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姻缘过客》忽焉

22、第二十二章

　　在王逸母亲生命力微弱，仅剩一口气的时候，得知王逸和陆艺结婚的喜讯，王逸母亲自然是高兴。王逸也觉得自己做了该做的事，完全不想自己的未来幸福。

　　陆艺改口喊妈，王逸母亲竟张着嘴笑了。有一天，王逸母亲精神稍好些，还喝了点营养奶，请肖妈妈找来王逸说：「儿子，我还有件心愿未了，就是想见你父亲最后一面，长时间以来，我恨他，不愿意见他，可是在这最后时刻，我......。」

　　王逸立刻说：「我这就去。」他没料到母亲会提出这样的要求，是不是人要走了？这是母亲最后的愿望吗？为什么？

　　王逸来到父亲的公司，对前台人员说：「告诉王总，我母亲病重，想请他去见最后一面。」前台人员要他的名字，王逸想想说：「儿子」，然后头也不回的走了。

　　王逸等了许久日才见父亲来到，男人看向王逸，好似在说：「你长这么大了？都不认得你了。」王逸莫名的愤怒，这使他掉头离开母亲卧室。

　　陆艺见到王逸父亲如此体面，加上原本探得的消息，当然知道来头不小。于是满脸笑容，凑近在王总身边，王总这才注意到她。陆艺自我介绍说：「伯父您好，我是王逸的未婚妻。」

　　王总无暇理她，而是急着走到床边去看王逸的母亲。陆艺也算识趣地随即走了出来。

　　王逸母亲见到王父的第一眼，有那么一瞬间的熟悉感，可是更多的是陌生。这个曾经说爱她的男人，这个曾经是孩子的爸爸，这个曾经是他深爱的人，如今却变了个样，不是身材的浮肿，而是说不出的苍老、疲惫，脸上无光。

　　而这方的王总看着对面的人，更是记不起她当年的容貌，眼前的人骨瘦嶙峋，满脸苦痛。他立刻有着满心的罪过，好像病是他造成的，只觉得眼前人的一生，都是他摧残的。

　　他有说不出的悔恨，上前来握住王逸母亲的手，老太太顿时颤抖了一下，可能她从来没有想过，今生两人还会有握手的一刻。

　　王总接着说：「你得了什么病？我可以找最好的医生来治。」

　　王逸母亲没力多说话，只答道：「不用了，癌末活不了多久。就简单几句话要说。」

　　她歇息后又接着说：「你我之间的恩怨都放下吧！ 我不想带着怨恨离开。」

　　「是我的错，你大度肯原谅我，真的感激不尽，只是我现在说什么都太晚了。」

　　「希望后面的路你能扶持王逸，你会尽父亲的责任吧？」

　　王总肯定的点头说：「当然，我一定全力弥补他。」。

　　王逸母亲在百般痛苦中，用尽力气说：「最要紧的是调查陆艺，这是她的资料，有名有姓，不难查。主要看看她有没有藏着掖着的事。」

　　「这事都听你的，不用担心，我马上办。至于孩子，在我有生之年，都是他的靠山，你就放心吧！」王总看着王逸母亲，心里很是难过，却又好似无从说起。

　　「我来安排你住院吧，在医院，医疗看护各方面照顾得都会比较及时。」

　　王逸母亲摇摇头说：「不麻烦了，我的身体我知道。陆艺是我执意要逸儿娶她，我怕她不好......。」说完就闭上眼睛休息，王总拉住她的手，静静的看着她。

　　男人感叹眼前这位曾经是如此固执，如今竟是这样力不从心。前尘往事涌上心头，多少忏悔、愧疚，化作一声长叹，散到无形中。

　　王总站起身来走向客厅，不见儿子，陆艺迎上前来，王总没有搭理，自顾自地推门走到小院。

　　王逸若有所思的看着一丛月季，当父亲慢慢走近，叫着他的乳名时，那一声竟然让王逸弹跳了起来，初始是惊讶，接着是恍惚，而后有浓重的温暖，却也是这温暖让王逸心碎。

　　从小渴望的父爱，那迟来的父爱，全在那声呼唤里。那是王逸小时候盼了又盼，等了又等的呼唤，是他受母亲责骂时，所期待的呼唤。如今这声呼唤却让他痛！

　　王逸大声说：「不要叫我。」

　　「是我的错，请你原谅，好吗？」

　　老父的哀求，更使他生气。多少午夜梦回时，以为父亲回来了，以为终是舍不得他的，可等到的是无尽的失落。

　　王逸压低声音的嘶吼：「你不知道被遗弃的感受，我知道，全身没有体温的发冷，像快溺死地无法呼吸，不论我长成什么样的人，永远挣脱不了心里的绝望无助。我该原谅你吗？这些年，你有没有片刻想起过我过得是什么样的日子？你想过妈妈和我相依为命的辛苦吗？」

　　王逸一下子全身僵住了，顿时想起小时候，母亲因为嚎啕大哭而扭曲得很丑很可怕的脸，还有因为孤独哀伤而显得凄凉的瘦弱身影。王逸快要崩溃了，因为对比那个享受富贵的福态女人，对比一去不回的冷血父亲，他转头快步回到客厅。

　　王总静默地等待儿子冷静下来，王逸其实很想面对他的父亲，可是，他就是无法原谅，尤其是在母亲病重时候。

　　许久，父亲也回到屋内，对着儿子说：「你现在有情绪，做不到和我冷静讨论事情，那我就先回去吧！」

　　王总走进卧室，看了看睡着的人，回头默默带上门走出来。那一刻，是王逸十多年来第一次见到所谓的父亲，一个苍老的人，虽然衣着光鲜，可是头上的白发，脸上的皱纹，都抹不去他的历经沧桑。

　　王逸垂下头，父亲就这样走了出去，似乎完全没有看见送他的陆艺。

　　之后王总好几次要探望王逸母亲，都被对方婉拒了，王逸不懂的问母亲：「上次不是想见父亲吗？」

　　她回道：「上次见面是为了你，以后就不必了，再见又如何？」

　　王逸感念母亲从始至终都顾念自己，可惜拆散他最在意的巧心，却是给自己终生的遗憾，而母亲全然不知。

　　陆艺照顾未来婆婆仍很上心，只是老人家长时间都在疼痛中，很多照顾的事自己也使不上力。她现在的心里，更在意王总，认准那是提升王逸身价的最大筹码。

　　王总派自己的机要秘书，到陆艺的老家多方了解，费了很大的劲，才打探对方一家的情况。

　　据邻居说，陆艺大伯如今已经下岗，家里有俩孩子，自己生的普普通通，侄女倒是颇有出息，就是凉薄，长大就和伯伯家断了关系。邻里间传言大伯当年吞了侄女的家产，但是也有人为他喊冤。有人说是因为侄女行为不检点，大伯、伯母见不得，才闹翻的。

　　但是侄女上大学后，这么多年从未回家过是事实。秘书回报后，王总心里有了底。

　　王总找了陆艺吃饭，陆艺盛装出席，席间可谓百般讨好。陆艺不论是穿着的端庄，以及说话的得体，都让王总觉得满意。席间王总问起陆艺的家庭，陆艺又把之前和王逸母亲聊过的重说了一遍。

　　王总很巧妙的问她：「你从小生活很苦吗？」

　　「是啊！ 寄人篱下也就只能是吃剩的穿剩的。」陆艺说话并不悲情，却有些凄凉。

　　王总又问：「上学的功课还好吗？」

　　「很好，我是个要强的人，知道没有父母的庇佑，一切要靠自己。读书是我最大的本钱，唯有靠读书出人头地。」

　　王总慢条斯理，平平淡淡地说：「所以你就一心读书，也没不需要替家里干活了？」

　　「也做些，可是我抽着空念书，就是勤学呗！」陆艺言谈间抓不住王总的用意，只能尽量褒扬自己。

　　「父母留下的钱能支撑念大学吗？」

　　王总慢条斯理的问些小事，陆艺着实捉摸不定，因此想避重就轻地，快快结束问话，于是说：「大伯要我打工赚钱，我一个星期要打三分工。」

　　王总轻描淡写毫不经意地问：「在哪儿打的工啊？」

　　「便利店、家教，就这些地方。」

　　王总顺着话引导着陆艺说：「钱够用吗？」

　　「不够，所以后来跟着学姐又在清吧做临时工，攒点钱，之后也就勉强够用吧。」

　　王总很不以为然地笑了一笑，陆艺看出王总并不相信她的话，立马补充：「后来我认识了一位老先生，他见我勤奋好学，家世可怜，因此借我钱不要利息，我就靠这个来缴学杂费。」王总这才点了点头，看似相信了她所说的话。

　　「听说你现在和大伯家断了来往，为什么呢？他们扶养你也算是有恩吧？」

　　「他们用的是我爸妈留下的钱，自小到大从没有给过我亲情，我是在孤单、冷漠中长大的。所以当我见到阿姨待我亲切，心里很温暖，就当成妈妈一样，可能是我太需要母爱了。」陆艺终于说到自己与王逸母亲的情深。

　　王总不受陆艺矫情的迷惑，相反的还很反感：「你和阿姨认识不久吧？你大伯、伯母拉拔你长大，那种辛劳总比你阿姨的付出的要多得多吧？」

　　「不，您不知道，我总觉得和阿姨有种母女亲情，挺珍贵的，改口喊她妈妈的时候特别自然。」

　　王总看了陆艺一眼，充满失望甚至是厌恶的眼神。陆艺心凉了一下，感觉王总对她有相当的猜疑。她心想：王总看来是要比王逸母亲难对付多了。

　　「你和王逸要有结婚的打算了，最近就安排我和你的大伯见个面吧。」

　　陆艺十分认真地回话：「伯父，这个流程是不是可以免了？我真的不想再和他们联络。若他们得知你们的家境好，怕是会给王逸惹来无尽的麻烦。」

　　「那也好，就照你意思罢！」王总十分快速的结束了谈话，似乎已经掌握一切需要的讯息。