,同时下意识地放轻了呼吸。
      “我找阿曼达?艾德里安。”门外传来一个男人的声音。声线陌生,但奇怪的是,似乎又透着一丝若有似无的熟悉感。
      这不是里昂的声音,也不是杰克。他们就算有紧急事务,也肯定会先打电话。那么,剩下的可能性就非常可疑了。阿曼达的神经立刻绷紧,最近电视新闻里频繁报道的针对独居女性的夜间犯罪瞬间涌入脑海。她迅速环顾四周,目光锁定在门边那把结实的长柄雨伞上。她悄无声息地抄起雨伞,紧紧握住伞柄,金属的冰凉触感让她稍微镇定了一些。她心里默念:不管你是谁,今天碰上我,也算你倒霉了!
      深吸一口气,她猛地一下打开了房门,同时手臂蓄力,准备应对可能发生的冲击——
      然而,就在看清门外来人的那一刹那,她所有预备好的动作和紧绷的神经瞬间冻结!高举雨伞的手臂僵在了半空中,脸上写满了难以置信的惊愕。
      “……费歇尔先生?”
      门外站着的,正是今晚饭局上那个众星拱月的焦点人物。尤里?费歇尔正微微挑眉,看着她这如临大敌的架势。
      “是我……”他似乎也愣了一下,随即目光从阿曼达震惊的脸上,缓缓移到她手中那柄显然被当作武器的高举着的长柄雨伞上。
      阿曼达瞬间反应过来,脸颊“唰”地一下变得滚烫。她慌忙放下雨伞,尴尬得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尤里看了看她,又看了看那柄伞,似乎明白了什么。他极力克制着,但最终还是忍不住转过头去,肩膀微微耸动了两下。
      阿曼达清楚地知道,以尤里的洞察力,肯定一眼就看穿了她刚才那番举动的全部心理活动,也知道他突然转过头去是在做什么——他分明是在忍住笑声!因为他那微微抖动的肩膀,已经彻底出卖了他。
      笑就笑吧……阿曼达内心一阵无力,只能强作镇定地将雨伞放到门后,努力让声音恢复平稳:“这么晚了……不知道费歇尔先生找我,是有什么事情?”
      听了阿曼达的话,尤里收敛了神色,转回头来看向她。他的眼角似乎还残留着一丝未散尽的笑意,但表情已经变得认真起来:“非常抱歉,这么晚还来打扰你。”他的语气听起来很诚恳,但阿曼达却从他那双过于明亮、甚至带着点玩味的灰蓝色眸子里,看不到丝毫真正的歉意。
      “我看过你之前提交的关于道尔案的一份审讯报告,里面提到的一些关于凶手的猜测,我觉得可能性非常高。所以,我想和你详细谈一谈,听听你更深入的想法和分析,不知道你现在是否方便?”尤里说着,目光似乎不经意地顺着半敞的房门,朝她屋内扫了一眼。
      “好的……没有不方便。请进吧。”阿曼达侧身让开通道。你都直接找到家门口来了,我难道还能说不方便吗?她在心里默默补充了一句。
      “你一个人住?”尤里边走进来,边很随意地问道,目光自然地打量着这个不大的空间。
      “是的。”阿曼达点点头,顺手关上门,“费歇尔先生,您想喝点什么?”她试图用招待客人的礼节来掩饰不自在。
      “水就可以,谢谢。”尤里边说边继续观察着这个公寓。空间不大,但收拾得异常整洁干净,几乎可以说是一尘不染。一切物品都摆放得井井有条,透露出主人一丝不苟的性格。如果不是书桌上摊开着的素描本和旁边散放的几支铅笔,以及椅背上随意搭着的一件毛衣,透露出一丝生活气息,这房间简直整洁得像无人居住的样板间。
      “收拾得很干净。”他评论道,语气听不出是单纯陈述还是带有赞许。
      “谢谢。”阿曼达走到小厨房倒水。当她端着水杯转过身时,目光无意间掠过尤里视线的方向——他正站在客厅中央,目光似乎正落在她书桌那摊开的画本上!
      这一瞥让阿曼达的心脏猛地一跳!她瞬间像一只被踩了尾巴的猫,几乎是一个箭步冲了过去,敏捷地用身体挡住了桌上的画纸,同时将水杯有些匆忙地递到尤里面前,声音都比平时提高了一点:“您喝水!您请这边坐!”她试图用动作和话语引开他的注意力。
      “好,谢谢。”尤里顺从地接过水杯,在她示意的椅子上坐了下来。然而,阿曼达刚才那一系列过于迅速和明显的反应,丝毫没有逃过他那双敏锐的眼睛。他极浅地、几乎难以察觉地笑了一下,低头抿了口水。他在心里了然:她是在为自己可能看到了她的画而感到紧张和害羞。
      此刻,阿曼达觉得自己的脸颊烫得厉害,即使不用照镜子,她也知道肯定红透了。虽然尤里什么也没问,什么也没说,但他一定看到了,至少瞥到了些许。一种秘密被窥探后的羞窘和气恼在她心底交织升腾,可碍于对方身份和场面,她又无法发作,甚至不能主动提起。现在的她,只迫切地期望尤里能赶紧说完公事,然后立刻离开。
      她深吸一口气,努力让声音听起来专业而平静:“不知道……费歇尔先生您具体想了解些什么?”
      尤里放下水杯,并没有立刻回答关于案子的问题,反而抛出一个出乎意料的问题:“话说,阿曼达警官,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你应该是六五年生人?”
      “……是的。”阿曼达怔了一下,心中顿时升起一丝不快和警惕。他竟然调查过自己?这和她正在处理的案子有什么必然联系吗?“不过,我想这应该和道尔的案子没有什么直接关联吧?”她的语气不由自主地带上了一点防御性。
      “确实没有直接关联。”尤里承认得很痛快,他看着她,嘴角噙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不过,你总是‘费歇尔先生、您’这样恭敬地称呼我,说实话,这让我觉得……嗯,有点不自在,好像我已经很老了似的。”说完,他拿起水杯又喝了一口,然后毫不避讳地、带着点戏谑地补充道,“不瞒你说,我比你还小上七岁呢。”
      “是吗?”阿曼达下意识地回应,心里却忍不住想:在今晚的饭局上,面对局长他们一口一个‘您’的敬称,你不是应对得挺自然受用的吗?
      “所以,”尤里身体微微前倾,那双灰蓝色的眼睛带着笑意看向她,语气轻松却不容拒绝,“就叫我尤里吧。而我,可以直接叫你阿曼达吗?没关系吧?”
      “……没关系。”阿曼达听见自己的声音这样回答。面对他如此直接的要求和注视,她发现自己似乎很难说出拒绝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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