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19、第 19 章 ...
-
19
*
坐班之后,日子终于恢复了某种规律而平静的节奏。
司南很快从萧雨的公寓搬了出来,在同一个老小区里租了个格局相似的一居室。
虽然面积不大,但被她布置得温馨整洁,窗明几净,最重要的是——完全属于她自己。
那只被她取名为“煤球”的小黑猫,也顺利地接了过来。
小家伙比照片上看起来更灵动可爱,一身锦缎似的绒毛,四只爪子和胸口有一小撮雪白,像不小心踩到牛奶滴上了几滴一般。
小猫性格出乎意料地好,很粘人,一点不怕生,到家第一天就敢抱着司南的拖鞋磨牙,晚上更是要挤在她枕头边,咕噜咕噜像个不知疲倦的小马达声。
司南一开始很不习惯,觉得猫的“响声”有些吵,但没几天,这咕噜声就变成了催眠全,没有她还不能安心入睡。
啊,猫猫统治人类,猫猫统治地球。
生活因为一只小猫咪开始变得简单而充满各种小确幸。
每天出门前,司南都会将猫粮、清水添得满满的,再揉一揉煤球毛茸茸的小脑袋;下班回家,钥匙刚插进锁孔,就能听到门内传来细声细气的“咪呜”声。
不用猜,一开门,定然有一个小黑影便迫不及待地凑上来,用脑袋和身体蹭她的脚踝,黏糊糊地说着分开一整天对她绵延不断的思念。
这种被需要和被等待的感觉,奇妙地填补了心底某个空缺的角落。
当然,生活也不全是撸猫的惬意,也有忙碌的时候,毕竟她也是有班要上的人了,比如今天。
“绒意”算是家氛围不错的小而美公司,通常都是双休,早九晚五,极少加班。
但今天是周五,接下来两天公司没人,司南想着把手头这幅为“幻梦”系列毛线创作的推广画初稿赶出来,争取下周一就能给团队看个大致效果,方便后续修改调整。
于是,当同事们陆续说完“周末愉快”欢快下班后,司南还独自猫在明亮的织物间里,对着绷好的画布和五彩缤纷的线团埋头苦干。
不知不觉,窗外夕阳的余晖彻底褪去,墨蓝的夜幕铺满天空,楼下的路灯渐次亮起。
“啪嗒——”
走廊里传来一声轻响,紧接着,织物间外的光线骤然暗了下来。
不知道是物业还是最后离开的同事,顺手关了公共区域的灯。
“哎!先别关灯!”司南赶紧扬声喊了一下。
这层走廊的灯开关在靠近门口的位置,她所在的里间无法控制的。
怕人没听到,她又提高了声音,“里面还有人没走!”
“啊,抱歉!”一道温和的男声立刻响起,带着歉意。随即,“啪”一声,暖光重新照亮了走廊。
司南松了口气,还好喊得及时,不然真要摸着黑收拾这一堆乱七八糟的工具了。
她没着急收拾东西,先站起来伸了个大大的懒腰,浑身的脊骨随着她的动作发出轻微的脆响。
这一天都弓着腰创作,肩膀和脖颈僵硬如老奶。
就在这时,身后传来不疾不徐的脚步声,以及一道熟悉的、带着些许讶然的询问:
“还没走?”
司南转过身,便看到了舒晏清。
他像是刚结束一场会议或电话,身上穿着挺括的白衬衫,袖子挽到手肘,露出结实的小臂,手里还拿着一个黑色的保温杯。
“嗯,快了,收个尾。”司南笑了笑,指了指工作台上已见雏形的毛线画,“你怎么也还没走?我以为老板都是到点就溜的。”
舒晏清走近几步,将保温杯放在一旁的桌子上,无奈地笑了笑,语气里带着点自我调侃:“毕竟要同时处理两边公司的事情,‘能者多劳’换句话就是不得不加班。像我这种个例,也是存在的。”
司南被他逗乐了:“原来当老板这么不容易,还有人能强制你加班嘛?”
“当然,母上大人发话,不得不做啊。”舒晏清说着,目光自然地落在她的画作上。
司南用段染毛线勾勒出了核心的梦幻森林与星河图案,主体已经完成,色彩过渡比草稿更自然流畅,在灯光下泛着细腻柔和的光泽,只剩下大面积的背景需要填充。
“这实物效果比当初预想的还要好,”他眼中流露出毫不掩饰的欣赏,“很有灵气也很难体现这个系列的主打卖点。”
司南挑眉,半开玩笑半认真地说:“舒总,这还没完工呢,现在夸我是不是有点太早了?万一我后面搞砸了怎么办?”
期望越大希望越大,司南就怕那种戴高帽的老板。
“我相信你的专业和审美。”舒晏清的语气很笃定,他抬腕看了看表,“不过,现在时间确实不早了。你是打算今晚熬夜把它做完?”
“那倒不至于,”司南摇摇头,随后将散落的工具和线头一点点装进收纳盒,“再补充一点背景的层次感就撤。明天周末,正好可以放松一下脑子,周一回来或许能有新灵感。”
“明智的选择。”舒晏清赞许地点点头,略作沉吟,很自然地提议道,“我这边也差不多结束了。等会儿一起下楼?我的车就停在楼下,顺路送你回去?”
司南想了想,没有拒绝他的好意。
确实顺路方便,而且和舒晏清相处很舒服,她觉得两个人很适合做朋友。
和老板成为朋友是危险的,但她只是个兼职的合作伙伴,倒不用那么谨慎了。
再说,她还领养了他的一只猫,严格意义上来说,她算是后妈,舒晏清是亲爸,亲戚关系还是要走动维持一下的。
“行啊,”她爽快地应下,加快了手上的收拾动作,“那就麻烦你稍等我几分钟,我马上就好。”
“不急。”舒晏清微笑着颔首,顺手帮她扶住了差点滚下桌面的一个线轴,手指不经意间擦过了她的指尖,温热而干燥。
“抱歉。”
司南动作几不可察地顿了一下,随即摇了摇头,若无其事地继续收拾,耳根却悄悄漫上了一层极淡的粉色。
织物间里灯火通明,窗外是城市的阑珊夜色。两人没再说话,却流动着一种安静而融洽的氛围,仿佛相识已久,默契天成。
*
车子平稳地驶入司南租住的小区,这附近的路灯最近在整修,间隔亮灯,拐进来时光线还有些昏暗,瞧着走路不是很安全的样子。
舒晏清跟保安打了个招呼,他虽然是对面高档小区的业主,但天天晨跑路过这边,早就混了个眼熟,于是顺利直接将车开进了小区。
“就停这里吧,我自己上去就行。谢谢你了,还直接送我到小区里。”
“顺路而已,不必客气。”舒晏清侧过身,手臂自然地搭在方向盘上,目光温和地看着她,“周末好好休息,如果煤球有什么问题,随时联系我。”
舒晏清曾经养过不止一只猫,算是老手了。他很清楚第一次养猫的家长总是很容易为猫咪得风吹躁动而陷入焦虑。
“放心吧,它现在可是我家的小祖宗,吃得好睡得香。”司南提起小猫,眼里便漾开笑意。“有问题我肯定找你售后。”
她推开车门,夜风带着初春的微凉拂面而来。
“拜拜,周一见。”
“周一见。”
司南关上车门,转身朝单元门走去,她没有回头,因此也没看到,在她下车的同时,另一辆线条冷硬的黑色轿车,如同蛰伏许久的暗影,无声地停在了舒晏清车后不远处。
顾景申坐在驾驶座上,指间夹着一支未点燃的烟。
从“绒意”大楼外开始,他就在一直两人身后。
他看着司南和那个男人并肩走出公司,看着她上了那人的车,然后一路跟到了这里。
他看着她下车,对着车里的人露出轻松自然的笑容,看着她转身走进那扇破旧的单元门——豪宅不稀罕,竟然要住这种地方,他拧紧了眉心,十足的不理解。
她在时他还能伪装压抑,她的身影彻底消失后,在胸口那团压抑了一路的、混杂着焦躁、酸涩与怒意的火焰,终于在她身影消失的瞬间,失去了最后一丝禁锢。
几乎是同一时间,舒晏清的车窗被敲响。力道不重,却带着一种不容忽视的沉冷。
舒晏清抬眼,透过降下的车窗,对上了一双淬着寒冰的眼睛。他认得这双眼睛的主人——那位在盘龙湾社区门口,曾对司南出言不逊、举止粗鲁的前夫。
他几不可察地挑了下眉,神色未变,缓缓降下车窗。
“顾先生,”舒晏清语气平静,甚至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疏离客气,“真巧。有事?”
“不巧。”顾景申的声音比夜风更冷,他居高临下地看着车内的男人,目光如刀,试图刮开对方那副温文尔雅的表象,“我在等你。”
“哦?”舒晏清解开安全带,索性推开车门,走了下来。两个身高相仿的男人站在昏黄的路灯下,气氛瞬间变得凝滞而充满张力。“等我?我与顾先生似乎并无业务往来,也不记得有约。”
顾景申上前一步,距离拉近,彼此都能感受到对方身上截然不同的气场——一个冷冽如出鞘的剑,一个温润却深不可测。
“离她远点。”顾景申开门见山,每一个字都像是从齿缝里挤出来的,带着清晰的警告意味。
舒晏清闻言,反而轻轻笑了一下,那笑意却未达眼底。“‘她’?顾先生是指司南吗?”他语气依旧平和,却暗含锋芒,“如果是,恕我直言,顾先生似乎并没有立场对我说这句话。”
“我是她丈夫!”顾景申的拳头在身侧悄然握紧。
“前夫。”舒晏清平静地纠正,目光坦然回视,“这好像是我第二次提醒你了,你们已经合法解除了婚姻关系。就在不久之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