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种起源：非标之人》Astraia22

7、救人者与俱乐部

　　凛冽的寒风像无数细小的冰针，无情地拍打在脸上，钻进衣领的缝隙。苏菲努力把冻得发红的脸颊往厚实的高领毛衣里缩了又缩，只露出一双被风吹得有些湿润却依然明亮的大眼睛，滴溜溜地转动着，打量着对面那栋灯火通明的建筑，语气带着几分抱怨和疑惑：“老大，怎么就我们？阿曼达呢？”
　　“我安排她跟另一个案子了。”里昂的声音从一旁传来，语气平淡轻飘，仿佛只是安排了一件无足轻重的小事。
　　“偏心。”苏菲在心里暗暗腹诽，但脸上却未显露分毫，只是将目光重新投向街道对面。他们已经在这寒风凌冽的街头角落里，忍受着低温盯梢了将近一个钟头，手脚都快冻得麻木了。如果可以，她真想立刻和阿曼达交换任务，无论另一个案子有多棘手，至少此刻能在室内。
　　就在这时，一直沉默注视着前方的杰克忽然压低声音提醒道：“出来了。”
　　只见对面那扇华丽的门内，一个身穿剪裁合体白色西服的男人，被几个身材壮硕、穿着黑色西装的男人如同众星拱月般护卫在中间。黑白分明的色彩对比，使得中间那“一点白”尤为显眼夺目。细看之下，那白衣男人长相其实颇为普通，身材在周围彪悍保镖的衬托下也显得有些瘦小。可就是这么一个乍看之下毫不起眼的男人，却是令K城警方相当头疼的存在——几家著名俱乐部的幕后老板，游走于灰色地带的棘手人物。
　　他的产业遍布整个城市，特别是那几家挂着不同名头的俱乐部，每当夜幕降临，便成为城市夜生活的漩涡中心，生意异常火爆。白日里循规蹈矩的人们在此地卸下伪装，被压抑的情绪得以疯狂释放，但与此同时，混乱、嫉妒、毒品交易与暴力也在炫目的灯光和震耳的音乐掩护下悄然滋生。警方时常能接到匿名举报，声称他的俱乐部内涉嫌从事多种非法活动并贩卖违禁药品，但每次突击检查，结果总是一无所获，仿佛每次行动都被人提前洞悉。
　　不过，此次里昂小队的目标并非这些非法活动本身。不久前，一位潜入俱乐部内部收集情报的同事突然之间失去了所有联系，音讯全无。因为这位同事的身份极为特殊，局里高层十分重视，局长更是亲自把里昂叫到办公室，关起门来再三叮嘱，无论如何必须尽快安全地将人找到。
　　“老大，我们要找的人……到底是谁呀？”苏菲忍不住低声追问，寒气让她的话音带着细微的颤抖。
　　里昂沉默了一下，目光依旧紧盯着对面那群人，声音压得更低：“……是局长的侄女。”
　　“啊？”苏菲惊得差点叫出声，急忙捂住嘴，眼睛瞪得溜圆，“这么危险的行动，局长怎么就同意让她去了呢？”
　　“初生牛犊不怕虎，外加软磨硬泡、死缠烂打呗！”杰克在一旁一语道破天机，语气里带着一丝看透的无奈。
　　那倒也真是。苏菲回忆起自己刚当警察那会儿，也是一样的天不怕地不怕，满腔热血，只想着一线冲锋。只可惜今时已不同往日，当年那股初生牛犊的干劲，似乎早已在无数案牍劳形和现实打磨中被逐渐冲刷、消磨殆尽了。想到这儿，苏菲望着远处那个被簇拥着坐上豪车的白影，忍不住轻轻叹了口气。
　　……
　　与此同时，K城警局办公室内，灯火通明，与窗外寒冷的夜色形成鲜明对比。
　　阿曼达和林奈?索兰德正并肩站在巨大的白板前，上面贴满了资料、地图和照片，两人专注地分析着通缉犯罗伯特?霍曼可能的藏身之所。
　　“以一个全国通缉犯的身份，他绝不敢使用真实信息入住需要严格核验身份的酒店或旅馆，”林奈用笔在地图上点了几个区域，“或许我们应该把重点放在那些管理相对松散、不需要登记身份的地方，比如一些偏僻的网吧、24小时营业的桑拿浴室，或者……某些鱼龙混杂的俱乐部。”
　　“他最后被可靠目击者看到的地点是在香榭大街，”阿曼达点点头，指尖精准地落在白板地图上那个被红色记号笔圈出的位置，“我们就从那里开始找起，逐步向外辐射排查。”
　　再次将注意力聚焦于这条似乎被命运之线串联起来的街道，阿曼达心中那股隐约的直觉越来越强烈——罗伯特与刚刚死去的道尔之间，极可能存在着某种不为人知的联系。那张未燃尽的碎纸片上留下的“特、霍”二字，难道指代的就是“罗伯特?霍曼”？虽然这目前只是她的大胆猜测，但可能性非常高。否则，如何解释罗伯特这个通缉犯要冒险千里迢迢赶到K城，并且其活动轨迹第一时间就出现在道尔居所附近？
　　真相的轮廓似乎近在眼前，仿佛只隔着一层薄薄的纱幔，只要找到正确的角度用力一掀，就能窥见全貌。
　　拿着罗伯特的照片，两人沿着香榭大街附近的所有可疑场所进行摸排询问。起初并没有发现罗伯特的任何踪影，就在以为要无功而返时，却意外地从一家昏暗网吧里，一个打扮时髦、嚼着口香糖的年轻女人口中得到了关键信息。
　　那个女人拿着照片，就着屏幕的光线仔仔细细地端详了半天，而后一脸笃定地说道：“没错，就是他。虽然发型有点不一样，但这眼神我记得。大概三四天前吧，我就在隔壁街的‘悦色’俱乐部看到过他。”
　　“你确定是他？为什么这么肯定？”林奈追问。
　　“那天晚上挺乱的，我朋友丽萨被一个喝醉酒的客人缠住了，动手动脚的，是他过来解的围，把那醉鬼推开了。动作挺利索，所以我印象挺深的。”女人解释道，语气肯定。
　　“那么丽萨今晚会在‘悦色’俱乐部吗？”阿曼达立刻抓住线索。
　　“这个可不好说，”女人耸耸肩，“我也好几天没看见她了，说不定跳槽去别家店了？”
　　女人提供的信息至关重要，但也着实让阿曼达感到一阵错愕。她实在难以想象，一个至少背负着两起恶性血案的凶残通缉犯，竟然会在这种场合下出手救人？这完全不符合犯罪侧写。难道罗伯特就不担心这会暴露自己的行踪吗？还是说，这背后另有隐情？
　　……
　　太阳早已收起最后一丝余晖，将天空彻底交给了浓墨般的黑夜。夜幕之下，无数璀璨耀目的霓虹灯光如同竞相绽放的邪恶花朵，装点着这座城市不为人知的另一面。不远处，“悦色”俱乐部的招牌闪烁着暧昧而诱人的幽幽蓝光，像深海中的灯塔，吸引着无数寻求刺激与放纵的男男女女。
　　阿曼达和林奈刚踏入俱乐部大门，立刻就被一位身着黑色马甲、表情礼貌却不容置疑的侍者抬手拦了下来。
　　“两位晚上好，请问有预定吗？”侍者微笑着问道，目光却在不动声色地打量着他们。
　　“没有预定。今天是有什么特殊活动吗？”林奈看了看拦住去路的侍者，又瞥了一眼似乎比往常更加拥挤喧闹的入口处。
　　“是这样的，先生，”侍者保持着职业化的微笑，略带歉意地指了指旁边一个装饰华丽的立牌，“今天适逢我们俱乐部十周年庆典，所以今晚的入场方式和以往有一些不一样的要求，还请您二位见谅。”
　　林奈和阿曼达顺着侍者所指的方向看去，只见立牌上写着几句煽动性的话语：“十年之约，让我们褪去伪装，再一次坦诚相见！”下面还有一行需要仔细辨认的小字，说明了具体的“坦诚”方式。待林奈看清那行小字后，他的脸色瞬间变得有些不自然，尴尬和纠结明明白白写在脸上。
　　“怎么了？”阿曼达不解地小声问道。
　　正在这时，一对穿着厚实外套的男女从他们身边走过，只是瞥了一眼立牌，便仿佛习以为常地、轻车熟路地开始脱外套。没错，就是脱衣服！他们显然早有准备，外套里面直接就是极其清凉省布的夏威夷风情衬衫和热裤比基尼。
　　阿曼达瞬间恍然大悟，明白了所谓“坦诚相见”的含义，也明白了这里果然不是随便什么人都可以轻易进入调查的。
　　“二位如果想进去参与我们的周年狂欢的话，可以到那边的更衣区更换我们准备的‘派对服饰’，或者……也可以像刚才那两位客人一样。”侍者的笑容依旧，但言下之意再明显不过——要么遵守规则，要么离开。抉择的时刻到了。
　　阿曼达与林奈对视一眼，心中迅速权衡。线索指向这里，丽萨可能就在这里工作，罗伯特也可能与她有关，不能就此放弃。她深吸一口气，点了点头，心中已有决定。
　　她没有丝毫迟疑，手指冷静地一粒一粒解开厚重大衣的纽扣，脱下保暖的高领毛衣。不多时，在这空气微凉的门厅，她的上身只剩下了一件贴身的黑色内衣。不知从何处吹来的过堂风拂过暴露的皮肤，登时激起一层细小的鸡皮疙瘩，让她控制不住地微微战栗起来。这无疑是她职业生涯乃至人生中第一次在如此公开的场合做出如此举动，饶是她面上努力维持着镇定，但脸颊和耳根却不受控制地烫得厉害。
　　“这样可以了吗？”她的声音听起来异常平静，与身体的反应形成对比。
　　侍者似乎也愣了一下，随即迅速恢复专业态度：“啊，是的，可以了，女士您请进。……那么先生，您呢？”
　　林奈刻意地将目光从阿曼达那边移开，但那一抹在昏暗光线下依然散发着健康柔和光泽的肌肤，总是不经意地落入他的余光里。他能感觉到自己的脸颊也有些发烫。
　　“……稍等。”林奈凛了凛神，暗自深吸一口气。现在他们对里面的情况一概不知，充满了未知的危险，无论如何也不能让她一个女性独自进去犯险。这么想着，责任感终于战胜了尴尬，他也迅速脱下了外套和毛衣，露出了精瘦干练、线条分明的上身。
　　“现在我们可以进去了吗？”
　　厚重的隔音内门被侍者推开，里面瞬间涌出的声浪和热浪仿佛另一个世界。扑面而来的是一股如同夏日午后般燥热的气息，其中还混杂着浓烈的酒精、昂贵香水、雪茄以及一丝若有若无、令人莫名愉悦却又警觉的特殊香料气味。
　　大厅中央的圆形舞台上，一个被灯光刻意模糊了容貌的女人，正用一种粘腻得如同蜜糖、诱惑得如同海妖般的嗓音低低吟唱着。她的声音仿佛带有魔力，随着她的哼唱，室内的灯光变得愈发昏暗迷离，空气也仿佛变得更加厚重沉溺，压得阿曼达有些呼吸不畅。可台下拥挤的男男女女却似乎完全沉醉其中，他们随着音乐晃动身体，三三两两纠缠在一起，沉浸在感官的迷宫里。
　　或许也是第一次亲眼见到如此放纵露骨的场面，林奈的脸色也有些发白，眉头紧锁。但这并不影响他成为场内的焦点之一。他那身小麦色的、精瘦干练却分明蕴含着力量的体格，仿佛散发着无穷的雄性吸引力，无论是寻求刺激的女人还是别有目的的男人，都像是闻到腥味的猫一般，径直向他投来灼灼的目光。
　　一个穿着亮片短裙、妆容浓艳的女人率先走了过来，完全无视站在一旁的阿曼达，身体几乎要贴到林奈身上，声音甜腻：“帅哥，一个人？我请你喝一杯特调，怎么样？”
　　林奈下意识地后退半步，迅速伸出手紧紧握住阿曼达的手，并将身体向她那边靠了靠，形成一个保护兼宣称的姿态：“抱歉，我女朋友就在这里。”
　　那个女人挑了挑眉，目光在林奈和阿曼达之间来回扫视了一番，虽然心有不甘，但最终还是撇撇嘴，转身扭着腰肢融入了舞动的人群。
　　两人总算在靠近墙边的一个相对不起眼的角落找到了一张小桌坐了下来。林奈长舒了一口气，仿佛刚经历了一场战斗，他赶忙松开一直紧握着阿曼达的手，脸上带着显而易见的窘迫，连连低声道歉：“对不起，对不起！刚才情况所迫……”
　　阿曼达不动声色地活动了一下被握得有些发麻的手指，摇了摇头，语气平静且不带任何情绪：“没关系，任务需要。或许……我们可以利用这一点，从这些人的口中套出一些关于丽萨或者罗伯特的有用信息。”她顿了顿，补充道，“不过，看来主要需要你牺牲一下‘色相’了。”
　　林奈自然听懂了阿曼达的言下之意，这的确是眼下最可行的方法，但面对如此环境，他的道德洁癖和职业习惯让他还需要一点时间来做好心理建设。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锐利的目光如同扫描仪般在昏暗混乱的场内仔细搜寻。
　　“罗伯特似乎不在这里。”他低声对阿曼达说，目光扫过每一个人的脸孔，并未发现目标。
　　“他会不会和丽萨在一起？在更私密的地方，比如……丽萨的住处？”阿曼达推测道。
　　“很有可能。”林奈表示同意。
　　“所以，我们现在的关键，是需要问出丽萨的住址或者她能去哪里的信息。”
　　几乎是同一时间，阿曼达和林奈异口同声地低声说道。两人目光瞬间交汇，在彼此眼中看到了相同的想法和决断。无需更多言语，一个简单的计划已然形成。
　　于是，林奈深吸一口气，像是下定了决心，站起身来，整理了一下表情，朝着刚才就已经对他表现出浓厚兴趣、此刻正坐在不远处吧台朝他抛媚眼的那个亮片短裙女人走去。
　　而阿曼达则独自留在角落的阴影里，静静地坐在沙发上，低垂着眼睑，仿佛一只收敛了所有气息的猫，耐心等待着她的“鱼饵”发挥作用，也等待着任何可能上钩的信息。
　　然而，先到来的并非吧台那边的消息。一个身穿白色西装、与周围环境显得有些格格不入的男人，端着一杯酒，极其自然熟稔地在阿曼达身旁的空位坐了下来，打破了她的沉思。
　　“怎么一个人坐在这里？像一朵安静的黑玫瑰，与这里的喧嚣格格不入。”男人声音温和，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好奇。
　　阿曼达抬起眼，看向身旁的男人。他的白色西装质地精良，在这个疯狂的环境里显得异常扎眼和突兀。“这里没那么吵。”她简单地回答，目光平静地打量着对方。
　　“我喜欢你的回答！”男人似乎被取悦了，毫不掩饰地笑了起来，露出一口白牙，“能请你喝一杯吗？这里的‘梦幻之蓝’很不错。”
　　“我不喝酒。”阿曼达直接拒绝。
　　“那真可惜。”男人耸耸肩，并未强求，反而顺势靠在沙发背上，闲适地翘起腿，“不过也好，酒精会麻痹感官，我们能拥有更多清醒的时间来相互了解。”他的目光状似无意地落向前方喧闹的舞池吧台方向，“那个正在和安吉拉聊得火热的年轻人，是你的男朋友？”他指的显然是正在执行“任务”的林奈。
　　顺着他的目光，阿曼达看到林奈已然放开了手脚，正和那个亮片短裙女人相谈甚欢，甚至偶尔还会露出迷人的微笑。阿曼达不置可否地微微弯了弯嘴角，没有给出任何正面回答，让人猜不透她的想法。
　　男人似乎也并不期待她的答案，他身体微微前倾，压低了声音，带着一种诱哄的语气：“既然你并不喜欢这里的喧嚣氛围，只是被迫待在这里，那么……如果不嫌弃的话，可以到我的私人包厢坐一坐。那里隔音很好，非常安静，我们可以聊点更……有趣的事情。”
　　他的目光带着一种探究和不容拒绝的意味。阿曼达迎上他的目光，无惧于其中隐藏的危险气息。在同意跟他过来的那一刻，她就已经预设并接受了所有可能发生的风险。然而，男人接下来开门见山的一句话，却依旧像一颗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让她精心维持的平静表面瞬间产生了涟漪。
　　“你是警察。”
　　他的语气平淡无波，没有任何疑问的腔调，而是冷静直白的陈述，仿佛只是在陈述一个显而易见的事实。
　　阿曼达的心猛地一沉，愣了好几秒。大脑飞速运转，将自己从进入俱乐部开始的每一个细节都复盘了一遍——举止、表情、言语、反应……她扪心自问，觉得自己伪装得并无明显破绽，到底是何时露出了马脚？
　　“不必怀疑，你伪装得其实相当好，神态、动作都模仿得很到位，甚至比很多真正的常客看起来更放松。”男人仿佛看穿了她的心思，笑着拿起酒瓶，又给自己倒了一点琥珀色的液体，然后在她对面的沙发上坐了下来，“我也是直到刚才，才偶然确认的。”
　　“是怎么样？不是又怎么样？”阿曼达迅速镇定下来，反将一军，语气甚至带上了一丝挑衅，“门口的立牌上，似乎并没有列举警察不能进来这一条。今晚的规则，我们可是严格遵守了。”
　　“说得好！冷静，机智。”男人非但没有生气，反而像是颇为欣赏地点了点头，但他随即突然话锋一转，锐利的目光如同手术刀般精准地投向阿曼达的腰侧，“那么，你腰部的那处旧伤是怎么来的？如果我没看错的话，那应该是枪伤。而且……是□□造成的独特疤痕。”
　　阿曼达下意识地低头，只见一直被她用高腰裤边缘小心遮盖的那处陈旧疤痕，不知何时在动作间暴露了出来——一个略显狰狞的不规则圆形凹陷，无声地诉说着过去的惊险。她立刻下意识地用手挡了一下腰间那处暴露了她身份和历史印记的伤痕，声音瞬间冷了下来：“这与你无关！”
　　“是，这确实与我无关，”男人从善如流地点了点头，并没有因为阿曼达突然变得强硬的语气而有丝毫动怒，他晃动着杯中的酒液，语气依旧平稳，甚至带上了一丝了然的意味，“但我却知道，你和你的那位同伴，冒着这么大的风险潜入这里，这次究竟是为何而来。”
　　他停顿了一下，目光紧紧锁住阿曼达的眼睛，缓缓地、清晰地说道：
　　“是为了打听丽萨的下落，哦，不对——”
　　他故意拖长了语调，像是在欣赏阿曼达细微的表情变化，然后才纠正道：
　　“应该称呼她的真名，丽塔?肖！我说的对吗，警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